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 第二章 飞雪与试炼

没有任何一个铁匠的手上没有烙铁的灼痕。

没有任何一个剑客的身上没有深刻的伤疤。

剑心和但丁跟余烬修行十余载，经常会注意到师父身上那一道道深长的伤痕，他胸前有一道巨大的口子，一直延续到腹部，背上还有数不清的怪兽抓痕和伤口愈合后形成的疙瘩。那些疤痕并不好看，但是却透露着威严和寒气。剑心的脸上也有一道十字状的疤痕，不过这道疤痕不是什么怪物爪印，亦或是修炼误伤，而是他天生的印记。这道十字疤痕刻在剑心的左脸上，随着他的岁数一并长大，从未愈合，在脸颊上格外显眼，伤疤上透露出鲜红的肌肉颜色，却流不出一丝血迹。

但丁经常用手摸摸那道疤，对剑心说：“这道疤看起来还挺凶的，别人都会觉得你不好惹。”

“我本来就不去惹别人，师父告诉我遇事要忍让。”

“也对。”但丁说道。

今天是剑心修道十年零一个月的日子，按照习武之人的惯例，十年修行才能练就基本功底，才有机会受检验，判断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能否驾驭自己修炼的武术。世间很多习武之人，练武数十年，都无法获得突破，只能在基本功上面来回摸索，这便是因为身体和天赋无法支撑武义的根本。天空中散播巨大的雪花，空气已经干燥到刺痛脸颊，剑心背着铅剑独自行走在山中，他必须一个人在规定的时间内爬上枯斧山丘，山丘上有等着他的师父和但丁。

剑心想着自己即将面临关键的转折点，变得忐忑不安，又有点兴奋不已，自己十年里面虽然没有学到多少剑术技能，但是基本功已经练得及其熟练了，即使是面对一些野兽，也能想办法招架，不过，这场试炼究竟应该如何展开，师父又会怎么评判自己的实力呢？

他并不担心自己不会通过测试，毕竟在师父的弟子当中，他可是佼佼者，即使是师兄但丁，对他来说也不是太难缠的对手，剑心天生的力气就跟同龄人相比大了不少，而师父也总是要求他比别人修炼更久，他也一直照做了。

剑心常常会想到师父在剑道场上对着草人教导他们的话：“攻击时，一定不能犹豫，出招果断，收招迅速，对于敌人的可能的攻击意图，要始终保持重心偏向他的持剑方向，尽量使用正手刀格挡敌人的进攻。”

他们在道场上度过了自己的青葱岁月，洒下血泪，每一次双人组格斗，剑心都坚持绝不让对手的剑锋触碰到自己的道服，整个剑道馆当中，只有剑心一个人的衣服至今保持毫无破损。余烬对于他们每个人要求都格外严格，任何失误都会被立刻指出纠正。剑心也有过不少失误，余烬对于他们的错误总是反复提醒，而真正能克服困难修炼至今的弟子，不过他和但丁而已。

这一天的每日训练没有任何不同，剑心仍然背着铅剑行一级一级地爬向山顶，雪花飘散到他的肩膀上，虽然感觉不到一丝重量，却感觉身负重担，这一天比过去任何一天来的都要重要，他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剑客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他总是问道自己的父母身在何方，而身边的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山顶，余烬将剑插在地上，双手按在剑柄，他静静地等待弟子爬上山来。

终于，他等到了。沉重的步伐唤醒了他，那个提着重剑缓缓前来的弟子来到了他的身边。余烬说道：“剑心，这次倒是没有迟到。”

“师父，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是时候交给我真正的剑术了吧。”剑心将背上的铅剑取下，他刚想试图坐下来歇息一会儿，余烬便打断了他，说道：“起来。”

剑心心里很紧张，他问：“师父，我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一切试炼了。”余烬说道：“好，那是我最想听到的，现在拔剑。”

“拔剑？”

“就用这把铅剑，剑心，现在就是考验你的时候了。”

“哦，好吧......”剑心心里有点发毛，他之前一直没有用过这么重的剑来实战，之前的对战一直都是使用木剑，不过无所谓，重剑的杀伤力还是有的。他将剑插在地上，问道：“我跟谁打？”

“准备好，”余烬转过身走到祭坛的另一边与剑心对立，然后说道：“五个回合，准备击败我，五个回合之内不能投子认输，明白了吗？”

剑心睁大了眼睛，看着剑客，他已经将手中的剑横在腰间，摆好箭步。剑心看着周围，但丁并不在山顶上，周围除了皑皑白雪之外，别无活物，在祭坛中央燃烧的火炉中央，插着一把红穗银剑，火焰从炉子里向外舔舐炉壁，整个祭坛被大雪覆盖，半径九尺的祭坛上只有他和师父两人。

他感觉难以置信，自己十年之中只学过三招基本攻击，师傅从来没有教导过他们其它剑术，就连实战中，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其它指导，他的对手为什么会是师父？为什么不是但丁或者其他师兄呢？

剑客心里也有一丝紧张，虽然过去十六年了，当时从棺材里找到探王人的经历仍然让他难以释怀。

他当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手颤抖着抚摸那枚龙蛋，上面还有细微的沙尘和角质。精灵艾达·艾敏将双手捂住胸口的十字架，口中默念精灵语祈祷词。

