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鹰熊 第 14回 李元龙克平郧阳 叶落花大战华山

自房县而进的张成、齐智云当先到达郧阳，张成指汉水两岸，“水逐桃花去，春随杨柳归。上古高贤定阴阳，分月令：春夏秋冬，春季言生，秋季言兵。今春暖花开之季陈兵郧阳，是违天时。”齐智云曰：“天时天定，事在人为，《礼记》之言、《吕氏春秋》之语不足信也！”传令扎营。张成道：“刘通匪徒出身，剽掠成性，今见扎营，必有乱为——血战在即，你且准备。”远望郧阳的齐智云曰：“刘通不来便罢，若来，教其有来无回。”

郧阳，知明军到达的刘通聚诸将商议对策。辛馗请令袭明军于扎营之刻，杀个措手不及。蒋敢曰：“元龙名将，其弟子行兵皆依兵家法度，必然设有埋伏，辛将军不可轻也。”辛馗道：“蒋将军之言未免夸张，两个黄口小儿有何能为？”再次请命，刘通许之。辛馗扬头外走，蒋敢二次提醒。辛馗冷言：“我非孩娃，自有道理。”

城门，辛馗使牛娃驱黄牛出，自率部众趁之于后。二十余头黄牛于明营外三、四里处走啃。约半个时辰，明军丝无动静。辛馗恨曰：“可恶蒋敢，哪有埋伏？无你，我已报功受赏矣！”督众呼号而进，直向看似忙乱的明营。

距明营三十余步，明伏兵尽出。齐智云扬旗一指，明军火铳疾响，千弩乱发。汉军着铳中弩者无数，登时大乱。齐智云麾众击之，汉军登成鸟兽散，独辛馗率数十人苦斗。众寡不敌，辛馗部下多死，率众回走，早被刀头尽赤、血染青袍的齐智云弟齐智开驱众裹住。可怜辛馗拼尽躯力，方孤身出了重围，在零落的箭矢中催马疯逃。

出数里的辛馗回望追军甚远，正舒口气，前面高岗有人喝道：“逆贼哪里去？”辛馗勒马失惊之时，张成拧枪贯马而至。辛馗终究见过阵仗，收惊心，凝血气，与张成杀三、五回合，斜刺而走。张成哪里肯舍，与辛馗并马而驰，决命拼死。一时：八马蹄竞争，踏出箭速，两兵刃较力，打出腥风。驰出数十丈远，战团里一声惨叫：辛馗的坐骑超越了张成，辛馗的生命却被终止——张成一枪洞穿辛馗喉咙，辛馗落马而死。

奉刘通令相救的孟飞、刘玉龙等不敢上前，归于郧阳。

辛馗名气甚大，一战而殉，郧阳震动，上下气沮。刘通为此狂躁，指问诸将，“哪个愿为辛将军报仇？”尹天凤、刘长子、苗龙、苗虎、孟桀、窦融、刘玉龙、孟飞等尽皆垂头，无人敢应。刘通恼曰：“都是废物！”令备马抬棍。押粮进城的蒋敢谏言：“张成、齐智云辈无须主公动手，破此小敌臣等事也！主公所忧：国之兴灭，兵民口食。今明军将集，臣恐战不能胜。郧阳四塞之地，脱身极难。我王还当决策：或北入关中，兵连鞑靼，或西入川蜀，避地蛮夷。”刘通道：“孤正欲其云集，而一一破之。”蒋敢曰：“敌众我寡，胜算甚小。”刘通傲言：“胜败之机不在兵之多寡：孙策以天下之三分，众才一旅，项藉用江东之子弟，人唯八千，竟分裂山河，宰割天下——二人皆不以众，以气胜故也。”蒋敢曰：“李元龙非严白虎、苏角、王离所能比，乃韩、白之俦。万一战事僵持，城中所囤军粮不足三月。军民无粮，将束手待毙。”刘通道：“岳飞《满江红》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城内无食，孤可以以明军入口。蒋将军，辛将军为明狗所害，此仇此恨何时能报？”蒋敢曰：“臣这便准备。”

次日，蒋敢率蒋贞娘、蒋忠、师旷等立阵于明营前，明将张成、齐智云也出。两阵对圆，蒋敢使蒋忠出马。十六岁的蒋忠耀刀场上，激怒明将齐智开。二人打马盘恒，刀枪并举。战不三合，蒋敢令旗左指：贞娘拧枪贯马，带队杀入明阵。贞娘使枪如游龙，纵马如猛虎，如入无人之境。蒋敢令旗右指：寒心冷面的师旷打破齐智云拦劫，带队杀入明营，往来冲突，于路放火。明军惨叫声连接，惊呼声起伏。看得手痒的蒋敢催刀抡刀，削齐智开于马下，随督众齐进。张成、齐智云大败，弃了大营，仓皇而走……

汉王后婺华因较蒋敢与辛馗之能，视蒋敢如武安君李牧，请刘通升蒋敢为中书令。刘通看其殷切的颜容，醋意又起，连灌三碗酒，冷言：“蒋敢之能超越了本王，本王这就退位，连你与大汉江山一并予之。”婺华惶恐。刘通哼了一声，“待李元龙到，孤临阵亲将斩之，教你好生仰望孤的能为。”摔杯于地，起身疾出，路遇蒋敢。蒋敢又劝刘通趁明军未集，撤离此地。刘通傲曰：“孤火鹰附体，便一百个李元龙，也能啄瞎其双睛。”

