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鹰熊 第 16回 八千岁征剿武烈堂 明世宗遇袭封禅路 下

青龙探知白莲举事延期，对梦游浪人、叶氏兄弟曰：“迟延易变，如何挑得白莲提前起兵！”叶横曰：“太师可怂恿狗皇帝前往泰山，我扮妖人袭于半路：狗皇帝若死，太师可乘乱夺取大明，不死，我束手就擒，供称：‘刘振欲篡夺皇位，勾结白莲，白莲使我刺皇杀驾。’刘振位再尊宠，脑袋也难保全。狗皇帝痛恨白莲，必起倾国之兵征剿。”梦游浪人拍手，“一举两得，一箭双雕！”青龙不然，“此计虽妙，却伤吾三弟性命，某岂能做此不义之事？青龙帮屈白虎膀大腰圆，两臂有千斤举鼎之力，武艺超群，有万夫不挡之勇。三弟可往青龙帮扣其老母独儿，对言：‘事成，十万两银养其双亲。’我到宫中见凤凰、鸳鸯，教狗皇帝往泰山封禅。二弟，礼部侍郎欧阳画虎、定边侯侯杰前日弹颏于我，你送二人一程。事不宜迟，分头行动。”

后宫，眼望红阳的凤凰道：“皇上知轩辕皇帝白日飞升之说么？”世宗曰：“此事妇孺皆知，何况朕自幼博览群书？《老子》、《庄子》、《列子》、《抱朴子》……朕已铭记于心。”凤凰道：“如此，皇上知始皇帝封禅东岳以效轩辕飞天之举么？”世宗一惊，“秦始皇封禅东岳意为升天，然其为何崩于归途之中？”凤凰道：“始皇帝已于封禅时飞天而去，赵高、李斯恐世人知始皇帝去而天下大乱，秘不外宣。始皇陵墓，并无龙身。”世宗点首，“原来如此，朕也往泰山封禅。”凤凰一笑，“臣妾愿皇上早日成仙，与三皇五帝同游于九天之上。”世宗摇头，“三皇五帝与朕并无乐处。朕只求与你姐妹往来于白云之间，与嫦娥为邻，与织女为友，享不尽的快乐，道不尽的狂情。”放声而笑。

严嵩来见，躬身施礼，“皇上，济南知府程晋为官清廉，政绩卓著。今任期已满，当调往何处？”世宗曰：“依爱卿之见？”严嵩道：“工部缺一侍郎！”世宗点首。严嵩又曰：“江西巡抚苟成……”世宗道：“准奏。”辞出的严嵩心思：“卖一个五十万，卖十个五百万，一百个就是五千万，天下第一财神也逊我三分！”

宫门，因赵男雄事被贬的程晋急迎上前。严嵩扔过圣旨，冷言：“到工部任职去吧！”程晋急忙跪倒，“多谢阁老栽培。”满面陪笑。苟成复进……严嵩上轿而去。打开圣旨的程晋满脸堆笑，“五十万两就换个工部侍郎。从今后，我一年弄一百万，三年净赚二百五十万，值！值！”心中喜悦，手舞足蹈的告诉婆娘去了。

早朝，世宗道：“朕自即位以来，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国泰民安，此皆赖上天之力。朕因此效古帝王之圣举，亲往泰山祭天封禅。朝中大事由首辅大臣严爱卿料理，朕与天师克日起程。”锦衣卫经历沈炼出班谏曰：“始皇帝游祭东岳，所想不过接引神仙，寻长生不老之药而已。上山途中遭遇暴风雨，为大儒所讥……”世宗龙眼圆睁，“朕巡东岳是为国之强盛，民之生计，卿竟将朕拟于赢政？”叱令金瓜武士将沈炼赶出。徐阶拱手，“三年不为礼，礼必废，三年不为乐，乐必坏。所以无怀、伏羲，炎黄二帝，尧舜禹汤等承天命之王皆封泰山，禅云云、梁父，告太平于天，报昌盛于神。今我大明国泰民安，理应效古帝王之举，然京城、泰山往返数千里，臣恐蟊贼、草寇惊了圣驾。”世宗不然，“如此太平盛世，焉有强盗？便有，不过一、两个蟊贼！想当年，太祖皇帝驰骋于刀林箭雨之中，面不改色，十六年戎马生涯，妖魔授首。朕身为太祖皇帝玄孙，当学太祖英雄本色。”刑部给事中吴时来出班，“皇上有爱民之心，乃民之大幸，有爱民之举，乃国之大幸。然千里之途实是劳苦，臣请太子代吾皇前往。”世宗凝眉，“朕若不去，怎显诚心？朕意已决，诸卿再勿多言。”徐阶道：“为国为民，皇上用心良苦，臣请八千岁率武艺绝伦的锦衣卫保护圣驾，兵部尚书徐大人领军马大将随行，自通惠河出发。沿途弓上弦，刀出鞘。逢高山、险林等难行之处，切不可歇息；经各州县，令州府、县令领兵护送，方能一路平安。”叩头于地，“还请吾皇恩准。”世宗准奏，传旨厂卫、兵部准备龙行事宜，并调快马沿水路而下，教各地警戒流丐，查禁奸宄，搭建行宫，又差司天官选定良辰吉日，礼部策办封禅祭仪——这效古之圣举少不得向百姓预借明年夏、秋租赋，万民愁苦，号泣于路。

