战友-沉默的黑鹰 第六支烟（下）

我到了靶场，如同谢班长所说，排长是会答应我的任何要求的，那怕合理或者不合理。排长当时只是是说，小兵，不想练就别练了，那么辛苦不值得，咱们站也不要争那个什么第一。那时，我心里酸的很。真的！

我爬在了坦克连的靶场，手里是新配发的95，我调到单发，沉着的扣着。子弹的响声在空旷的靶场显的异常的落寞！

谢班长搂完两梭子子弹，说了声没劲就走了！临走时他把一箱子弹扔我面前说，把那个靶打穿，记得，是打穿，把十环那个圈打穿，不是打烂！

三十发子弹打完，靶环已经穿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发呆，不知道为什么，从谢班长那天骗我后，我就一直不能平静，或者，他真的的扒开了我内心里深藏了很久让我一直想遗忘的东西。

压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我忽的爬起来，推上子弹，疯狂的扣响了扳机，连发的子弹爆豆子一样飞出，弹壳更是在我面前飞舞，一梭子子弹很快完了，前面的靶子并没有什么损坏。我跳起来，敲掉空弹夹，再次推上子弹，边疯狂的向前跑边疯狂的搂着子弹，一梭子打完又换上，我就这样的毫无目的的打着冲着。

我冲到了靶子前面，靶环的碎片在我面前飞舞，但我还是疯狂的搂着子弹，乱飞的弹壳，腾起的尘土，以及子弹尖利的叫声，甚至打到地上又疯狂的从我耳边划过，但是，我全无感觉！

直到一个身影把我扑倒在地，并顺势抢了我的枪。

我躺在地上没动，呼呼的喘着气，耳边是谢班长的怒骂，**疯了，啊，**的知不知道，跳弹就能让你死上百次，**的知不知道，你是在他娘的找死，你知不知道，啊，给老子说话！

我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睁眼，只是躺在地上，闻着四周蔓延的硝烟，那一刻我感觉，我躺在了战场上，那一刻我感觉我真的死了，或者，就让我这样死了吧！

谢班长看着我，许久，他叹了口气，躺在我的身边，他说，小兵，对不起！

我笑笑，说道，谢班长怎么也婆婆妈妈的了！

谢班长没有说话，四周突然静悄悄的有点落寞！我们就这样躺着，闻着青草的味道！

谢班长拔了根草叼在嘴里，突然说，你那两个手机呢？

我看着谢班长，他笑笑，这里有信号的！我突然莫名激动起来，是啊，这里有信号啊，我怎么忘了！

我慌乱的掏出手机，我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我按着那几个熟悉的号，我紧张的听着话筒，许久，许久，我在等待着！

谢班长也看着我，问道，怎么样。

我看着他，然后说，我的手机停了！

谢班长拿出自己的手机扔给我，说道，再打！

我看着他，然后拿起手机，又是拨号艰辛的等待，谢班长看着我，又问，怎么样！

我抬头，没有说话。

谢班长急了，他妈的怎么要人命啊，你熬我是不是。说着一把抢过手机，放在耳边，之后，他没有再说话！

我颓废的又躺在地上，谢班长也躺下说道，没事，小兵，可能是换号了呗，你再找别人问问！

我说，别人的手机号我没有！

谢班长说，那怎么会，她家的呢？

我转过头看着谢班长，这会不会很不要脸？

谢班长不屑的说，扯淡，这不就是和抢阵地一样，咱达到目的就行了呗！

我看着谢班长，然后咬咬牙，拨通了燕子家里的号码。一阵焦急的嘟嘟声，终于一个人接了电话，是燕子的妈妈！

我紧张的说道，阿姨，你好，我是张涵！

是涵涵啊，听燕燕说你当兵了？还好吧？

我说，挺好的，阿姨，你们也好？

燕子的妈妈说，好，好，还是那样子，现在燕燕念大学，家里就我和你叔叔，冷清清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来看看阿姨，上次说好新年过来，你又没来？

我咬咬牙，不知道说什么，谢班长朝我使眼色，我看看他，又小声说道，阿姨，我想问一下，燕燕还在武汉么？是不是换号了？

是啊，燕子妈妈说道，怎么？她没有告诉你？

我说，没有！

那我给你说，你记一下！

我朝谢班长使了个眼色，好的，阿姨，您说！

158…

158我念道，谢班长拿我的手机记着！

还有呢阿姨？我问，但是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我贴近耳朵，里面隐隐约约有个男的声音，我的心不由一惊，完了！

