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鹰熊 第 12回 刘通兵发河洛 宋义径挑汉营

鞑靼太师德让元兽闻刘通率青龙帮起义，怒曰：“竖子安敢自作主张？”意约诸盟一齐起兵。铁扎奉汗王命来请。元兽问事。答曰：“北方三国：乞儿吉思、帖良古惕、不里牙惕得红毛国好处，侵我疆界，部族首领嘎林尔以锐骑五千叛应之，四路军马兵势甚胜，正向大斡耳朵杀来。”元兽急往汗帐。阿勒坦曰：“属国叛乱，将军朵颜八剌欲往，孤恐其不能独任。帐中文武唯太师可总一方。”元兽叉手，“臣愿为我王除此疥癣之疾。”以巴格拉普为先锋，领兵三万，克日出发。临去，元兽书信请钟福仁遣智信者助刘通紧守湖广，又教朵颜八剌练兵丰州，以备伐明。

福仁接信，欲自亲往。钟发财曰：“刘通莽人，未必听父亲指挥。儿代父前去，骄其所好，恣其所为，或能令其成楚霸王灭秦之功业。”福仁道：“此子能教则教，不能教则任其所为。其人殒丧，德让元兽便会有非常之举。”发财点头应之，星夜起身……

郧阳，汉王刘通以上宾之礼接入钟发财。酒席宴上，发财赞刘通：“关顾百姓，实救世之真君主，武艺绝伦，乃当世之楚霸王。”刘通大喜，“孤欲杀入京城，绝朱明之暴虐，扫平官吏，救百姓于水火。”向钟发财一拱手，“先生，孤当如何进兵？”发财曰：“古称豫州四战之地，取天下之日，豫州在所必争，豫州即今河南。愚以为汉王当举大兵先取河南，随下山东、山西，绝京师之援。汉王再统大军，五路进京。京城已成死地，唾手可得。汉王以明帝之首级传檄四方，南七北六十三省可依次而定。”陈青不然，“大明泱泱帝国，兵众三百余万，名将如云，岂能轻易得灭？吾王立国未久，根基尚浅，当稳固人心，缓图中原。末将以为，主公当效越王：十年生产，十年练兵，待大明有变，便可图霸，此末将之上策也。吾王若耐不得二十年，可出兵攻占关中。关中据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者，此东方六国所以亡灭于秦，楚霸王所以东城自刎，李唐入长安，所以亡郑、夏，克成帝业者也，此末将之中策。”发财道：“敢问尔之下策？”陈青曰：“吾王可兵出武昌，扫平江南，以江南之富庶与大明抗衡。”发财道：“君言似是有理，却不知占关中者有多少为人所灭，偏隅东南者莫不为亡国之虏。天道无常，不可以常理度之，夸夸其谈之辈，皆可视为赵括之流。”笑对刘通，“汉王英明神武，自可以凛凛之姿鞭鞑海内，还请汉王御决。”刘通道：“依先生之言，出兵直指河洛。”刘长子曰：“天生八变，事有不谐。北征军万一有败，湖广亦不可守！主公刘姓，当祖法汉高祖、昭烈帝，以西川为克成帝业之资也！”请刘通出兵川蜀。刘通点头，询诸文武，“哪位爱卿愿为元帅讨平河洛，继征山东、山西？哪位将军愿领兵西取汉中，再下川蜀。”石龙、关彪争讨洛阳，皆要帅印，各不相让。二人乃刘通结义兄弟，誓同生死，杨时政、杜威、陈青等因此相劝。发财曰：“河南重地，征之万险！两位将军可于殿前比试，技高者任之。”

众等出殿。石龙绰浑铁点钢矛，关彪提青龙偃月刀，各自上马。两般兵器交错，四条膀臂纵横，八只马蹄飞动，转眼间杀了五十回合，胜负不分。陈青恐二虎带伤，请二人比箭。二人各发三箭，皆中百步外靶心。刘通又教二人比力。石龙提八百斤铁索，绕场飞走。一时，两旁军士喝采，上下文武震惊。不以为然的关彪力举千斤巨石，怒吼一声，抛数丈之远。巨石破地三尺。刘千斤目瞪口呆，钟发财噤若寒蝉，石龙不敢挑战。刘通遂使关彪为北路大元帅，顾师囊为军师，姚敢为先锋，将兵五万，攻河南。石龙为西路大元帅，鲁师囊为军师，韩豹为先锋，将兵五万，入川陕。陈青又言襄阳、武昌之重，刘通使杨时政守襄阳，杜威守武昌。