千盼万念到了行期，世宗与凤凰、鸳鸯登上龙舟，张天师、刘振陪在左右，徐吉领水军战船头前开路，黄龙、赵忠引铁骑徇河沿卫护。七十龙舟、数百战船载着世宗飞升之梦出发，一路旌旗飘舞，浩浩荡荡，知府、县令接迎送往，好不热闹！

封禅人马出青县、沧州，经东光，进入安陵境。

过安陵，口衔草管的屈白虎伏于流水内，初忠、刘宠等诸英雄藏于蔓草中。这厢，携凤凰、鸳鸯坐于船头的世宗悠闲的欣赏岸上美景。忽起一阵怪风，似带阴兵：响似震雷，凄如利刀，蒙蔽草野，掠起骇浪。世宗龙心一紧，急搂凤凰、鸳鸯，龙臀虽稳，牙关依战。凤凰因问：“皇上龙体不愈么？”世宗抖曰：“此地阴森，可有吃心肝的妖魔鬼怪，坏性命的虎豹狼豺？”凤凰一笑，“此非西天大路，哪有跳梁小丑？皇上紫薇大帝临凡，便有也当退避！”点首的世宗龙颜依旧苍白。为壮龙威，凤凰仗剑护于左，鸳鸯持刀立于右，怪风登歇。世宗催龙舟速进。

水军前锋战船自屈白虎身上浮过。白虎逆向潜行十数丈，随靠岸边，借水草掩护抬眼看去。当中龙舟之上，长枪大戟环卫之中，世宗正指手画脚。白虎骂曰：“狗皇帝，尔死期到也！”正将弯弓，鸾铃响处，有铁骑冲过。白虎手起一刀，杀那明军下马。惨叫声传，众锦衣四外张望，白虎之箭划过一道弧线，穿过枪林戟阵，劲向世宗心口。世宗惊得心胆俱裂，手足无措。霎那间，鸳鸯跨步于世宗身前。白虎的雕翎从鸳鸯前心射入，后心穿出，血淋淋箭尖呈现在世宗眼前。世宗目瞪口呆，鸳鸯栽倒，扶定鸳鸯的凤凰两眼垂泪。箭未成功，白虎将七块木板距离不等，一向抛入水中，大吼一声，踏浮板而进。其时，明军明将因一路平安，心下懈怠。白虎冲出三丈远，徐吉大呼：“保护皇上！”跳上小船，冲将过来。白虎跳上龙舟，与锦衣卫短兵相接。

时鸳鸯血浸衣裙，肢体抽搐。世宗惶怖，不知所为，落泪的凤凰拼命呼唤。鸳鸯睁开眼睛，“姐姐，妹妹先得解脱回天上去了，剩下你一个儿孤零零的仔细侍奉皇上，孝敬干爹，更要保重玉体……”抬手欲替凤凰拭泪，手已没了力气，颤抖着举不起来。凤凰急忙自擦眼泪，然泪滚滚，哪里擦得干？鸳鸯接道：“姐姐该替我高兴才是，我又回天上去了。天上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会眨眼的星星，又是喜来又是愁的月亮，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凤凰叫声，“妹妹……”泪水愈加疾了。鸳鸯道：“我还要去看织女姑娘，她一个好寂寞！姐姐，我能不能像织女变成星，一颗会到你梦里窃窃私语的星？”凤凰曰：“能的！一定能的！”鸳鸯道：“世间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姑姑，她双眼失明……”凤凰道：“你姑姑就是我姑姑，我会照顾她老人家的。”鸳鸯点了点头，含笑闭上了眼睛。凤凰狠命呼唤，然鸳鸯已魂游天上，变成凤凰梦中窃窃私语的星。

刀沉力猛的屈白虎杀七个锦衣卫，打伤侯空，扑向世宗。徐吉现身，锁喉枪一抖，与屈白虎斗在一处。

白莲哨探飞报初忠，“有不知名英雄行刺狗皇帝，已杀作一团。”登高望之的初忠问：“狗皇帝死否？”答曰：“有嫔妃遮箭代死，皇帝无伤。”初忠喜道：“是留待我白莲手刃之。”问：“那好汉怎生模样？”哨探回言：“白脸瘟神一般，似是初出江湖，不知名姓。”初忠点头，“定是荆轲般勇士，朱明已弄得天怒人怨！”令曰：“我等兵分三路：刘宠率一千人在河左，击黄龙，刘宸率一千人在河右，击赵忠，某与齐彦名为中路，乘船进攻，先放火箭，再短兵格战，左右两路以合围之势夹攻。狗皇帝得幸则为赤壁曹操，不幸则为南京建文。”赵疯子不然，“我白莲人众有限，分则力弱。不若待狗皇帝停舟岸边，万箭攒射，狗皇帝爪牙必乱。乘时击之，则狗皇帝难逃一死。”初忠怒曰：“你先阻出兵，又阻分兵，我看你居心叵测！待吾取胜，再治你之罪。”令众出发。