其时傲然，次日急变。有人来报：“明军已将郧阳团团围住。”刘通登城视之。四外山野皆为明军营寨所遮，山寨连着水寨，一望无际，明军进进出出不知凡几。营外练兵者：脚步声似同雷鸣，呼喊声宛如山滚。刘通拭目远望，云海接天处还有旗帜飘扬，一时哑然失色，良久曰：“何说明军五万，五十万绰绰有余。”语罢便知失态，遂强装冷笑，“狗贼越多越好，越多杀来越是痛快。”意率精锐五千一战，经朝恩劝阻不听。

刘通出城，明军弓弩手、火铳手、滕牌手也列阵势。汉军举刃冲之，明军弓弩齐发、火铳连响。汉军军马纷纷倒毙：死尸相枕，几近千数。刘通愤然，催逍遥马，举黄金棍，大呼而进。其呼有摇山搅海之威，其马有烈火风飙之劲。明军目光闪栗，肢身颤抖，箭不能射，铳不敢发。刘通因此抢到近前，大棍起处：滕牌四分五裂，牌手命丧黄泉。阵中，李元龙惊之。刘通厉叫：“李某，拿命来！”战马腾空而起，金棍打向元龙。举剑招架的元龙猝不及防，身斜剑落。刘通举棍又打，棍被戚继光长枪拦住，两个就元龙面前杀起。刘通本拟三棍教继光亡命，哪知对手枪如神龙，身似闪电，二十余合未能如愿。元龙道：“刘通非一人可胜。”使贾义、齐智云、张成、伍道灵、伍道臣齐上，六人围定刘通走马灯般厮杀。元龙持枪虎视：汉军被谭纶击杀殆尽，刘通却无败色现呈。元龙使色于李显，李显长枪祭起，贯中刘通坐马。那马负痛，四蹄翻弄，跃出重围。刘通欲取元龙。元龙抖手之际，飞刀射中刘通肩头。刘通不敢恋战，拨马回走。戚继光、张成等遮拦不住，被刘通逃回郧阳。

次日，裹紧刀伤的刘通又欲出战。蒋敢劝之不住，刘通于阵前挑战元龙。元龙道：“某皇家虎将，安肯与狐狗交锋？”又使六将出马。六人各执枪刃，敌刘通半日，被元龙唤下，元龙自挺枪上。刘通愤曰：“尔何自屈身价？”元龙道：“揭长蛇之鳞，斩跳猫之翼，是吾手段。”刘通怒曰：“手下败将，休逞口舌之利？”举棍就打，元龙接架相还。刘通本有疮伤，又杀许久，气力早逊元龙，被元龙杀得汗流浃背，手软筋酥。

戚继光、贾义两军齐出，与汉军厮斗混战，李显、齐智云又引本部迂回，断了汉军归路，刘通等被围在垓心。汉军气竭，被明军芟荑斩伐，如若草木，刘通也中三箭六枪，有覆灭之势。

经朝恩与蒋敢杀出。蒋敢使蒋忠护经朝恩在左，师旷、蒋贞娘在右，自率中军突入明阵。明军进退有法，阵势有度。蒋敢杀数十百合，未能得志，遂改战术，欲搴敌旗。贞娘喊道：“吾父慢来，贞娘愿去。”蒋敢曰：“救主为重任，尔速速救主公回。”仗刃瞋血目而进，摧生饮血，拼却性命，遂斩明将六员，进三百余步。眼见蒋敢离旗不远，戚继光一箭飞去，中敢护心镜，入肉三分。蒋敢带箭继前：杀明军护旗手十六人，大刀斩去，明军大旗居中而断。经朝恩、师旷、蒋忠等因此得已卫护刘通冲出乱阵，贞娘与父共拼搏，也出重围。

经此一战，刘通锐气尽丧，数日不提出兵之事。

贞娘斗志未泯，与元龙苦战四十余天，未能破敌，反损兵近万。

这日，身负数处伤疮的蒋贞娘又要出兵，蒋敢道：“元龙兵精将广，非奇计不能胜之。”贞娘道：“奇计安出？”蒋敢闭目长息：“且待天机。”贞娘道：“即无计，何不走为上，另辟圣地？”蒋敢因此往见经朝恩……

汉王刘通正赏歌舞，蒋敢、经朝恩进，经朝恩曰：“郧阳擅水者无数，明军水军皆新募。”劝刘通乘明军水军操练未精之时破路而出，另开天下。刘通道：“人分九等：帝王为首，流者为末！尔何居心，教孤舍王位而为流徒？”经朝恩惶恐。蒋敢进曰：“郧阳四面环山，实为死地，离之则生，还请主公效三国昭烈。”刘通道：“郧阳天府之国，何为死地？蒋敢，你扰乱人心，该当何罪？”叱亲兵将蒋敢、经朝恩按倒在地，各打三十大板。蒋敢武将，经受得起。手无缚鸡之力的经朝恩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刑罢，蒋敢自行立起，扶经朝恩叩谢不杀之恩。刘通贬二人官级三等，命归家思过十天。