汉军北路大元帅关彪连下内乡、新野、淅川、镇平四县，击杀贪官恶霸不计其数，破斩守备将吏不知凡几。未逾一月，前锋姚敢便直指南阳。

京城，世宗接河南巡抚程灵志、南阳知府刘成武雪片般告急文书，急聚朝臣议之。刘振曰：“是凡盗起，发兵平定就是，何须多议，可使河南、四川两省都指挥督卫所兵将破关彪、石龙等，再复湖广。”兵部侍郎徐方曰：“天旱无收，贼方乘时而起，夺财夺粮。百姓乐相从，因求生心切之故也，贼众因此乌合。虽是乌合，却要防其燎原之势。臣请吾皇免湖广、河南、四川赋税，从贼百姓归正者无罪。”刘振怒问：“尔说甚么，免三省赋税？”徐方道：“唐太宗有言：‘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纵观强秦、汉唐，皆灭于乱民之手。望吾皇隆恩于百姓，窘贼之势，然后击之。”世宗恩准。徐方又曰：“关中，天下要地，须防贼攻占。臣请山西都指挥使牛金引第一路军马严防武关、青铜关。湖广重地：一为襄阳，二为武昌。襄阳制江北，武昌扼江南。臣请将军吴梦龙、俞大猷引第二路军马自江西水陆两路并进，攻武昌，取荆州。南阳南蔽荆、襄，北控汝、洛，失之不得。臣请第三路军马救南阳，摧关彪，破襄阳，围郧地，直至平定叛乱。”刘振道：“只此三路么，石龙谁挡？”徐方曰：“湖广即下，石龙进退不得，唯死路一条。”向世宗拱手，“愚臣不才，愿领第三路军马。”世宗遂以徐方为统兵大元帅，谭纶为先锋，领河南兵、福浙兵十万，援南阳；都指挥使牛金为副帅，领山西兵五万，控武关、青铜关；吴梦龙为副帅，俞大猷为先锋，领江西兵五万，袭武昌。徐方领旨。世宗勉曰：“中山王开国元勋，徐辉祖历经百战，卿家世代名将，此行休负朕望。”徐方又别病父徐吉，领军驰援南阳。

南阳被围两月有余。徐方破围心切，亲引三千军马冲之。关彪以两万五千人分五道迎战。徐方遇第一道人马，两下并锋。徐方持槊奔马力战，斩近百人，因此大胜。徐方引军继进，汉军第二道兵马出。徐方展猿臂，引雕翎，射敌首领于马下……明军五战连胜，前锋直逼关彪大营。

关彪亲与徐方交锋，斗近百合，各不能胜，相约次日再战。徐方刚要收兵，后队已乱。原来，关彪暗使姚敢率精锐乘机崩明军之后，收队的明军作鸟兽散。关彪随即击之，明营也溃，走者相腾践。徐方舞旗约束之时，关彪一箭射来，中其肩胛。徐方落马，为部将救起，疾疾而走。忽平地起雷，徐方亲信将官被击死者百数。徐方悚慄。亏谭纶引生力军断后血战，徐方方才得脱。

谭纶查点军马，上下将士死丧两万余。徐方因此卧帐不起，上表引疚自责，并告病辞帅。

世宗看视群臣，“哪位爱卿愿为朕解忧，领兵破贼？”都御史李元龙见无人应，请缨出战。世宗遂以元龙为都元帅，剿贼安民。

元龙率李智、方仪、方智怀众弟子及李显等将官出京城十里有余，官任少卿的宋义飞马而来，直到元龙面前，下马跪问：“元帅何不带我平贼？”先是，宋义逐猎之时连人带马跌入涧内，左臂断折。元龙因曰：“大理寺亦建功之地……”宋义道：“我武将，与贼不共天地日月者也，望恩师用我为前锋。”元龙犹豫。宋义曰：“我左手不便，尚有右臂，不能牵弓，尚能使剑。”元龙道：“为师昨夜梦伤大指，恐怕应你身上。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还是……”宋义曰：“某向以老死家园为耻，壮死沙场为荣，还望恩师见授。”元龙点首。

南阳，继光自恃武勇，欲临阵斩却关彪，元龙许之。不想明军经上次惨战，皆抖颤不安，闻敌击鼓，掉头就走。正战的继光势窘，险为关彪所擒。亏宋义、方智怀杀透重围，救出继光。

元龙退三十里下寨，聚诸将商议。李智言：“强秦亡灭六国之后，徏荆、韩勇士于南阳，故其地多奇才剑客，力能扼虎，射可致命。今邓州数城皆下，唯南阳死拼，是因此也。元帅可遣能水者入城，约期共破关彪。”宋义曰：“南阳若是能战，早出城矣！我军若精，也不会有今日之败。”愿练兵一千，与贼逐小利，破之以提士气，再斩关彪。贾义大声赞许，并愿为先锋。元龙应允。

宋义练兵十日，告元龙，“可矣！”元龙使路有权、纪和妆成百姓，驱牛羊于淯水之滨。

关彪遣先锋姚敢来抢路有权所放绵羊。驱羊要走的路有权因汉军势如山滚，急投淯水。纵众尽情抢掠的姚敢见前方还有数十头黄牛，率众侵之。一时，未得羊的小首领争之向前，无马的从卒喘之于后，还有牵羊曳角的……三千人拉开数里，自相杂乱而队不成形，眼中嗜利而号令不行。伏于小山上的宋义麾兵斜下：贾义一马当先，冲入敌队，长枪起处，鲜血飞溅，其余将士也自奋勇。姚敢部多有拖牛掳羊欲走者，拼者因此无战心，一线俱溃。姚敢连斩数十退者，并不济事，遂也回走。贾义两箭落姚敢左右亲信，姚敢大怒，回身独战。两个杀了三、四回合，明军齐到。姚敢拨马又走。贾义欲显功劳，拍马紧追。觑得贾义将近的姚敢挂刀于得胜钩，弯弓转首放一冷箭，贯中贾义坐骑，贾义跌仆于地。姚敢大喜，收弓提刀直取贾义。有明军冲于贾义之前，来挡姚敢，皆为姚敢所杀。姚敢离贾义约十数尺，有人呼道：“逆贼休伤吾弟。”声落石到，中姚敢面颊。半边脸血淋淋的姚敢冷睛看去，来者竟吊左臂，恶狠狠曰：“残人也来算我？”举刀刚要进前，宋义的长枪已贯其心窝，独臂搠姚敢于马下……