数百渔船一齐下水，分波开浪，疾向明军。初忠扬剑，“为刘堂主报仇，杀！”千余白莲好汉弯开鹊画弓，搭上飞火箭，射向明军战船。明军抖开湿帆，迎向火箭，火箭沾之即灭，偶有旁过，多被格落入水。两下随即接战。明军船坚且大，处高而击下，白莲不利。初忠急矣，连杀六人，跃上敌船，手中剑疯魔也似摞倒数十人。齐彦名等紧跟杀上，顺风放火。火舌肆虐，飞焰腾空，明军死伤无数，溃散者又多落水溺毙。后船明军恐沾烈火，急要停船，互相碰撞，登时杂乱。锦衣指挥徐守元呼曰：“保护皇上！”吵乱之下，几个听命？坐船独前的徐守元脱去铠甲，赤膊提刀，激励将士。众等愤呼，飞弩放箭。初忠冲过箭雨，当先杀上守元战船，余者继之。白莲锐气正盛，现凌人之气，明军同仇敌忾，怀必死之心，刃器相接，惨烈异常。黄龙、赵忠于两岸与刘宠、刘宸也展开激战。刘宠、刘宸怀父兄之仇，两眼喷火，黄龙、赵忠当朝老将，指挥若定，相持不下。

龙舟，屈白虎与徐吉已见分晓。白虎虽然勇猛，然徐吉冠世名将，武艺精绝。两个翻翻滚滚杀七十合，徐吉卖个破绽。白虎不知是计，手中刀直取徐吉下盘，早被徐吉枪尾挑开。徐吉随即使了个叶底摘桃氏，锁喉枪飞抵白虎咽喉。白虎弃刃，被锦衣卫捆翻在地。世宗问：“袭朕者何许人也？”刘振道：“白莲妖人。”前面烈火撩天，杀声大举，张天师恐燃及龙舟，徐吉怕蟊贼突至发难，急命靠岸，冯保、陈子龙保世宗与凤凰下。

初忠身中三伤，尽杀徐守元等，突将过来。徐吉请刘振等护卫世宗移驾东光，自来断后。

刘振拥世宗、凤凰登上凤辇，凤凰眼望白莲妖众，恨得咬牙切齿。世宗口传圣旨：“杀白莲妖人一人者，赏银十两；杀白莲妖首一首者，赏银五百两。”与抱了鸳鸯尸首的凤凰先行而去。

徐吉督众血战，张天师放眼看视。白莲使枪的枪如龙，持刀的刀如虎，初忠最是勇猛，一剑就丧一条性命。世宗虽悬重赏，然锦衣卫与徐吉所部锐气已丧，节节败退。初忠欲建大功，令道：“狗皇帝就在前面，杀。”麾众直进，徐吉拦之不住。天师因此思之，“白莲死伤越惨，则越恨朝廷，起兵之日越加努力。”遂拔佩剑染刃而进，顷刻间毙命百人。初忠疾来，与之杀五十合之际，黄龙击破刘宠，率铁骑赶到，与徐吉等将初忠围在垓心。初忠战天师不下，抽身就走。天师住步冷哼：“白莲尚有两个英雄！”

左冲右突不得脱身的初忠正自危急，赵疯子率生力军至，杀出一条血路，引初忠、齐彦名出了重围。明将余香河挺枪来追，被赵疯子一记旋风斩削下马来。天师一惊，“陆家刀？”细看其人身姿，不觉想起脱逃的赵燧，纵身到了赵疯子身后，使出绝情剑。赵疯子回身击之。两个刀剑并举，身影离合，斗十几个回合。天师冷笑，“赵燧，你还活着？”赵疯子恶道：“我杀了你，刘……”其言未讫，天师的寒冰掌已印其头颅。赵疯子脑浆迸裂，倒地身死。背后，锦衣卫士周文远见之，不觉拍手，“天师好武艺！”徐吉也是敬佩。

众人追初忠不及，会合赵忠，回马保了世宗同进东光。

东光，凤凰抚抱鸳鸯血体痛哭不止，世宗牵鸳鸯手也流眼泪。刘振因劝：“节哀顺变，龙躯凤体要紧！”徐吉令人放起狼烟，东光知县为鸳鸯设置了灵堂。世宗命以皇后之礼盛殓，凤凰守在灵前。世宗询刘振，“刺客何在？”刘振曰：“奴才刚着侯副总管讯问。”世宗恶道：“引朕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