只听里面问，谁啊？

阿姨说，是涵涵，找燕燕呢。

那个涵涵？

哎呀！就是高三时和燕燕一起来的那个孩子啊，张涵啊！

什么？只听一声暴吼，是那个小兔崽子，他还敢打电话！

你干什么你，那个孩子挺好的！

好什么？你老糊涂了？一个小混混！

你干吗你？你抢什么电话？

你给我，你拿来！

喂，一个粗声的男声！

叔叔，我苦笑！

我不是你叔叔，里面暴喝，我把电话扔到了地上，但是里面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我给你说，你以后别再缠我们燕燕，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可能！………。

谢班长睁大眼看着我，我拿起枪直接向手机砸去，谢班长一把抢过手机，你干啥？这可是你嫂子给我买的！

我把枪扔在地上，从兜内掏出烟狠狠的点上！

谢班长看着我，嗨，嗨，给我一根啊，那可是我的烟！

我甩给他一根，谢班长坐我身边点上，问道，那个男的谁啊，这么牛！

我说，我女朋友她妈的男人！

谢班长翻眼，不就是你岳父吗，那么啰嗦！

我说，我道想他是我岳父，可是他刚才说的，你听，我那里得罪他了，一点礼貌没有，还教育局局长嘞！没素质！

谢班长摸着下巴，也是，够绝情的，你干啥了？他那么看不上你！

我说，我不就是推了他下，把他推倒了！

我靠，谢班长险些晕倒，**都打人家了，你去死吧，我看人家已经够好了，骂的还不是很难听！

我那里想？我说，我当时那里知道是他，你说当时一中二中都打乱了，他一把年纪非要冲上去拉人，就那情况，他进去还不被乱打了，我拉他是为他好，他却老不朽的不走，结果我一用力他就倒了。

再结果呢？谢班长问。

我说，我真的没有用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说结果呢？谢班长提高声音。

我低下头，他腿扭了，然后在医院我才知道他是我女朋友她爸！

草，谢班长呲嘴，你活该！

我闷头不说话，许久我把烟头狠狠的扔在地上，抄起枪一阵猛搂，这次谢班长没有说我！

一梭子搂完，谢班长拍拍我的肩，别担心，事在人为，只要你和你女朋友愿意，谁也挡不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再说，你丈母娘对你不是挺好！

我叹气，我怕我女朋友已经跟别人跑了！我当兵时我们已经吵了三个月了，她说我敢走就别回来！

谢班长说，没事，别想了，咱们说点别的，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他拎出个黑色的包！

这是什么？我问，

谢班长神秘的一笑，你看好吧！说着打开背包，一杆狙击枪慢慢出现在我面前。

靠，95狙击枪，我一把抱住！

扯，谢班长撇嘴，不知道别瞎说，这是我在利剑时用的枪，狙击手专用，没几个人摸得到，你幸福去吧！

我不屑，摸算什么，我以后还要有呢，你说这枪有多好？比英国，俄罗斯的好不？

那算什么，我给你说，这个绝对棒，这可是军兵厂特制的，全军都没多少！谢班长摸着枪说，另外我给你说，那个好的狙击手是不在乎手里有什么枪的，就和做人一样，不要在乎自己生在什么环境，你要做的就是怎么样用好他！你看上甘岭，我们的狙击手用的是38大盖，照样打得美国佬叫娘！这才是高手！

我点头，这很对，我把枪扔给谢班长，我就用95了，照样赢。

嘿，你怎么死心眼，谢班长皱眉，咱们现在条件好了，当然是用好枪了，又不是以前！你真是没见识！来，端上试试。谢班长说着把枪扔来！

我接住，端枪，瞄准，心里不由感叹，好枪就是他妈的好枪，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怎么样，刺激吧？谢班长笑，来，给你个更刺激的，他边说边上着子弹，看到远处那个石块没有，对，打他！说完他就跑远了！

我沉着的瞄准，虽然枪很重，但我还是选择了立姿，我可不想老谢等会儿笑我，说我连枪都端不住！

好枪就是好枪，很稳，高倍狙击镜内我看更是看目标清清楚楚，我瞄准，然后慢慢扣紧扳机！

只听一声巨响，我觉得眼前一黑，我整个人飞了出去，在那一刹那我忽然明白，这是高爆弹，老谢，**的王八蛋！

时间过得很快，新兵下连大比武马上就来了，我和谢班长来打过两次靶，谢班长说我有那么个稳头，打枪的本事比哄女孩子本事高。

我当时说，老谢，**的什么比喻！

老谢看着我笑，骂道，他娘的，没大没小！我给你说，你完不成任务，我废了你！

我嘿嘿傻笑，我可不敢，我还是青春年华呢！

明子又给我来电话了，依旧是那样娘娘腔，这次排长黑着脸给我说，那个，小兵，我知道现在很开放，让搞那个同性什么，但是咱们别这样行不，我当时那个郁闷，恨不得到电话那头给明子两脚！