远山上，元龙对左右曰：“宋义刚挚勇烈，汝等当敬效之。”李智、方仪等尽皆拱手，“谨遵师命。”元龙又道：“贾义能勇而直前，也算人杰！”

不久，宋义、贾义等归报：“斩捕贼首虏一千一百八十二级，我部亡九十八人。”元龙命悬姚敢等首级于营外，为宋义、贾义庆功，明军一时士气高涨。贾义酒后壮言：“军之魂胆，粮草为最。南阳粮草皆存淯阳，今为贼得之。贼能经久围城，盖因此也。元帅可使声东击西之计，佯攻镇平、内乡二县，关彪必然往救，再着一将往烧粮草，关彪可一战而破。”元龙称妙，曰：“破贼可按日计矣！”

次日，关彪引兵来为姚敢报仇。元龙但拒而不战，如此三日。

第四日凌晨，元龙令李智、戚继光，张成、胡德参差出兵。李智、戚继光先行，星夜引兵破杜衍，向邓州行数十里，绕路回转占了安众，觇望来路。杜衍溃军回见关彪，“官狗前往邓州，欲断吾归路，望元帅回兵救之。”关彪道：“元龙奸狡，正使调虎离山之计。”意不救。部将逄凯切言：“归路一断，军心必乱，军心不可失也，失之溃矣。”关彪遂使逄凯将五千人往救邓州。又有人报：“李元龙使张成、胡德突向淯阳，劫我粮草。”关彪道：“此方元龙真实用心。”令抬刀备马，亲自挡之。顾师囊谏曰：“粮草固重，营防也不能掉以轻心。元帅若去，大营群龙无首，不若使一偏将……”关彪怒言：“汝阳袁绍便输于此也，本帅不能做本初难兄难弟。”率众直向淯阳。

元龙得报，令宋义、贾义出兵，方智怀、秦强待战，纪和备庆功大宴。诸将“喏”应。

挺刃的宋义、贾义率铁骑驰向汉营，汉营诸将不听顾师囊指挥，各自为战，须臾便乱，被明军杀破北营，南阳知府刘成武又使堪战者出城。两路夹击，贼势瓦解。宋义使人纵火，大火冲天而起。顾师囊大急，投火身死。

数里外的关彪刚刚赶走张成、胡德，便听得大营方向喊声如雷，疾回首，见大营黑烟翻滚，烈焰飞腾，急忙回走。张成、胡德追赶而来，关彪亲自断后。张成、胡德双战关彪不下，反为关彪所伤，先后退走。关彪指二人曰：“再如屁虫般，便取尔二人人头。”愤愤然回到队前，催促部卒。左首闪出一路人马，为首之人喝道：“关某休走，某李元龙在此等候多时了？”关彪大惊，斜觑言人，正想提刀，右首的方智怀已挺枪贯马如飞，刺其于马下。关彪一死，部众崩溃，争先离散，方智怀、张成、胡德与妆成元龙的秦强尽情掩杀。关彪部众死者大半，余者多降。

四人与宋义、贾义兵合，同刘成武归报元龙，时李智、戚继光也斩逄凯归来。

元龙大喜，着李智徇邓州。

元龙整戈秣马，兵向邓州，邓州已下。

元龙赏记李智功劳，着方智怀平内乡、淅川。诸将又请下襄阳，贾义更请为先锋，独宋义不语。元龙屏退诸将，问于宋义。宋义曰：“襄阳天下重地，以元世祖之雄武威烈，用阿术为元帅，督阿里海涯、史天泽、刘整等精兵强将攻打六年，吕文焕方以城降。今杨时政虽是草莽，若逼之急，必全力而守，顷刻之间不能下矣。元帅不若停兵邓州，督造舟师。杨贼必以为造船练兵大费时日，而不为备。我军便可乘势以轻骑袭樊城，襄、樊唇齿，樊城破，襄阳便可轻易而下。”元龙点头，遂使方仪、方智怀造船练兵。

襄阳杨时政果以为明军数月间不能攻城，元龙北将，不习水战，不以为备。

天降七日夜大雨未停，元龙曰：“破敌之时到也！”以宋义为前锋、贾义副之，率轻骑疾袭樊城，自率大军殿之于后。

宋义、贾义到得樊城城下，避雨的汉军方才发觉，惊乱之时，贾义已率兵登城，樊城城破。宋义使得胜之师薄襄阳。杨时政尚在酒梦之中，襄阳便被明军所下。贾义押杨时政于宋义前，问：“如何处置？”宋义曰：“休教此鬼辱恩师虎睛。”叱令斩之。杨时政劲血冲天之际，大雨方停。

