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演义 第六十一章 大眼

青乙峰钟灵毓秀，丛林浓密，或许是沾了些青乙门的仙气，繁衍的野生鸟兽灵性十足，而且种类多得数不胜数。

莫家庄周围山里的鸟兽也特别多，它们的名字莫非几乎信口而出，但在这里见到的鸟兽，却有大半叫不上名字来。

断崖飞瀑少有人来，其上的观瀑石自然成了这些鸟兽们的天堂。

这些鸟兽们相处融洽，以鸟儿居多，从密林中成群结队地飞来，落在青石上，或自由自在地梳理羽毛，或啁啾鸣叫。

山兽不生羽翅，来得较少，尾巴奇大的松鼠，擅于攀援的山猴儿是这里的常客，偶尔还有几头白嘴口的小鹿踏着溪中卵石涉水跳跃过来，昂首站在最靠前的青石上眺望远方。

莫非一来，打破了这里形成已久的祥和气氛。

初时，鸟兽们被庚金剑光惊扰，弃地而走。

后来，莫非来得久了，甚至于，还时不时地将玄冥鸟放出来透透气。

玄冥在灵兽袋中呆得烦闷，一出来，马上与凡间鸟儿们叽叽喳喳地打成一片，一直等到莫非吹起口哨召唤才肯回来。

这些鸟兽观察了数日，见莫非与鸟儿友好为伴，且只专心练剑，不管其它，胆子由是大了起来。

最先前来试探的是一头浑身上下生满赤毛的小野猴，半人多高，貌相生得奇异，额头奇大，占去了整个猴脸的一半，两只眼睛也特别大，又占去了其余部分的四分之一，鼻子嘴巴无奈地挤在了一起，模样极是滑稽。

这赤毛猴头儿右手捧着一颗野桃子，转动着一双大眼，跳上青石。

莫非一剑使罢，正暗暗揣摩其中妙处，趁此空隙，猴头儿一步一停，小心翼翼地挨近了莫非身边。

莫非查觉有异，猛然一转头，便看见了它。

猴头儿先是惊退几步，见莫非微笑，胆子也大了起来，双手捧着桃子作献礼状，嬉笑着送了过来。

“给我？”莫非笑道。

猴子的一双大眼看着莫非，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比划着吱吱了几声，似乎是说这果子很甘甜之类的话。

“多谢，不吃。”

自从修炼青乙总摄心法后，莫非早已辟谷不食，他摆摆手示意不吃。

猴头儿似乎十分失望，垂头丧气地离去。

莫非只道这猴头儿吃了闭门羹之后不会再来，不想第二日一大早，这猴头儿又来了，手里捧着的果子换成了两把山杏儿，依旧讨好地献给莫非吃。

莫非依然摇头不吃，猴头儿急得抓耳挠腮，在青石边磨蹭了半天方才离去。

第三日，这头赤毛猴没有来。

莫非猜测，莫非是自己的冷漠伤到了它？

自己不仅硬生生地抢了它的地盘，而且还将它的美意拒于千里之外，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

想至此处，莫非不禁暗暗有些后悔。

第四日，照例是两三日一轮清扫雀府的日子，这一日，莫非就没空去观瀑石上练剑。

趁着吴大牛溪边担水的空当，莫非与悄然而至的曜日明光孔雀妖王聊了一会儿，莫非自顾自地讲，妖王不出声地听，莫非说了一会儿自己破窍的体会，又说到了酒道人赠剑一事，孔雀妖王附和着莫非，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说着说着，莫非就将话题自然而然地扯到了这些日子来，牵扯他精力最多的庚金剑诀的事儿上。

“雀兄，你说，我这路庚金剑诀什么时候才能练至高深处？”莫非道。

这孔雀妖王低下头来想了想，随后慢慢地摇了摇头，它只不过是一头鸟儿，哪会懂得什么庚金剑诀？

“不好说，是吧？我也这样认为……”其实莫非不过随口一问，妖王回答与否他也不在意，笑道，“世事变幻莫测，若无一双慧眼，岂能看得清？”

孔雀妖王似乎听懂了这句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听项长生说孔雀妖王脾气突然变得暴躁，或许经过项长生的交流沟通后，恢复了正常，至少莫非没有觉察到这头妖王有什么异样。

相反，老实的吴大牛就有些心不在焉，闷着头担了几担水，其中有一担水还不小心地洒在地上，重又去担了一次。

清扫完了第二处雀府，莫非正要回小石屋，他忽然叫住了莫非：“莫师弟，你留一会儿，我有话说……”

莫非不解其意，不过见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似乎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便道：“什么事？”

吴大牛拉着他的手，正色道：“莫师弟，你我相识一场，师兄最相信你的为人，眼下师兄有一事相托，你能不能答应？”

“请说，”莫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莫非能办得到，定当义不容辞。”

“自从我离开家乡，匆匆然已经十年有余。道途如今四顾茫然，但爹娘的音容笑貌却时常浮现在我眼前，如今回想起来，不知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吴大牛声音低沉，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这一番话同样勾起了莫非的心事，自己何尝不是舍弃了亲人，一个人孤身在外，苦苦寻求虚无飘渺的道，这究竟值不值得？