王后婺华知蒋敢受刑，哀曰：“我王聪睿，桀、纣本事未学而尽通！”备下礼物，不顾宫女劝阻往看蒋敢。早有盖力士报与刘通，称：“二人或有奸情。”刘通大怒，欲率亲兵诛尽蒋门。通侄刘玉龙曰：“蒋将军能攻善战，武艺绝纶，为诸将之首。为保郧阳，还望主公三思。”刘通不听，执意前往。玉龙又言于盖力士，“蒋将军若死：郧阳破在旦夕，力士性命安在？”盖力士因告刘通，“此宫中秘事，不宜外宣。蒋家势力盘根错节，万一有乱，不能控制。”刘通怒气方忍，待婺华回时，曳其前衣喝问：“蒋敢何能，教你屈尊往视？你要知，你是我刘通的婆娘？”婺华道：“刘通怎样，只知喝酒打女人，不管臣民生死！蒋将军出生入死，身系郧阳安危。”刘通厉曰：“是孤身系郧阳安危？”婺华道：“你系安危，何教郧阳百姓生于恐惧之中？”刘通切曰：“我明日便教李元龙灰飞烟灭。”

刘通之言虽壮，却犹豫多天不敢出兵，直到明军辱骂其胆小如鼠，方怒冲冲排开阵势。

旨在消灭汉军主力的李元龙摆下雄鹰阵，刘通精锐被困于阵中。眼见汉军被一一吞并，立于高埠的李元龙向戚继光、张成、路有权等弟子讲述阵形变化，又称雄鹰阵不若鸳鸯阵，鸳鸯阵能得天之灵，地之秀，天可教敌军不辨东西，地可教敌军到处悚慄……一代枭雄刘通其时已悚，心惊胆战，不敢赴阵，匹马退入城中。

元龙举兵攻城，一日崩城三处，日甚一日。

刘通撤巡守孟飞而用窦融。窦融为人暴虐，激得天怒人怨，为守城兵金济所杀。金济坠城欲投明营，为刘通射死。刘通捕金济九族，皆坑之，随问诸将，“哪位将军愿巡守城墙？”无人搭言。久之，刘长子曰：“诸将唯蒋敢最得人心，臣请主公用蒋将军护城。”刘通道：“其非救世之主，何得人心？”削蒋敢官爵，亲自守城。汉兵汉将慑于刘通之威：刘通在时努力，去后多有投明军者。刘通斩四城守将以徇，仍不奏效，无奈下重起蒋敢。蒋敢威名甚著，上下交心，汉军莫不拼命，城池稍定。

城中粮草断绝，明军尸首不足果腹，复使刘通心下不安。刘通无计，为此懒闻政事，每日以酒浇愁，心下稍有不顺便杀人害命，以尸首充当宴食。经朝恩屡劝不止。救得数人的婺华身处深宫，知时犯怒者多已杀毙。

百姓最苦，先是掘蛙罗雀，再啃草根树皮，直至易子为食，连带妻老。一时号泣满路，凄地寒天。稍有气力者偷上城墙，携所爱跳落护城河内：命短者登时毙命，大幸者借水而脱。

豪门也遭饥苦，先卖奴婢，再及妻小。大户师氏以为宫中能够果腹，遂卖小女于宫中，役使厨内。因偷食人肉一口，为宦者所见，师氏小女被下入囚室，论罪当斩。师氏求于族子师旷，师旷又请蒋敢。蒋敢进宫之时，师家小女已成肉粥，师旷闻之落泪。

看着悲痛的师兄，耳闻撕心裂肺的号泣，大骂刘通无道的蒋贞娘劝父叛反。蒋敢谋于蒋忠、师旷等心腹部众，众人异口同声。蒋敢遂立意进宫击斩刘通。蒋忠曰：“汉王武勇无敌，父亲不若联合明师共破此贼。”师旷不然，“吾等杀伤明人甚众，明人未必信我。只有立下巨功，方可释明人之疑。”敬请蒋敢决之。蒋敢曰：“待我三思。”贞娘恐夜长梦多，劝父当机立断。蒋敢遂定于是夜举旗。众等奋呼，声音激昂，欲吐压迫的愤恨，表情夸张，要纳天地于口中。

是夜，蒋敢、蒋忠打破宫门，杀入内殿。殿中虚无一人，蒋敢疑云：“线称刘通于此夜宿，何如此也？”蒋忠道：“线人已为刘通买矣，父亲快走，我来断后。”蒋敢刚转过身，汉王刘通大笑而进，“阿敢，何苦刃加自身？”蒋敢道：“残害忠良，鱼肉百姓，你这昏君？”刘通又是一阵狂笑，左右早出无数刀手，将蒋敢等团团围住。执刃直向刘通的蒋敢心言：“糟了，我的旷儿，我的贞娘……”

城墙之上，贞娘问身后的师旷，“师兄，信箭射否？”师旷道：“已射。”贞娘一皱眉，“明军怎还未动作？”师旷曰：“或是正整大军，或是未信于我等。”贞娘道：“明人不来接应，我爹势不及刘通远矣，这可怎好？”师旷曰：“莫急，再等等。”贞娘握紧长枪，“再等，我爹休矣！”意下城往见元龙。师旷唤道：“师妹慢来！”贞娘回头之际，早被从后扑到的师旷推倒在地。左右迅速冲上十数人，将贞娘两臂紧紧扣住，捆作一团。贞娘高叫：“师旷，你……”师旷恶曰：“休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对你数年真情，你竟当成粪土，于众人面前折辱于我？”贞娘登时想起数日前师旷向其求婚。其时贞娘以大敌当前之故，婉言拒之。师旷不解，下跪相求，被贞娘一通叱骂。看着被缚的意中人，师旷道：“只要你点点头，我就免你性命。”贞娘叱曰：“要我嫁你，想也休想！”大怒的师旷给了贞娘两个耳光，恶言：“利刃分身将是你父子最终下场。”