元龙兵到，欲使宋义接应吴梦龙、俞大猷二将。二将已来捷报：“武昌城下，擒斩杜威。”元龙教二人复荆州、永州、长沙等府，自休整军兵。小校来报：“山西都指挥使牛金知元帅、吴副帅建功，心存妒嫉，出兵青铜关邀击刘通，为刘通将陈青所杀。陈青一路追斩，山西兵死伤无算。”元龙一皱眉，“青铜关失否？”答曰：“陈青攻打甚急，小将郑奇正率兵死守。”元龙点头，使人传令方智怀下淅川之后进陕驰援青铜关，拒陈青，断贼入川入陕之要路。

探马又报：“刘通闻王师将袭襄阳，以孟桀为将军，王最为副将，分水旱两路来救。孟桀、王最知襄阳城破，停兵穀城。”贾义当即请兵破之。纪和低声嬉笑，“为得小师妹，不顾躯身累。”元龙冷觑纪和。方仪回首叱道：“少要胡说。”纪和曰：“事实俱在，小人哪敢胡说。”元龙道：“身为国朝之将，当用命国朝，为君王、百姓着想。今贼乱郧阳，我等上下宜尽心用力以报皇恩，不得肖小人，学鸦嘴，徒逞口舌之利。”纪和板颜低首。元龙曰：“刘通不都襄阳、武昌，反都龙门、大塞、雷峰、天心诸山之中的郧阳，自以险固，实入牢笼。我军先破孟桀、王最，然后一出穀城，一溯汉水，再以偏师出南漳、远安、房县——五路俱进，方智怀塞贼走路，贼便成瓮中之鳖。贼降便罢，负隅顽抗，便决汉水灌城，此乱可除。”宋义、李智、方仪、张成等皆请带兵，元龙令宋义、胡德出旱路，击孟桀，再自穀城而进，贾义、秦强、纪和引水军击王最，再自汉水而进，李智出南漳，方仪出远安，张成、齐智云出房县——诸将领令，沙场点兵，克日出发。

临行，贾义突然回马，直到中军。看这年少骁勇的小将，元龙面呈喜色，关问：“有何未备？”贾义三叩首后，方言爱慕李玉之意，求元龙成全。元龙脸色一沉，“古将田穰苴有言：‘为将者，受命之日忘其家，临军约束忘其亲，击鼓之时忘躯身。’今贼乱楚地，宇内骚动，社稷有累卵之危，百姓有倒悬之苦！你……”贾义叩首谢罪，眼角不觉生泪。元龙一叹：“玉儿还小，未到谈婚论嫁之龄，你尚年轻，当思建功立业之事。”贾义曰：“小师妹也言：‘功名未立，何以家为？’弟子此次定斩贼将，以建大功。”元龙点首，“功成之后再议婚嫁不迟。”贾义大喜。元龙又戒：“刘通虽非雄才，武艺却精，尔休贪功冒进，损丧军威。”贾义道：“末将谨记。”

回聚本部兵马的贾义持剑厉曰：“我等此行：一解君王忧，二救百姓急。遇敌强战，有进无退，但有退者军法处置。”军中肃然。贾义又言：“此行有死而已。汝辈或非本心，请急去，毋败吾事。”军士皆举枪奋喊：“愿以死报国朝！”唯纪和暗哂：“竟学宋民张贵，可发一笑！”

贾义登船，率众征行。前经十日夜大雨，汉水波流湍急，贾义催军逆进，一日夜竟行百余里，前锋距王最水军不到二十里。秦强见天已入夜，请泊船靠岸，就地扎营。贾义不然，令直前冲之。秦强曰：“孙子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师兄须派哨探探知贼人虚实，如何布阵，再议斗法，与战不迟。”贾义厉言：“贼属乌合，何识战阵？我军气势正锐，莫教时刻消磨？”持剑在前，秦强居中，纪和为殿。三千军马乘风逆浪，径向王最水阵。

王最楼船横蔽于汉江之上：两步一卒，持弓带箭，十步一灯，照得江中雪亮。贾义到时，正值王最亲自巡看。眼见官船，王最下令放箭。箭如暴雨，弩如秋蝗！官军多不敢进，唯贾义勇往直前。王最冷哼：“想死无须如此急也！”聚亲兵十数攒射。距敌船二、三十步远的贾义军船上水手、兵丁多有中箭，船不能进。持橹欲划的贾义眼见一箭飞向胸口，急将箭头抓在手中，惨叫一声，倒倒船上。要得这为首官将首级的王最不知是诈，令左右止射，自登小船来拿贾义。贾义觑得王最已近，突然立起，掷手中枪，伤王最手臂。王最惨叫声中，贾义跃登其船，杀散左右，曳王最脑袋，骂曰：“狗贼，安敢挡我？”一刀削下首级。

王最部丧气，被秦强、纪和杀破防线。秦强杀人，纪和纵火。一时，王最军船火滚烟飞，漫天彻地，一派血红。火光中，明军努力向前：或发弩箭，或刺钢枪。王最军中枪着箭，趋火溺水者不计其数！能动者在孟飞率下争先上岸，欲往穀城。贾义扬枪，“杀！”秦强、纪和当先，一路斩首数百级，又有逃散，从孟飞者不过几十人。