“我来唤醒他吧，自然的力量应该可以让这枚蛋正常孵化出来。”艾达·艾敏说，余烬点点头，站起身来。精灵走到棺材前面，她缓缓摊开手，将那枚蛋拖起来，放在自己胸前，然后施展精灵法术，那枚蛋在她胸前开始摇晃，艾达·艾敏的身子也开始随着蛋的剧烈摇晃控制不住平衡。精灵施展的法术是一种自然之力，过去曾经用作大地复苏，法术散发的绿色光环萦绕着蛋壳，光芒向外发散，念气变得越来越集中，精灵已经无法控制住那枚蛋在法术光环中的稳定，艾达·艾敏快要被龙蛋蕴含的巨大力量震开的瞬间，余烬伸出手一把搂住艾达·艾敏的细腰，将她从后抱住。

艾达·艾敏的脸上冒出了汗，龙蛋晃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伴随绿色光环向外散射的光线发出碎裂的声音。余烬紧紧抱住精灵的身子，害怕她被龙的力量给震碎了法术屏障。但是这股伴随蛋壳碎裂的爆炸已经远远超乎他们的承受能力，剑客看见龙蛋彻底爆裂的一瞬间，无数金光已经充斥了整个墓地，如同平地上燃烧的旭日一般，将地面上所有的草木都连根拔起，光环向着龙蛋收缩，最后随那一声巨响，刹那喷射出剧烈的冲击波，剑客将精灵抱在怀里，身子背对龙蛋，被强大的气浪一下子冲的飞出去。

剑客抱着精灵在地上翻滚了几周才停下，余烬死死抱住精灵，让她尽量埋在自己怀里面，等到冲击波消失了，他才缓缓松开手，自己身上似乎并没有受伤，精灵似乎也没有，只是她太累了，已经昏了过去，剑客从地上缓缓站起来，他感觉到自己面前闪烁金光，那股光线的源头似乎便是刚才龙蛋的位置。

他慢慢走过去，步伐里充满期待和犹豫，这似乎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但是执着于使命，不得不使他继续前进，他渐渐感觉到那个位置的光亮和温暖，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窒息的威严，整个光亮将他眼前的世界重新照亮了一般，让他短暂间获得了如同复明的勇气和希望。他知道，这股光亮的来源并非自然，而是初始的火焰之光。

他伸出手向前摸索，像是受了某种莫名的旨意，那双手碰触到了一个婴儿的脚跟，婴儿放声大哭，剑客吃了一惊，好久说不出话来，不过只消一会儿，他仰天大笑，早已枯死的眼睛里流出难得的泪水。

如今，两个人就要在火焰升起的祭坛上刀剑相对，剑心犹豫不决，手中的剑始终没有提起来过，余烬率先发动攻击，举起手中的剑一下子劈向剑心，那柄直剑是精钢打造，十分锋利，并不是训练玩耍使用的木剑之类的把戏。剑心明白了，师父并不是跟他开玩笑，只是他手中的这柄铅剑及其难以驾驭，他闪躲着避开师父的进攻。余烬则朝着剑心发动连续挥砍，将剑心的脚步节奏完全打乱了，余烬毫不留情，对准失去平衡即将栽倒在地的剑心发出横斩，将剑心胸前的道服划开一道口子。

剑心后退躲避，将剑向上挥斩，弹开余烬的突刺。他双手将笨重的铅剑握紧，完全明白了师父是要真正的跟自己决斗了。他必须拼上全力击倒师父。正在脑海里想这些东西。余烬已经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是从天而降的落刃，剑心后跳躲开，然后双手拼劲全力使出一击横斩，但是这一击虽然凭借了铅剑巨大的重量，却速度缓慢，余烬将剑向前刺击，身体在空中旋转一周躲开这一击，直剑一下刺伤了剑心的胳膊。

剑心一下子将铅剑丢开了，他倒在地上，捂住了伤口，余烬仍然没有一丝怜悯，一脚踢在跪倒在地的剑心身上，将他踹出祭坛，接着将铅剑单手拾起，一下丢到剑心身边。

“第一个回合已经被你浪费了。拔剑，继续打。”

“呃......”剑心扶着铅剑起身，他用剑撑住身子，腹部被踢得青了一块。余烬朝着他走过来，双手持剑下砸，剑心正手持剑向上挑击迎接，将这一击回弹掉，但是他的速度已经被刚才的伤痛和铅剑的笨重严重拖累了，余烬毫不留情，一脚再次踢在剑心的腹部，剑心发出痛苦的大叫，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双手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想站也站不起来。

铅剑再次被扔到了他的身边，他感受到师父正靠得越来越近，他的剑并没有往日的温和打击感了，剑心明白，自己再一次的倒地会意味着什么，他一只手握住了剑，一股无名的力量涌动在体内，他已经毫无退路，在面对强攻时只有自己的剑才是最可靠的伙伴。

火焰在炉中燃烧，白雪在风中呼喊，两把剑带着气贯山河的怒气在祭坛上急促地飞舞跳动。那是两个灵魂对着无尽的深渊和一切人世的苦痛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