宫中，蒋敢与刘通杀百余合，胜负未分。师旷到来，眼见蒋忠左右死伤太半，蒋忠也受数处重伤，大叫：“师弟勿忧，师某来也！”飞马到了蒋忠面前。蒋忠不防，被师旷一枪搠入心窝，惨叫身死。蒋敢回头之际，被刘通一棍砸破肩膀，倒退几步。刘通跟上，又是一棍。蒋敢招架之时，被暗算的师旷送枪于软肋，蒋敢刃落遭擒。

刘通恨蒋敢之叛已，拔剑厉对蒋家父女。王后婺华拦道：“我王何行暴君之事，诛戮忠臣？”刘通叱曰：“闪开。”婺华道：“放了蒋卿，我任你所为！”刘通恶曰：“蒋敢犯十恶不赦之罪，论罪当诛。孤岂能因你而纵此叛国之人！”甩开婺华，直向蒋敢。婺华扑在蒋敢身上，高言：“君杀忠臣，当先杀我？”刘通长剑一沉。盖力士近言：“王后私出王宫，偷会将士在先，以身抗法，护卫叛逆于后，甚辱名节，请我王按法治之。”素疑婺华私于蒋敢的刘通闻听此言，气冲斗牛，左手曳起婺华，右手剑贯入其心窝。蒋敢因叫：“王后……”早被刘通手起剑落，砍下头颅。师旷使刀先斩蒋贞娘双臂，再断两腿。贞娘咬破舌尖，至死未叫。刘长子、刘玉龙不觉低头，泪水滚下。师旷问：“千岁，蒋敢族人如何处置？”刘通道：“杀。”——郧阳蒋氏因此绝灭。

蒋敢向得人心，因此城中数有反叛，皆为师旷平灭。

刘通封师旷为中书令、威武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师旷因此位及人臣。师旷并无得意之感，因明军攻势猛烈。

因元兽久久不至，刘通也愁，每日向北长望，然期盼的心与结果往往相背，为此残杀更甚，以至：妃嫔见之心惊胆寒，朝臣见之如坐针毡。

时当六月，滚滚的浓愁化作了乌云，漫天的大雨当成了惨泪。十数日未停的大雨虽阻住明军攻势，却使郧阳城水深数尺，护城河也溢，饥寒交迫的郧阳只刘通一人温饱。

刘通这日正眠，尹天凤、刘长子到，大叫：“祸将至矣！”刘通大怒：“吾天下之主宰，何祸之有？”刘长子道：“李元龙筑拦汉水，汉水若决，郧阳不复在矣！”刘通大惊，出宫视之。汉水之坝：耸之入云，宽胜紫塞。刘通哑然。尹天凤曰：“郧阳四塞之地，水泄必经此城。水火无情，还请主公速作准备。”刘通道：“唯今之际，速离此地。”传师旷到来，令聚人马杀出重围。师旷道：“城中带甲虽有八千，然皆带伤：守城勉强，冲锋实不堪用。”刘通叱曰：“如此我要你何用？”师旷惶恐。盖力士道：“冲锋陷阵，舍死拼生者胜。今明军围城，水又患之，城中百姓必思生路。主公可发利器于百姓手中，驱之出城，百姓必然死战。主公随后继之，可出重围。”刘通曰：“牧野之战：商民临阵倒戈，助周戕纣。城中百姓若叛，汝当如何？”盖力士道：“每户囚其家人一人，余者上阵，哪个敢降？”刘通点首。

盖力士、师旷连夜集百姓三万，教以拼杀之法，天明出城。其时，百姓皆有去心，出得郧阳，各自奔散。盖力士、师旷制止不住，只得回城。盖力士伏地请罪，被刘通锤破首级。

刘通急迫。尹天凤献计招大将陈青还。刘通遂使孟飞、刘玉龙为使，潜水出围。

送还的苗龙、苗虎来见师旷，曰：“明军寨广人多，刘将军、孟将军未必潜出，就算潜出见得陈青，来回道路也有半月，汉水早决，还请将军早定妙计。”师旷道：“可造战船，水来之际乘乱脱走。”苗龙、苗虎曰：“此计甚妙。”督造船只。

大明元帅李元龙兵临郧阳城下，出马亲劝刘通：“趁早弃刃归降，如若不然，汉江水下，满城绝命！”刘通冷笑，“孤有逍遥马，登山涉水如若平地；孤有黄金棍，攻城野战莫不残破。”放箭欲射元龙，箭为谭纶格落。谭纶请命放水攻城。元龙道：“吾记城中数千百姓，实不忍一并绝杀！”齐智云曰：“城中无粮，迟攻一日，百姓便被刘通残害数十，不若决水灌城，使小船搭救生灵。”元龙点首许之，回兵高寨。

传令官飞令放水。十数丈高的水堤一朝决断，滚滚洪流如龙虎般飞泄而下：浪涌如山，波翻若岭，疾若逐日的夸父，响似九天的雷鸣。逢岗，则击起千堆雪，遇峰，则叠起三层浪。那水前锋：吞屋拔树，卷地噬石，直向郧阳，眨眼间便将郧阳淹带其中。