逃至天明的孟飞眼见前方不远有“孟”字旗号，喜曰：“我爹救我来了。”来者正是孟桀。宋义以龙蟠大阵大破孟桀，孟桀兵回穀城，城池已被胡德所下。胡德引兵出城，与宋义军将孟桀团团围住。孟桀丢下数千具尸首，勉强杀出。至此，父子相见，各诉窘态，抱头痛哭。刘玉龙道：“生死面前眼泪无济，逃命要紧。”父子二人方惊，斜刺而走。

胡德、贾义追出十余里，眼见孟桀等投入无数军马中，那路军马打“汉”家旗号。飞旗麾盖下，一人龙眉豹眼，虬臂虎躯，腰胯穹庐剑，手执震海枪，乃龙骧将军蒋敢。贾义麾众冲之，蒋敢女蒋贞娘率部相对。明军前锋稍却，贾义遂收兵与胡德还向穀城。

日中，宋义哨马回报：“贼首刘通闻元帅破襄阳，遂以陈青获胜之威，令刘长子、尹天凤、辛馗守郧阳，自发十二万大军前来。先锋蒋敢、副先锋沈德已立营于汉水之旁，刘通夜晚便到。”贾义喜言：“此次出兵便为此子，吾明日便斩其首级。”胡德曰：“今日已为其先锋所却，明日还堪战否？”贾义道：“某血拼半夜，人疾马乏，敌皆生力之军，安得不却？明日不然，我等皆已养精蓄锐。”宋义曰：“贼一十二万人马，我一万五千，贼首号称千斤神力王，以一已之力大破车道凌三十万精兵，今又依山傍水为寨，地据上游。你我只宜坚守，待元帅前来再与贼决战。”贾义道：“贼人虽众，皆土野山民，未经战阵，刘通独破三十万精兵并非实事。依山，是其无退路，傍水，是其为鬼族。大师兄向来勇猛，今怎如此之怯也？”宋义曰：“势不如人，安能轻举妄动？”贾义道：“如此更好，我要独建功劳。”宋义戒言：“休得鲁莽。”贾义道：“吾麾下皆江东子弟，项羽倚江东子弟八千成就巨鹿之战，摧虎狼之秦二十余万；周瑜倚江东子弟三万成就赤壁之战，摧魏武之师八十余万；谢玄倚江东子弟八万成就淝水之战，大破苻坚三军八十七万——江东子弟皆可以一当百，刘通岂是对手？”一笑，“大师兄，我已不受你节制，你只待为我庆功。”洋洋得意而出。宋义追出，“贾师弟，战功俟时而立，莫拿数千性命开玩笑。”此言虽高，未入贾义之耳。

次日，贾义刚要整兵，汉王先锋蒋敢已排开阵势。贾义兴言：“真自来讨死。”提起斩将刀，上得狮子马，引兵出营。战鼓声中，贾义亲与蒋贞娘交锋。不十合，贞娘败走。沈德又战，也非其敌，拨马回阵。贾义斩将刀一招：秦强为左翼，纪和为右翼，自领中军，三路人马以惊天动地之势，摧山裂海之威冲杀过去。蒋敢、沈德不敌，率众仓皇而走。未出十里，沈德左转入山，秦强逐之；又三里，蒋敢右行入水，纪和赶之。

追击余众的贾义见汉军转入山坳，仍催军速进。部众因其地险峻，劝贾义回军。贾义道：“贼如没头苍蝇，进此正好全歼。”一马当先，追到山坳出口。出口有六字碑：“官狗当死于此。”部众大惊，四下看时，贾义冷笑，“真痴人说梦。”有人喝道：“是你身在梦中。”声如狮吼，言如巨雷。贾义等引目看去，对过早现无数人马。门旗开处，黄罗销金伞下，白旄黄钺金旌银节之中，虎头盔、熟铜甲，横五岳眉、立金刚眼的千斤神力王刘通凛凛而出。

刘通一举黄金棍，“娃娃，尔身处险地，还不束手待毙？”贾义细觑汉王：躯如泰岳，眼如铜灯，手中刃器有百二十斤，不觉倒吸了口凉气，久未言语。刘通再喝：“是降是战，速速开言？”凝眉的贾义想起心目中的小师妹李玉：“柔时肤如玉脂，眼神中透出爱怜，勇时眉似兵锋，骨子里迸出豪气。”暗思：“不建奇功，如何得小师妹青睐？”志要擒下汉王，于是提神聚气，舞刀催马直取刘通。刘通举棍相迎。刀棍相交，火花四溅。震得贾义虎口迸裂，两臂发麻。贾义正惊对手神力，刘通的黄金棍以岳倒山崩之势刷将下来。贾义举刀斜架。“当”的一声，似平地起了个炸雷。贾义只觉躯骨欲折，五脏移位，已然受了内伤。其获胜之心泯灭殆尽，逃生之想霎时而起，拨马就走。刘通飞马赶去，照贾义脑后又是一棍。贾义急横刀杆于背，“哐”的巨响，似同天摧地塌，岳撼山崩。贾义坐马再支撑不住，马倒人翻。贾义身心又受重创，一道血箭自口中喷出。亏其倒在污泥浅潭之中，刘通住马，麾手下来拿，自归本阵，同王后婺华观看。