明子听说我参加比武，很正经的告诉我，他的医疗技术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让我放心，有个什么三长意外，他一定把我医好，绝对不少零件！

我当时咬牙切齿的告诉明子，我宁可死的光荣，也绝对不会活的生不如死！

明子苦着脸，依旧是软绵绵的说，奴家心痛死了，你摸摸，奴家的心好痛。

明子，你个王八蛋！

在明子那里我知道了兄弟们的消息，小宝还是在当通信员，小胖在基地学开车，航子在直升机大队地勤，伟现在是坦克重机枪手。

最牛的是阿杰，据明子说，阿杰在装甲连绝对是国宝级人物，连长都拿他当兄弟，据说那小子刚去两天就把号称全连最能打的老兵挑了，而且他那扔飞刀的绝活，师长都知道，还亲自手拿个苹果让他扔，当时连长吓得腿直哆嗦，幸好阿杰当时表现还行，没有失手，否则，师长和他都可以成为历史了。不过一想到阿杰那吊儿啷当的样子，我就佩服师长的勇气，真是勇于献身啊！

明子又哭丧着脸抽抽涕涕的说，阿涵，我失恋了！

我说，明子，就是那个让你冲冠一怒来当兵的那个女的啊，这样的红颜祸水你早该甩了！你应该高兴啊！

明子说，是人家甩的我，我还没出手，人家就直接来了一闷棍，我堵的慌啊！

我说，明子，也是啊，她把你气的来当兵，这还没半年的转手就甩了你，我怎么越看越像个套啊！

明子说，你丫的，你想我死就直说行不，我不说你安慰安慰我，你还给我来个伤口撒盐是不是！

我说，我那敢啊，我不是在研究不是，我怕你云里雾里不是，或许啊，我说的可能不对，没准你女朋友在家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这可能是她和那个第三者下的套呢？你想想啊………我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一声大吼，啪的把电被挂断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明子，你也有今天！

这时电话又响了，我刚接通，就听里面狼嚎，阿涵，你丫的去死！啪，电话再次挂断！这下我拿着电话哭笑不得，靠，明子，你丫还真行！

不过我对明子是放心的，他是个什么都说但绝对没事的人，他和阿杰一样，吊儿啷当但是心胸宽广，什么事在他们眼里都不叫事，更何况以明子英俊面孔，幽默的性格和有钱的家境，怎么会找不到女孩子？她女朋友甩他才让我怀疑，以现在的风气，这女的不是傻了，就是脑袋被什么踢过！

是啊，女孩子都是越来越现实了，像我这样的，难怪没人喜欢，燕子离开我也就很正常了。想到这里，我突然开朗了，我望着远处无边的戈壁，仰起头张开双臂，晚风吹来，很凉爽！真的，那种感觉，我永远忘不了！

在比武前一天，排长找了我，和我说了很多，什么小心啊，安全第一啊，什么有没有名次无所谓啦，什么散打不行就别参加了………。

我笑着说，排长，你怎么这么唐僧了。

排长照我的头拍了一下，他脸上是一种苦笑，哪一刻，我是乎感觉排长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上是那种笑，那种很勉强的苦笑。

从他的表情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我记得当兵走的那一天，父母也是这种表情，妈妈一直说，不哭不哭，不就是几年么，但是在车转弯哪一刻，我从车窗的余光内还是看到了他们的泪光，那个情形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以致于每当我想家时我就会想起那个情形，我就感觉眼内很酸！

其实，人都是脆弱的，就算装的再像，在内心的最深处还是有那软弱的一面，在那里，是藏的最深的痛！

我又想起了赵班长，我一直记得他给我的烟，记得分兵时他的表情，记得他说，阿涵，到了老中队好好干！

那一刻，我真的落了泪！

我的父母，我的排长，我的班长们，所有关心我的人。其实我深深的明白，在你们温暖的港湾内我摘下了沉重的枷锁，我卸掉了伪装的面具。我露出最软弱的自己，在这里，永远没有暴风雨，在这里，就是我的天堂。但是，我知道，我迟早要离开，我迟早会一个人去远航，那怕很累，那怕在暴风雨中粉身碎骨，但是，我无怨无悔！

也因为，我没有选择！

那是我第一次在排长屋里如此压抑，我走出来，坐在门口，看着戈壁上凄惨的黄昏，哪一刻，我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