城中积水迅速涨到丈余：军民大乱，争先上走，不及者随波逐流，成溺毙之鬼不计其数。

收拾金银细软的师旷急与苗龙、苗虎放船入水，登之便走，明将贾义、齐智云、伍道灵、伍道臣等率水军逐至。一阵砍斗：齐智云杀死苗龙，伍道臣杀死苗虎，汉军多举手投降，唯师旷骁勇，舞刀硬拼，剁数十人于刀下。贾义挺枪进前，战不三合，被砍断枪杆，伤在脊背，急退。师旷摇船飞走，伍道灵、伍道臣又上。三人逐水搏战，使气尽力，出数十丈，伍氏兄弟先后为师旷所杀。师旷看觑左右，明军里外无计其数，不敢恋战，怀裹金银跃入水中。师旷幸运，竟自水中脱走，自此隐入山中。

师旷手下战将除了战死，便被生擒，推到李元龙面前。元龙令将监下，自来看视救下百姓，发米粥、厚毯，并责行军郎中仔细医治伤者。

汉宫地势较高，大水进城，刘通竟不知情。因其屠杀成性，身边已无劝谏、通报敌情之人。直到喊杀声震天，刘通方问左右。答曰：“明军已然攻进宫门。”刘通提棍而出，唤亲兵卫士。其亲兵卫士与嫔妃、寺人多寻逃生之路，只数百人应声！刘通又叫：“师旷。”与尹天凤引千余人至此的刘长子曰：“师旷、苗龙、苗虎，三贼皆已乘船逃生去了。”大骂的刘通欲骑逍遥马脱难，逍遥马早被人盗走，看马之人一并失踪。刘通又骂盗贼、看马人时，明将谭纶、方仪督军杀到。刘通率众与谭纶、方仪杀半个时辰，谭纶、方仪不能取胜，将众暂退。李智率弓箭手至，箭如雨发，汉军被箭数百人。刘通急以尸身为垒，强拒之。

天明，刘通杀尽嫔妃宫女，以饱将士朝臣，接下又战。谭纶、李智、方仪得元龙死令，“今日不擒贼首，提头来见。”因此舍船登岸，麾众猛攻。汉军终是人少，被明军拿下大半王宫，尹天凤、刘长子等汉臣皆为明军所擒，方仪、李智合战刘通。刘通人如猛虎，棍如泰山，李智、方仪不敌，拖枪败走。刘通举棍杀入明阵，人比无常，棍能催命，绝数百明军将性命。

亲临的元龙唤下部众，对刘通一拱手，“汉王何无礼数，竟以刀兵见贵客？”刘通道：“人之所敬，仙道鬼神。送汝等鬼道，每年享明狗祭奠，是为成人之美。”戚继光冷笑，“尔蝼蚁春秋即将写尽，还不授首？”仗刃欲进，被元龙拦住。元龙亮开乾坤枪。刘通曰：“尔功比武安君，智亚蔺相如，频经沙场，屡立战功，是为名将。然名将下场却多可悲：白起、韩信、檀道济，乃至汝父。汝也功高震主，定为朱明所忌，朱明早晚赐你一杯鸩酒，或令尔自裁。”元龙道：“帝为英主，相为名臣，本帅得此功绩，全仗朝廷恩赐。尔草头之王，岂足与本帅论此？”刘通曰：“既然非做岳武穆，孤就成全你。”黄金棍刷将过去。两个就汉宫中杀起。

这两个：一个为保身家命，一个要得盖世功。黄金棍碰索魂枪，溅得火星飞乱窜，千斤王对大元帅，诚如水浪荡江陵。黄金棍如同虎贲，刷起旋风恁冰冷，索魂枪似同蛇走，带动龙卷任飘零。千斤王为生身命，大棍无丝善，李元帅为平楚志，片刻不容缓。两个各怀仇与恨，一双拼竟智和胆。来来往往逞英雄，上上下下称好汉。

转眼间杀百余合。意色自若的元龙忽叫：“四两！”声如山滚，音似浪突。刘通一惊之际，手中棍被元龙挑在半空。元龙索魂枪直向刘通喉咙。刘通右手握住索魂枪枪杆，左手使出寒冰掌。元龙使风雷掌相应。“呯”的一声。元龙被震了个咧斜，刘通也退一步。两个各不放枪，又对数掌：如似雷接，好似星爆。滚滚声中：元龙脸挂冰霜，刘通须发立起。直震得：明军心惊，汉将胆寒，索魂枪禁受不住，当中折断。二人各退五步。刘通弃落枪头，两掌一晃，直向元龙。接掌的元龙退出六步，刘通未退，因此得意，“狗贼，去死吧！”眼见恩师处于劣势，戚继光便要上前，李智道：“此元帅骄敌之计也！”话音刚落，出掌的刘通哀退十数步，两掌心各插一把刃刀。元龙背身喝令，“拿下。”刀斧手一拥而上，将刘通绳捆索绑。刘通厉叫：“李元龙，你……”元龙昂首，“等待你的是千刀万剐的刑罚。”令挑断刘通手脚筋。刘通惨骂。元龙道：“尔力有千斤，本帅不得不行此举。”又割刘通之舌，刘通昏死。

谭纶、方仪等进，尽擒刘通城中残部。

安抚百姓的李元龙令薛清、路有权领兵八千，助方智怀击汉将陈青。

二将未到，方智怀已击破欲救刘通的陈青，将陈青、孟桀、孟飞、刘玉龙等围在野山之中，努力攻之。陈青等正危急，郑臣自野林中转出，举锤高言：“诸位休惊，吾郑三郎来也！”使开双锤：两臂盈缩之中，当者莫不丧命，二目所及之处，立者莫不窜逃。陈青等因此走上别路。