贾义兵众来抢贾义，两家交锋。为部众扶起的贾义再无战心，领众撤时，为蒋敢所败的纪和到来，两下兵合，急往回走。汉将苗龙、苗龙、孟飞、刘玉龙劫住去路，纪和与孟飞交锋，为孟飞所败。孟飞钢枪一招，汉军大进。后有追兵，前有拦截。明军气馁，被围在垓心。贾义鼓励士卒冲锋三次，未能突围。眼见兵将一个个倒将下去，贾义深盼秦强能来救援，又恐秦强也为贼人所败。部将道：“秦将军不来，宋将军也会前来。”贾义摇头，“吾无礼于师兄，师兄焉能救我？”部将曰：“宋将军顾关大局，不记小隙，岂能观望？”贾义有少许侥幸宋义出兵，多盼秦强能到。

秦强早被回战的沈德团团围住，奋死杀出一条血路，身边只剩百余骑，驰向山口，远远见贾义等为汉军所围：旗倒人溃，情况紧急，自度已力无济于事，疾回穀城。探马见之，报知刘通。

山顶，蒋敢、毋丘毅随报：“臣等已伏要路，单等宋义前来，一网打尽。”刘通大喜：“宋义乃李元龙首徒，杀之，折元龙一臂，锐气也丧。”吩咐摆酒，与钟发财畅饮。然等半日，未见宋义踪影，刘通正犹疑间，有人来报：“李元龙突袭我军大营，营盘失陷大半。”刘通吃惊，愤立而起，耳听得大营方向喊声动地，杀声震天，呆曰：“李元龙神兵天降不成？”

袭营者非元龙，乃元龙首徒宋义。原来，回到穀城的秦强正见城头上观望的胡德，大呼曰：“师兄救命。”告说：“贾义危势。”请发援兵。胡德道：“宋师兄前日血战，左臂疮甚，我当亲往救贾师弟回。”正整兵时，中军来召。胡德、秦强来见宋义，李显也在。宋义道：“胡将军整兵何往？”胡德遂告贾义被围事，意往救之。宋义曰：“刘通破襄阳，克武昌，还攻车道凌，皆以寡对众，每战速胜，盖其英勇仿佛关羽、马超之伦。今其兵围贾师弟是以众对寡，相持至今，非贾师兄勇武，乃待我援兵一并歼之。”胡德急曰：“然贾师弟不能不救，我不想做贺兰进明，留骂名于千古。”宋义道：“围魏救赵，我打恩师旗号间道取刘通大营，刘通闻之必然还救，你随即破围，救回贾师弟，再点号炮。李显将军率一千水军溯水而上，接应于我。”胡德道：“师兄虎体未痊，还是我袭贼营，师兄援救贾师弟。”宋义一笑，“我与师父七分相像，你李逵般怎把师父妆办？”提虎头枪，出中军帐。含泪的胡德追叫：“师兄！”宋义一笑，“莫如此，且备葡萄美酒，回与贾师弟同醉。”率八百壮士，上马出发。

百二刀手在宋义队伍之中，宋义打元龙旗号行于野路，约一个时辰，汉军大营在望。明军悄然掩近，距汉营十几丈远，宋义跃起奔袭。汉军发觉，正要放箭，宋义已挑开鹿角，抢到近前，抡刀格毙数人，返身打开营门。明军涌进：拔汉旗，立明帜，远者发箭，近者刀砍，鼓噪攻杀。宋义在前，进以虎行之姿，斗以鹰扑之态，连杀数十人，血染战袍，刃带缺口，将至汉军中军大帐，汉将沈智等聚数万人合力反扑。宋义据险地而死战，夺槊两条，杀汉将十六员。中伤的沈智急使人飞马告急。

刘通得报，急忙传令蒋敢收兵回救，毋丘毅与杨广、孟飞、刘玉龙、苗龙、苗虎等将围杀贾义，自携婺华等大队人马先行。

传令官来见蒋敢、毋丘毅，曰：“官狗李元龙突袭大营。主公记关彪之恨，欲生擒元龙，烹而啖之，令蒋将军速回大营，毋丘将军与山上诸将击杀贾义。”毋丘毅遵令。蒋敢曰：“元龙远在襄阳，如何能来？定是宋义充冒其师，设围魏救赵之计使我等撤围，以救贾义。”不肯回马。中军曰：“元龙用兵如神，奸诈狡猾，或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至此。将军乃主公所重。主公建国，令下如山，族人犯人妻子，首级已悬都门。将军莫令主公为难。”师旷遂劝蒋敢从令，蒋忠也使眼色。蒋敢遂收兵回转，毋丘毅登山围攻贾义。