正思虑间，吴大牛接着又道：“莫师弟，将来，你能不能替我回家看上我的父母一眼？”

“师兄为什么如此说？”莫非一怔，“以后的路如浩浩江水般漫长，师兄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亲自回去……”

吴大牛拽住了莫非的衣袖，瞪视着莫非，道：“兄弟，你就直说，能不能答应？”

“好！”莫非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兄弟！”吴大牛的大手重重一拍在了莫非肩头上，随后取出了一只玉瓶交到莫非手里，“这几粒滋补身子的灵丹你先带上，以后见着我父母时，记着交给他们……”

说完这段话，吴大牛竟吚吚哑哑地哼起小曲来。细听乃是：

“青山青，黄山黄，黄山下面是家乡……

绿水绿，蓝水蓝，我思爹娘到门前……”

语调轻柔且伤感，估计是大牛家乡流传的乡野俚曲，再一次勾起了莫非的无限乡愁。

这是吴大牛与莫非交流最多的一次，却是最令人费解的一次谈话，他的深层用意莫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了小石屋，莫非取出玉瓶一看，的确是用于延年益寿的丹丸，暗道，恐怕是自己多心了，估计吴大牛没有空闲回去看望父母，因此，托付自己将来办这件事。

这样也好，顺便回一趟莫家庄，看一看十三叔，还有姜伯、姜婶以及乡亲们。

不过，一来自己道法粗浅，二来按青乙门门规，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私自下山，自己刚刚入门年余，门中肯定是不会同意莫非离开的。

什么时候能踏出山门一步呢？

莫非摇摇头，不去深思，转而揣摩天地五行剑诀的妙处，这件事就此搁下了。

……

因为清扫雀府耽搁了半日，又在雀府后的阴灵草田里忙活了半日，第四日天一大早，莫非便踏着清晨露水疾步来到了凌素亭。

刚到，就看见那头赤毛山猿蹲坐在了观瀑石上。

莫非一来，惊得在此栖息的鸟儿们呼啦啦地四散奔走，山猿却不走，非但不走，相反一步一步地靠近，手里捧着数十枚不知从何处采来的野果，朱红色，形似樱桃。

和上两次情形一样，这头山猿将野果子送至莫非眼前，眼巴巴地看着莫非，自然是希望莫非能吃上几粒。

莫非早有悔意，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它的美意，当即痛快地捏起一颗野果子丢进嘴里，方入口，便觉口舌生津，而且一股沁人肺腑的灵气散发出来，瞬间行遍了全身。

青乙门在后山开辟了一处仙香园，种植各类灵果树数百棵，每一颗灵果树由园师精心培育，普通的果树三十年一结果，品种好的则要近百年，更有一种名叫“三阳生”的灵果树要一百年成树，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开花时满园生香，群树失色，花开持续月余，花落后只留下三枚果子，称作“天地人”三阳果，堪称奇异。

灵果成熟后，优质的灵果上交门中，作为招待客人的佳品，品质差一点儿的则酿制成果灵酒贮藏。

酒道人与仙香园的老园师情趣相投，每次前去拜访回来都会带回一些灵果，让大家伙跟着享享口福，莫非也有幸沾光品尝过几次，这些灵果得天地之灵气，不仅香甜可口，而且灵气沁人心脾，非凡间珍品所能比。

而这头山猿采来的这些野果无论是香甜，还是灵气的充盈程度，比莫非之前吃过的任何灵果都差不了多少。

“好吃！”

莫非点头赞许，也不客气，接着将剩下的果子全都吃了。

山猿见状顿时眉开眼笑，这在它们的世界中，是友好的表示，它在青石上一连翻了七八个筋斗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如此之后，这山猿时常会从山中采来新鲜的野果子给莫非吃，一旦莫非拒绝，猴头儿便长吁短叹，神情极为失落，莫非无奈，多数时候只得就范。

“猿老弟，你家住哪里呀，家里还有谁呀……”

莫非大为感动，偶尔也会跟它聊上几句，小猿猴儿口不能人言，却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好象能听得懂一样。

大家既然熟了，莫非练剑时也就不避讳。

令人称奇的是，这之后莫非一来，只要剑光一起，这头机灵活泼的赤毛山猿就会安静下来，和莫非修炼青乙总摄心法一样，煞有介事地盘膝坐在莫非的身边，聚精会神地观看莫非练剑。

看到兴起处，猴头儿会手舞足蹈，抓耳挠腮，倘若莫非哪一剑使得不如意，皱起了眉头，这赤毛猿猴也会跟着一般唉声叹气。

它滑稽的样子令莫非忍俊不禁，方生出的郁闷之气多数时候荡然一空。

一来二去，一人一猴竟成了异类朋友。

“猿老弟，你我相识已久，老是猿老弟，猿老弟的叫着太麻烦，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莫非一时兴起，笑道。

一听到莫非要为自己起名，猴头儿特别高兴，连连点头。

给别人起名莫非是第一次，给这只山猿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在莫家庄，乡亲们为儿女们取的名字多半是三狗、二蛋、石头什么的，名字难听了点，但阎王不收，小鬼不拿，好养活。

莫非看着赤毛山猿，琢磨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它那双咕噜噜转动的大眼睛上。

他忽然灵机一动，笑道：“我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以后，你就叫……‘大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