遇雨追赶不及的方智怀收兵进川，与元龙师妹、临潼关总兵官夫人刘英合力击破石龙，石龙首级为方智怀一枪刺落，鲁师囊、韩豹为刘英所擒。

李元龙、吴梦龙、俞大猷、谭纶等率得胜之兵，押刘通、刘长子、尹天凤、韩豹等凯旋而归。起圣驾接出城外的世宗执元龙之手，“将军再世之武穆，大明之长城！”封元龙为荡寇将军、冠军侯，徐方为平南将军、安边侯，吴梦龙为威武将军、关内侯，谭纶为福建总兵，俞大猷为浙江总兵，李智为湖州知府，方仪为嘉兴参将，方智怀任职五军都督府属官，戚继光为登州卫指挥佥事，其余有功之人及战死者牛金、宋义、伍道灵、伍道异、伍道臣等皆有封赏抚恤。胡德将功折罪，废为庶人。另有江湖豪客窦洪资钱粮无数，致三军粮草无阙，敕封为固始知县。刘通刚烈，气死于狱，刘长子、尹天凤、鲁师囊、韩豹等被枭首示众，夷灭九族。

青龙帮余部在陈青、孟桀、孟飞率下，逃到漠北。时鞑靼太师德让元兽斩灭嘎林尔部，击破乞儿吉思、帖良古惕、不里牙惕三国联军刚回，正要起兵呼应刘通，知刘通已死，设奠遥祭。

不久，孙亮来信，“青龙帮不能一日无主。”请元兽择贤而立之。元兽因立陈青为帮主，孟桀、孟飞为长老，三人跪而受之。

又数日，元兽亲送陈青等进长城，隐于密林，俟机东山再起。

别过陈青等，元兽以道家身份，用青龙之名匆匆赶到黑风堡，教人连夜请来钟福仁商议大计。福仁称：“元龙熟读兵书，善出奇谋，率倾国之力对战汉王。汉王众寡不敌，是以丧败。”教青龙一连白莲，来日八路兵起，二斩元龙，毁大明之长城。青龙道：“元龙杀我义子，我必亲手刃之。然白莲、鞑靼仇深似海，实难共举义旗。”福仁心也忧之，愿为说客，与青龙同往群英岛。二人刚要起身，张昌来到，称：“复王病危。”请福仁速回以托后事。福仁遂让其子钟来财同行。

乘轻舟于群英湖上的钟来财曰：“大明初年，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大杀白莲好汉，几代白莲教主血染市曹。有副教主名百里度为免白莲绝灭，率残众逃出长城，设总坛于鞑靼境内群英湖中的群英岛上。群英岛方圆数十里，白莲教在此繁衍生息已百余年：白日里纷纷嚷嚷，如同集市，夜间灯火点点，似同繁星。到如今，白莲教众遍布天下，教主呼延雄有廉颇之勇，手下五大长老、四大弟子、十三堂堂主皆英雄了得——白莲之有为可见一斑。”青龙一捋虎须，“呼延雄性情孤僻，不近人情，如之奈何？”来财道：“见机行事。”

轻舟近岸，岛岸白莲勇士突现，各持硬弓，引箭待发。白莲小将花宁、冯庸、司马孝手舞令旗，大喊：“来者何人，还不快快驶离，否则开弓放箭了！”青龙急忙拱手，“诸英雄休要误会，老朽沙连城、虎啸山庄钟来财特来拜会呼延老英雄，还烦通禀一声。”花宁使人禀报。

时过数刻，初忠在上官水、南宫秋、诸葛成、欧阳泌拥下，迎二人上岸。诸人途经教场，梁廷玉正操练人马，教习武艺。神情激荡的白莲教众排成五方大阵，依令动作：姿势整齐，喊声如雷。青龙暗赞：“果不愧为天下第一大教！”

白莲正义厅，郑玉铭接出。青龙拱手，“向闻呼延教主威震武林，沙某最是钦佩不过，特来拜谒。”玉铭道：“沙先生来得不巧，我教圣姑身染沉疴，教主正为医治，尚须三月出关。本教大小事务皆由大师兄料理，大师兄虎体不虞，未便迎接，还望沙先生海涵。”青龙道声：“可惜！”在郑玉铭、初忠陪下，与钟来财步进。周玉峰拱手相迎。

众人客套数句，钟来财问：“周英雄，可知青龙帮刘通、石龙、关彪等举义事？”周玉峰道：“诸英雄之名将永垂不朽，诸英雄之事将流芳千古。”挥手右指。岑霸拉开巨大帷帘，刘通、石龙、关彪、杨时政、辛馗、杜威等人灵牌祭立其中。青龙曰：“明帝昏庸，当世桀纣，宦竖弄权，再世赵高。百姓一害于天灾，二害于重赋：生不如商末之民，死不如陵台之蚁。百姓受苦，有血肉之士心胆不安。刘通、石龙不才，誓愿为百姓除害，遂效张楚陈王揭竿而起，然命运舛劫，刘通等身陨沙场。诸人虽事不成，然悲烈之气今人惋叹。”长息一声，又言：“刘通、石龙等皆奋命之先驱，我沙连城愿继之于后，恨只恨金银无数，力量不足。今只求贵教与追随沙某者十余部同起义军，沙某资贵教百万白银，以作起兵之用。”周玉峰称：“事关重大，须禀明吾教教主，再行定夺。”娄一群不然，“朱明残害百姓百余年，百姓厌朱明久矣！只要恩师义旗一举，天下义士必云集而响应，负粮而相从。”司马孝、商洛山等也持此议，周玉峰仍是不许。初忠曰：“天道三十年一变，朱明建国已六个三十年，早该变矣，今又有沙财神鼎力相助，大师兄当顺应天心人意，起兵反明，成就霸业。”玉铭叱道：“休得乱讲，一切听大师兄指挥。”周玉峰道：“事关千百万人性命，当审之慎之！”吩咐摆酒。忽有人报：“平定堂舵主华子雄为华山叶落花所杀。”青龙二人因此告辞。

