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演义 第六十二章 弃徒

之后，有了这头被莫非称作“大眼”的赤毛山猿作先锋，再加上玄冥鸟为媒，这里的其它居民们顿时有了底，呼朋唤友，纷纷返回了观瀑石。

它们也不再害怕莫非，各行其事，甚至于将莫非当成了这个大家族的其中一员。

莫非从小与老牛为伴，素来对鸟兽们有亲切感，加上在灵雀苑中从事的又是与孔雀妖兵打交道的活儿，于这一切泰然处之。

空谷悠远，如诗如画。

鸟雀相伴，群兽为友，岂非修道人的一大妙境？

……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这一日，大眼少有的没有露面。

莫非练剑完毕，收了剑，刚要转身回苑，大眼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袖。

“大眼，什么事？”莫非笑着问道。

大眼手里攥着一样东西送了过来，莫非只道又是它从哪里采来的奇异野果，笑着接过。

打眼一看，并不是什么野果，而是一块鹅卵石大小，洁白无暇的玉石，内中灵气沛然，竟是一块品质奇佳的玄晶石。

一头赤毛猴子手里怎会有晶石？

莫非不禁一怔，问道：“哪里捡来的？”

大眼一边吱吱地叫着，一边比划，指指断崖飞瀑，又指指自己，看得莫非一头雾水。

见莫非不懂，大眼心急起来，一把拽住了莫非的青衫拉着就走。

“哪里去？”莫非一边问，一边狐疑地跟着它。

大眼也不回答，拉着莫非走出数十步，穿过了凌素亭，在亭子左侧的青石边缘处停了下来。

大眼抬手指了指青石下面，示意莫非往下看。

莫非通常在凌素亭右侧的青石上练剑，左边的这片区域一直是鸟儿们栖息的地方，他担心惊扰了鸟儿们的雅趣，极少涉足，便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其下是悬崖峭壁，激流飞瀑，之下数百余丈处则云雾缭绕，再之下，被层层云雾遮住，看不清个究竟。

这一切一如往昔，莫非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

莫非大为不解，转头看向大眼。

大眼急得抓耳挠腮，突然一伸手，抓起一旁的一根长长的青藤就向瀑流中跳去。

猿猴天生擅于攀岩爬树，身手极其敏捷，它的身子落入瀑流中，不一会儿，顺着瀑流滑下去了五六丈。

莫非正惊愕时，青藤一荡，瀑流中红影一闪，猴头儿竟然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难道它失足落水了？

莫非心头登时一紧，一旦落入了神秘的山涧中，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莫非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看了一会儿，飞溅的瀑流中并没有发现大眼的踪迹，看情形不似如此，而且，以大眼的古怪机灵，它更不可能舍身就险。

莫非心中一动，一拍脑袋，猛然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这瀑布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机关。

他暗骂了一声“笨”，抓起那根青藤，这根藤蔓约有拇指粗细，一头缠绕在一颗熊腰粗细的大树上，莫非使劲拽了拽，十分结实。

当即他学着大眼的样子身子纵起，向瀑流中滑了下去。

瀑流甚急，方入其中，瀑水就没头没脑地撞击过来。

自从修炼青乙总摄心法，尤其是通了生脉与力脉之后，他体内的气息圆融，相应地，身体比以前既结实又矫健。

还有，金刚不灭神功虽然不再练了，但如游泳一旦学会便忘不掉一样，只要外物一旦触体，便自然随心而发，瀑流的这点冲击无关痛痒，只是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水蒙蒙一片。

顺着流水，踩着光滑的青苔山岩，缓缓而下，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方才大眼突然消失的地方，莫非轻轻一用力，试探着将藤蔓向瀑布里荡去。

他只觉身子一空，冲出了瀑水。

随后，莫非便看到了一方数丈宽窄的洞口，还有站在洞口处嬉嬉笑着招手的大眼。

果然料想不错，瀑布后有机关，莫非心头一松，接着身子再次一荡，一松手落入了洞中。

这是一处天然洞穴，洞不大，洞高丈许，只有五六丈方圆，一眼就能望到底。

洞顶倒悬着奇形怪状的石柱，洞内阴暗又潮湿，数股清流从洞中深处的青石岩缝中流出来，先是汇集成一条小水流，沿着洞边一路而下，再汇入洞外瀑流中。

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别有洞天。

不过，这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山洞，没什么出奇之处，大眼带我来，难道就是要看这个，与它手里的晶石有什么关联？