疾向大营的刘通悬下重赏：“得获李元龙首级者，赏金千两。”所部万余人潮水般涌进。

令六百余壮士退出汉军营盘的宋义率百二刀手断后。刘通大叫：“元龙休走，还我三弟关某命来？”驱众追赶。转入山间的宋义以山为阵，以石为兵，与刘通拒战。麾众进前的刘通问沈智，“哪个是李元龙？”沈智手指山间吊着左臂的元龙首徒，“敌将宋义诈建元龙旗号，袭我大营。”刘通一皱眉，“宋义手臂可是汝等所伤？”沈智摇头。刘通叱曰：“肢体不全之辈，其众不过百数，便杀得你等死丧无数，营寨狼藉么？”沈智等急跪倒请罪。刘通厉言：“以万众被欺于寡敌，孤要汝等何用？”令将沈智等斩之。钟发财急称：“宋义之勇智不下周瑜，非沈智等能敌。”叱沈智等，“还不擒敌效劳，赎去罪过？”

欲全生命的沈智使火刃飞箭：刃如密林，箭如骤雨，轮番攻之。宋义格刃挡箭，仗阵而守，弩矢间而发之。两下相持许久。宋义军亡过半，然斗志昂然，汉军未得寸土。刘通起三千生力军在沈德率下增援沈智。明军战久力衰，箭也将尽，部将因劝宋义退走。宋义叱曰：“军于危难之日，方是我等用命之时。”当先死战。刘通因沈德等久久不能遂其所愿，着蒋敢替换沈氏兄弟。沈氏兄弟退时，宋义率十数刀手贯入敌阵，斩百余敌，宋义独杀七十。十数人又劫善马回。明军因此坚守之心复定。蒋敢领众攻之。两下又杀数十合，百二刀手拼杀在前，多半战死。合余者，宋义军只剩百余，情势甚危。宋义面无惧色，持刃身先士卒，死守阵地。刘通爱其英雄，使人劝降。宋义曰：“吾山中虎，安能卖威与贼狐？”刘通大怒，上马亲自督战。汉军将冲锋之将士：环围数里，喊声如雷。待战之卒：眼不能尽其尾，奔附之不能绝。百余明军尽皆带伤，落落散于各处，望见敌军气势，莫不怀有惧色。宋义壮言：“为国家死：一可榜样同列，二可青史留名。此男儿激烈时，何惧之有？”众人感奋，莫不挺身仗刃，欲决死战。刘通正令击鼓进兵，半天里一声巨响。汉军惊望，宋义则喜言：“胡德功成，贾义、纪和已出重围！”

原来，暗嘱胡德数句的宋义走后，胡德挑选精锐，择壮猛之士三千七百，对之叉手，“贾将军数千将士为贼所围，态势窘急，亟须救援，宋先锋已涉险地，我等也当生熊心，赛虎胆，抵死向前——吾代贾将军谢诸位了。”跪地三叩首，众皆愿奋命。胡德持长枪，带短刀，当先上马，径向山口。

时毋丘毅、杨时政子杨广等正合围贾义，闻报，杨广恼曰：“数千明狗便思救人，真痴心妄想。”率万余人马下山，遮蔽而来。相距不及十丈，汉军枪挺箭张，便将接战。明军‘突’的下马，以短刀刺马臀。数百战马受痛，撒蹄而进，腾入汉阵，乱踢乱撞：撞着就倒，踢着就伤，汉军大乱。引兵继之的胡德提刀在前，一跃五步，明军持短刃随之砍入乱阵，霎时间格毙千人。杨广挺枪来刺胡德，被胡德左手挟住枪杆，右手手起刀落，人头滚在一旁，余者崩溃。毋丘毅分兵来战。胡德劝率士卒，推锋必进，冲于山口。毋丘毅亲自来战胡德，杀十余合，胡德使出宋义所教‘断魂刀’，刺毋丘毅于马下。胡德继进，孟飞、刘玉龙、苗氏兄弟拦挡不住，被其杀入重围。围中兵将战久，丧亡几尽，生者生心也灭。今援兵到达，争来相见。灰头土脸，赤血斑斑的贾义拉住胡德手，连连称谢。胡德道：“莫谢我，要谢就谢大师兄，大师兄仅率八百人犯贼大营。”贾义惊曰：“八百人？”令发号炮的胡德忧言：“大师兄！”

宋义见刘通以数万之众围已，长声一叹：“想生，唯降而已。”令打白旗，使人告降。刘通约住军马，自到阵前，招宋义来见。宋义高曰：“吾本国朝上将：怀吕望、张良之策，负飞廉、黔布之勇，非等闲可比，主公当建受降台。”刘通允之。蒋敢进言：“宋义乃李元龙之徒，元龙性如狡狐，主公当防其诈。”刘通曰：“此人本草头王之子，从于元龙并非本心。本王受其降，是其再生父母，安知其人不能成蜀汉姜维？”蒋敢言：“世本无常，人心难测。彼受蹙来投，未出本意，还望我王三思。”刘通曰：“彼于朱明官不过四品，本王封其为上将军，彼安能不以死相从？”令人搭建受降台，并送酒肉与宋义，告宋义，“明日辰时便为君臣父子！”