出了群英岛，青龙道：“周玉峰胆小怕事，难成大器，群英岛此行无用之极矣！”钟来财曰：“白莲供奉刘通等义士，操练人马，其意已不甘寂寞！”

黑风堡，青龙与福仁会合。福仁曰：“公子罗罕帖木儿承老复王遗志，继为复王。”长兄夭折的罗罕帖木儿遵钟福仁为太尚父，钟发财为大将军，张昌为枢密院使，李欢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兽痴、伯彦、苏把亥、这石顽、贺云诚、银心等皆有升赏。青龙贺喜已毕，称：“白莲不肯起兵。”福仁道：“人急造反，狗急跳墙。老朽已想好计策，足教白莲起兵。”青龙问计。福仁曰：“明帝好长生之术，黄老之言。我等投其所好，荐一真人入宫：教导引、吐呐之法，授抱朴子内篇、外篇之义。明帝好此，必然言听计从。于时放出谣言：‘流星乱窜，天下大乱。谁为其主？代者白莲。’明帝恐摇其政，定血腥屠杀——白莲不反也得反。”青龙点头称：“妙！”福仁曰：“太师可知中原新出无影杀手？”青龙道：“先生所指可是华山叶落花？”福仁点头，“此人号称神刀无情，乃华山前任掌门叶飘风之子：武功绝顶，身手如电！”青龙道：“先生欲使此人击杀李元龙？”福仁曰：“此人连犯大案：李元龙若处京城不动，则使此人杀之，元龙若出山，则吾等蹑之，或为落花同盟，或为渔人黄雀，只要李元龙性命。”青龙问：“不知叶某之刀真神与否？”福仁道：“当然，因为是人鬼皆惧的宝刀。”来财插言：“怕只怕叶某未到京城，便成刀下之鬼。”青龙道：“为甚？”来财曰：“因为两路人要取其性命：一是官府，二是白莲。”

华山青柯坪，背手的青龙看着风吹落的黄叶，叹息秋树的凋零。有人自秋叶中面无表情的前行。青龙拱手，“神刀无情叶某？”其人止步，看白云行过的蓝天，答曰：“正是。”青龙话锋直入，“秋露之生，刑戮之始。烦君杀一万恶之人，以正帝政之失。”其人问：“何人？”青龙道：“冠军侯李元龙。”其人曰：“帝王爪牙，好一拼命角色！”青龙道：“惧怕了？”其人曰：“怕死不作杀手。”青龙道：“敬慕了？”其人曰：“敬慕不得无情。”青龙道：“好。”取万两银票。其人将接，青龙收手，“你若杀不了呢？”其人曰：“原数奉还。”付过银票的青龙又言：“若能绝杀元龙性命，沙某再加万两。”其人道谢，展身而去，霎时无影。青龙讶然，“此人轻功之高，绝不在我之下。李元龙，你在明处，他在暗处，看你如何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得意之色不觉爬上眉梢。

一声轻响，“沙财神，别来无恙乎？”青龙抬头，暗叫：“不好，又害叶某一条性命。”说话之人正是李元龙。青龙忙道：“多承李大人挂念，沙某一向健壮。”元龙曰：“健壮就好，能登山赏景，约会故人，谋划大事。”青龙一笑，“寻僧访道，做长生之举。”邀元龙畅饮。元龙曰：“本官奉皇王旨意，捉拿杀手叶落花。公务紧急，不便奉陪。”率方智怀、戚继光、刘智远及捕快差人疾疾而去。望元龙身影，青龙狠言：“早晚一天，我剐你于我义子灵前。”

元龙等出二里余，哨探来报：“叶某在前面酒肆吃酒。”元龙一挥手，戚继光、刘智远分从左右掩进，距酒肆尚六丈远，便被叶落花听得动静，掷三钱碎银于桌上，一跃而起，身自窗出。戚继光率捕快差人拥之而上。落花一扬手，七把飞镖出。捕快差人皆非等闲之辈，飞镖落空。落花随出宝刀，快如流星，捷似闪电，与当前的戚继光交有三合，继光枪断。方智怀、刘智远意上前夹攻，落花已逼退继光，自众官差头顶跃过，借着黄昏夜色闪入树林。继光提剑要赶，元龙曰：“不必，彼此还有相见之机。”