正纳闷，大眼往里跳动了几步，一边吱吱地叫，一边指向了洞中左边一凹陷处。

莫非走过去一看，大眼手指的方向竟然还有一处洞口，洞口极其狭小，仅容一人通过，又隐在凹陷处，若不细看还真容易被忽略。

莫非恍然，原来内里有乾坤，说不定，这才是大眼引自己来的真实目的。

莫非就了洞口探头望了望，前方不远隐隐有微弱的亮光，大眼似乎轻车熟路，冲着莫非招了招手，一猫腰便钻了进去，莫非略一迟疑，随后跟着一步跨入。

进入这条狭长的通道，莫非扶住两边石壁，石壁光滑如镜，绝非天然而成。

难道洞中有人？

莫非脑中顿时生出了一个念头，不过他知道，大眼肯定不会有恶意，当即大着胆子继续前行。

走出了十余步，前方突然一亮，眼前豁然开朗。

这又是一处山洞，比外面的山洞大得多，呈方形，高约三四丈，前后十余丈长，左右五六丈宽，四周石壁如斧劈刀削一般平整，显然是人工凿就，四面石壁及地面上不知何物一闪一闪的，如同天上繁星一般，散发着着荧荧惑惑的光芒，照得洞里并不太暗。

借着石壁上的莹光，莫非匆忙扫视了一眼。

进入眼帘的是中央处的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右方石壁处安放着的一张石床。

莫非将目光挪向石床另一侧，然后他就看见了距离石床不远似有一人。

“什么人？”莫非一声低喝。

这人一出现，莫非吓了一跳，晶石的事儿登时忘到了九霄云外，念头急急一动，青光剑从乾坤袋中倏然飞出，剑尖上白色剑芒吞吐不定，蓄势待发。

这边莫非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那边大眼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一蹦三跳地走过去，在那人身旁蹲下，轻敲一下那人的脑壳。

随后，它转过脸来冲着莫非嬉嬉一笑，似乎在取笑莫非大惊小怪。

这时莫非才看清，那人包裹在一袭青衫内，他的一颗头颅上皮肉不存，眼窝深陷，裸露在青衫外的一双手只剩下了白惨惨的骨头，原来这竟是一具骷髅。

洞中果然有人，没想到却是一个死人。

既然是死人，就没什么可怕的。

“大眼老弟，以后少装神弄鬼的唬人。”莫非尴尬一笑，收起了青光剑。

这具骸骨背倚着身后石壁，盘膝而坐，尸体早已风化，显然已经死去了很长时间，而他穿的青衫似乎是一件道袍，道袍具法器之性，只要内中灵力不失，终生不会腐烂，这件青衫内的灵力似乎未曾消耗殆尽，看上去完好无损。

不过，这件青衫莫非似曾相识，他好象看见姜流曾经穿过。

莫非心中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人该不会是青乙门的弟子吧？

青乙门的弟子按辈分不同，所穿的服饰亦有差别，除了做工、样式及功效大不相同之外，主要区别在道袍左下摆处绣着的仙剑上，象莫非这样的外门弟子绣的是一口青色小剑，内门弟子中，妙字辈绣的是赤剑，灵字辈为橙剑，玄字辈为金剑，至于清字辈绣的是什么剑，莫非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莫非仔细端祥了一会儿，慢慢将其衣角掀开。

果然，这件青衫的左下摆处绣着一口短剑，剑呈金色，不用说，这人生前一定是青乙门的内门弟子，而且，非但是内门弟子，还是辈分极高的“玄”字辈弟子。

怔了一会儿，莫非忽生疑问，一个高高在上的“玄”字辈弟子，山门近在咫尺，即使要死，也应死在门中，相反，他怎么会绝命于此地呢？

从其淡定自若的姿态来看，他生前似乎并没有与人打斗过，不象是被人杀害的。

莫非不明所以，正打算离开看别处，一抬头，他便发现了这具骸骨上方石壁上隐隐刻着几行字。

这数行字字体遒劲有力，字字如刀，深入石壁数寸深，细看乃是：“太乙不肖徒，误染魔性，滥杀无辜，深悔之。一朝入魔，万劫不复，寄身咫尺，无颜面祖。后，魔性难抑，遂自绝于此。”

莫非凝视着其余几行字，略一沉吟，登时了然。

想必是这位前辈当初一时不慎沾染了魔性，临至山门时，可能没有颜面回去面师，因此寻到这处山洞，又在洞中开辟了另一处山洞住下来。

之后，他压制不住魔性，为了不致堕入魔道，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杀。

原来如此，想通了此中关节，莫非大为震憾，他当时选择了自绝这条路，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想这个念头方起，莫非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那一日那团魔气汹涌扑来的画面，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一朝入魔，万劫不复！

这句话如一柄重锤砸在他的心头。

他的脑海中随之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自言自语地道：“假如有一天，我成了魔，又该当如何？”

“吱吱”，正胡思乱想间，大眼的叫声打断了莫非的思绪，大眼一边在莫非身前跳来跳去，一边打着手势，似乎在说，不可能，不可能！

“你说得对，”莫非轻抚着它的头，笑道，“我怎么可能成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