入夜，刘通正与婺华畅饮，有人来报：“蒋敢欲掩兵上山。”刘通一皱眉，“这厮是何意也？”出问之。蒋敢曰：“宋义怀刃在身，山后去汉江不远。不若活捉其人：一落其刃，二绝去心，我主可安心受其降！”刘通沉思良久，道：“宋义机谋出众，乃匡扶之士，熟谙韬略，实纵横之才，本王不能无礼于其人。”发财进言：“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万全起见，主公不能不防其走。”荐沈德领兵截宋义去汉水之要路，又曰：“宋义若是强冲，便无归顺之心，四面蹴之，当道斩讫。”刘通许之。蒋敢意代沈德前往。发财道：“将军万人之敌，宋义区区百余人，沈将军足以对之。”蒋敢不然，“宋义若自水走，必有生力军接应。”沈德曰：“什么生力军，便太上老君，吾也不惧。”率三千人马出发。

三更，宋义令军中两创者随已在前开路，三创者居中护伤重者，一创者亮刃断后。百余人出十余里，远远见汉将沈德陈兵于道口，汉军前者张弩，后者列刃。沈德扬刀，“宋义，哪里去？”明军惊恐，宋义朗声大笑，“真天助我也！”诸兵将皆望宋义，宋义曰：“天使刘通差一庸将。此将若伏路攻击，我等死无丧身之地。今断我归路，狭路相逢勇者胜，怯者徒取死尔。”取手中枪，“看我刺此贼首级。”催马大呼：“沈德，敢与我匹马一战么？”沈德刚要答话，宋义已飞枪而出，贯中沈德面门。打马继进的宋义冲破箭雨，闯入敌阵，连杀三十余人。汉军震悚：口不能言，箭不敢发，四散而走。取枪的宋义不赶，领军依路而下。

此夜无月，星也不明。宋义等因此迷失道路，辗转迂回，于天明方到渡口。宋义刚令登船，愤怒的刘通已率大队人马遮天盖地而来。钟发财一挥手，汉军矢下如雨，明军登倒数十人。宋义率未亡的三十余刀手排成一道人墙，遮挡箭矢，余者登船。刘通大急，提百余斤铜锤绕臂舞动，“嗖”的飞出。铜锤划过一道略弯的弧线，以势无所挡之力撞入正登明军的官船船板。水进船倾，船上官兵惊呼喊叫。后面数船急来救应，刘通飞锤又破一船。汉军将近，被击船上的明军明将愈加乱矣！

宋义飞身上马摇旗高呼：“我是宋先锋……”斜里飞驰而去，从者二十八骑。汉军皆知宋义之身值，争而逐之。宋义且战且走，引汉军出十余里，被刘通追及，围一小山之上。刘通传令：“必生执宋义。”数千汉军围之甚紧。宋义看视左右，曰：“吾从恩师数岁，驱逐鞑虏，斟破命案，与贼大小数十战，皆舍生忘死，勇往直前，盖因皇恩浩荡，不恶我绿林出身。我忝居少卿，官为四品，又得恩师教诲，愿誓死报国。今得困于此，吾当与贼决死战，了我报国之愿。我等分路而下，有幸脱身至见元帅者，言：‘我有负师恩，未能大破贼。’”众皆感泣。

宋义分众四队，扬刃而下。汉军鼓喊声中，枪林箭雨之内，宋义冲出百余步，杀数十人，身被十数创，鲜血覆体。汉将孟桀以为有机可乘，抢来战斗。不三合，被宋义一枪刺在肩胛，急急败走。刘玉龙来战，也不能敌。宋义仗刃血拼，横出六丈，前面又出一将。此将旗号分明，乃汉军大将蒋敢。宋义并不搭话，挺枪就刺，蒋敢执刃相迎，杀十余合。刘通到，唤下蒋敢等，对宋义曰：“将军为朱明苦战至此，也算尽了臣子之节！自古有言：‘良臣择主而仕。’明帝昏庸，阉党弄权，上离其道，下失其事，以至百姓至苦，本王……”宋义断其言，“吾生为明臣，死为明鬼，尔休多言。”刘通冷笑，“将军不记岳武穆么，昏君阉党之下怎容你等忠臣得生？你虽杀我十数员上将，然若降之，我仍封你为三公。”宋义道：“事已至此，吾有死而已。”飞马来取刘通。刘通左右杀出。力敌五将，又斩三人的宋义向天高呼：“恩师，弟子力已尽矣！”回枪自刺咽喉。刘通叹曰：“真义士也！”宋义余骑继战，先后赴死者二十四骑，只四骑脱回穀城。——四骑姓名：勒强，勒磊，留鸿飞，张赞。

汉水岸边，胡德望见李显，急问：“宋先锋何处？”李显哀言：“宋先锋已为国捐躯！”胡德闻言落泪，众将士也皆失声，贾义最甚，一时号啕，竟然昏倒。两旁军士急将贾义扶入卧帐。秦强一叹：“兄弟情深，可见一斑。”李显冷哼：“此畏罪之故也！”

元龙军到，闻宋义殉于沙场，叹息曰：“义满腹经纶，一腔热血，非士大夫所有，可为一时仪表。今忽陨丧，吾失一臂！”闭目哀思良久。人报：“刘通抬宋先锋英躯于城前讨战。”元龙取笔批曰：“来日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