是夜，元龙等宿于山庙。山庙残破，已挡不住强韧的风。除了放哨的官差，多已熟睡，唯打坐的元龙对着摇动的青灯。一股强劲的真气在其身体里运转，两耳倾听风中的杂声。

长夜将半，月色微明。两把飞刀映着月光：一射其前心，二贯其喉咙。元龙手指轻弹，两粒铁砂于半空中与飞刀相碰，飞刀落地。发刀的叶落花飞身而起，元龙也起。两个于空中对了一掌。落花借元龙掌力，转身而走。元龙提剑紧追。两个过寥阳桥，经千尺幢，到百尺峡，各住身形。落花道：“是凡将官，莫不畏死，你还有些胆量！”元龙曰：“除盗拿贼，李某本分。”落花道：“大明长城，比尔无憾！可惜……”元龙曰：“凭你还杀不了我！”落花道：“做人生意，忠人之事。杀不杀你须问我中刀！”元龙曰：“你的生意将要赔本，赔掉的是你性命。”落花冷哼，左手剪指，右手举刀，亮开架式。元龙曰：“华山派以剑法闻名，阁下却使钢刀，某倒看看神刀无情何谓神刀？”长剑疾刺落花面门。落花竖刀斩出，元龙长剑被断，弃剑急退。落花轻抚宝刀，“叶某有个规矩：待杀者出杀价十倍，可讨余生。”元龙曰：“本官杀十条野狗，却交不得令，报不得功。”落花大怒，举刀斩向元龙。避开刀锋的元龙以风雷掌相还。两个搅在一处，一场好打：

宝刀叶落花，神掌李元龙，叶落花初现江湖未遇对手，李元龙纵横沙场向占鳌头。两个华山见，都要对方休。宝刀纵横天变色，神掌往来鬼神愁。前劈后斩，左打右勾。刀花片片如春到，掌风滚滚似三秋。两个斗过三百合，未能分出胜与负。

落花心惊，“我宝刀在手，未得寸功，此人真劲敌也！”遂晃一刀，抽身便走。元龙焉肯放过？两个从老君梨沟，经猢狲岭，杀到白云峰，又到苍龙岭、日月崖，飘崖跳涧，越瀑凌盘。

且战且走的落花直引元龙于隐月之地，倏然逝去。元龙仗恃武艺，于峭壁间大胆而进。藏在崖缝中的落花见其身影，连发袖箭。仰身躲过袖箭的元龙被落花鹰隼般凌空一扑，势所不敌，栽将下去，两腿陷于崖缝，拔之不得。飞落其前的落花举起宝刀，“死我手下，坠不了你李元龙英名。”照头就砍。眼见元龙避无可避，一条链子枪斜刺而来，卷开宝刀，定睛看去，识得使枪之人乃白莲梁廷玉。

率带马狄的梁廷玉怒对落花，“尔何狠毒，害我白莲数十好兄弟？”落花道：“人仇我一尺，我报人一丈。”廷玉曰：“你爹当年毒蛇般害我恩师，今你又乱伤我教中人，我当替恩师和被你害死的兄弟们报仇。”落花道：“好，新仇旧帐一并算来。”挺刀直取廷玉，廷玉执链子枪相迎。眨眼数合已交，廷玉链子枪未断。落花一惊，“尔是何兵刃？”廷玉曰：“以至柔至阴之藤结索，至滑至腻之油浸泡。不要说你的宝刀，就是轩辕、泰阿，也断之不得。”落花道：“今日长了见识！”再次杀上，战有五、六十合，落花心下暗思：“此人倒有些手段，待我卖个破绽与他。”高举钢刀，心胸大露。廷玉链子枪抖向落花前胸，枪头被落花扯住。落花正挥刀于廷玉头颅，廷玉的链子枪已将其手臂绕住，两个拼力。马狄见机，使链子枪也上。落花不得已放开廷玉枪头，手臂方得自由。廷玉、马狄双战落花，又杀百余合，各不能胜。

脱身的元龙发两粒石子。酣战中，落花躲闪未及：一中曲池，一中外关，宝刀落地。梁廷玉、马狄左右交攻，叶落花手臂失力，飞身就走。方智怀弯弓发箭，中落花肩头。李元龙、梁廷玉展身追去，马狄拾了宝刀自后也从。中伤不轻的落花直登峭崖：捷若灵猿，敏如飞鸟，转眼翻过崖顶，不见其影。元龙住而叹曰：“好高的轻功，世上除我师兄，鲜有所及！”请廷玉到营。暗处窥探的青龙因元龙人众，未敢动手，悄然而走。

酒宴上，心喜的马狄比对无情宝刀和降龙匕。元龙问马狄，“匕首得于何处？”马狄曰：“吾结义大哥所赠。”元龙道：“此匕能断金刚，可折玉石，并不比这无情宝刀逊色。令兄可是天下第一高手陆剑舞。”马狄点首。元龙曰：“陆大侠乃当世第一英雄，李某最为佩服！”

宴毕，廷玉二人辞别而去。元龙轻拂长须，“白莲教虽与朝廷为敌，却皆是可钦可佩的英雄好汉！梁廷玉英武不凡，可比代魏杨大眼、北周韦孝宽，这个娃娃也前途无量。白莲教真要造反，恐怕又是一场硬仗！”有心腹进呈一信。原来，八千岁刘振使给事中弹劾元龙私匿刘通财宝女人，有不忠之举，请皇上下旨勘察，皇上虽未允喏，面现不豫。

欲保全妻小性命的元龙遂称病辞官，世宗先是不准，无奈忌惮元龙功高权重的刘振以刘裕、萧道成事劝说世宗。世宗方赠元龙护国公，田三千顷，准其归家养病。元龙为京官五年，政绩卓著，深得人心！今忽辞官，百姓尽皆惋惜，于路旁相送。时元龙弟子李智仍为湖州知府，方仪仍为嘉兴总兵，戚继光为登州卫指挥佥事，方智怀因事得罪长官被贬，与刘智远、张成、胡德、贾义、薛清、路有权等随元龙回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