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靠地 第十三章 王龄敕

第十三章王龄敕

郑韩故城历史久远，人文古迹不少，但要说到“高”、“大”、“上”的建筑，还真得用“鲜见”二字来概括。——保密局郑州站驻郑韩办事处的特派员王龄敕从郑州来到郑韩县城，下轿车后抬头对接待他的地方随便扫视了一眼，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他来郑韩县上任这个“特派员”之前的那个“捞油水”的梦，亦如同春色河边柳步入深秋遇劲风，彩凤脱毛成了鸡连鸡都不如。

王龄敕——浙江钱塘人，自幼读书，家教甚严，留学法国，以画主攻，融中西画技，合古今画风；归国后，持《女娲飞仙龙凤图》一幅成名，名噪一时，享誉海内；然时逢江浙之地日军大举进攻，国难当头，不得已而弃画从戎，赴渝拜入毛人凤之门，始绘权数、智慧、勇武、阴谋之秀。其人虽阅风物无数，但半路出家，业绩平平；从高位到低位，如水之行，一调再调，无奈上方之旨，领命入郑，又弃置于郑韩。……

尽管王龄敕对自己的仕途遭遇心怀不满，但他也只是不满而已，谁让他改弦易辙呢？

郑韩县虽然离省城开封、大城市郑州不太远，但却贫穷、偏僻。——这一感觉，在那一刻已经被王龄敕定格在自己的心中。不仅如此；他还凭着他自己的一种想象，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半开蒙”的远古的哪个境地……

好在接待王龄敕的一杆之人都是郑韩县的地方重要人物；否则，他当下就会挥泪而泣。

郑芷苠——郑韩驻军最高司令长官。

祁耀荈——郑韩驻军参谋部参谋总长。

肖硕——郑韩驻军后备部部长。

炊孝铄——前保密局郑州站驻郑韩县特派员。

李郑冯——郑韩县县长。

马志贵——郑韩县警局局长。

解圮——郑韩县财税局局长。

就在王龄敕下了轿车站在轿车车门那儿抬头扫视眼前的环境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的郑芷苠就看出了他那失宠落寞的心境，所以郑芷苠忙“哈哈”大笑着大步走过去迎接，而同郑芷苠一到的其他人也爽当地跟了过去。

对保密局的王龄敕到郑韩县任职特派员这件事，郑芷苠在数天前就接到了通知，而且保密局郑州站的站长吴沣镞还特意打电话给郑芷苠，叫郑芷苠对王龄敕特别关照。——对绘画艺术，郑芷苠自知是门外汉，但是对王龄敕在画坛艺术界的鼎鼎大名，却了然于怀。因为对王龄敕的画作，当年传说“千金难求”。——吴沣镞还在电话里对郑芷苠说：“莫说他是毛人凤局长的嫡系，而像他这样的艺术才子，虽然对‘武术’不太在行，但那也是个‘国宝’。”——说到“关照”，郑芷苠在电话里就有推辞，说：“前方战事连绵不断，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命殒战壕，谁能照顾得了谁呢？”但是吴沣镞却把电话挂了，剩下的就只有郑芷苠自个拿主意去。

郑芷苠拉着王龄敕的手，笑着说：“王特派员，非常感谢您到郑韩县来上任啊！”

王龄敕“嗤嗤”一笑，说：“感谢我什么？我就一个人来了这儿，没带人没带炮的，接下来，恐怕还得烦扰司令长官您多多照顾！”

“欸！话可不能那么说。”郑芷苠敛起笑容，拍拍王龄敕的手，说，“我军务繁忙，但是您来了，又有毛人凤局长做后盾，您想一想，我将会省出多少时间去专注军事啊！所以，您的到来，对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啊！”

“我王某不才，只要郑司令不认为我王某来给您添乱，那就是我王某的福气！”

“王特派员谦虚了！王特派员只会帮我郑某人裁剔繁芜，绝无添乱可能。对王特派员的才艺，那可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啊！”郑芷苠再拍拍王龄敕的手，“哈哈”一笑，接着忽然把话头一转，说，“王特派员，走，咱们往屋里去！郑某已经备下薄酒，等着为您接风呐！”

“郑司令真是太客气了！”……

郑芷苠走在前头，王龄敕伴随其后，其他人次序跟进，绕过一个假山荷池，进入一个曲径回廊。时间不大，他们来到一个房屋建筑布局呈对号（“”）形的能个拐角点处。在那儿，有一个对开门的屋子；屋门已经敞开。郑芷苠停下脚步，对王龄敕说：“王特派员，请！”

王龄敕先是一愣，心里嘀咕说：“怎么设宴在这破旮旯地方呢？”但是王龄敕很是知趣，忙欠了身对郑芷苠说：“郑司令请！”

郑芷苠不再推辞，先进了屋子。

王龄敕进了屋子之后才忽然发现，屋内空间很大；正面是厅堂，旁边有套间。厅堂内分布清楚，一目了然；有一般休息区，有咖啡聊天区，有茶饮叙旧区，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歌舞娱乐区等。在王龄敕去过的和见过的地方的印象中，这地方的布置压根儿不比法国巴黎的哪个高级酒店逊色。所以，王龄敕禁不住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好漂亮啊！”其他人也是窃窃私语，滋滋称道。

郑芷苠拉了一把王龄敕，推开一个套间房门，并招呼其他人进去。

套间里边有一张铺了白色台布的圆桌，在圆桌周围已经摆好了座椅。圆桌中央收拢着几瓶红酒和白酒，在红酒和白酒周围余留着一圈空地，空地边上已经摆好了一圈凉菜；座椅对应的圆桌边上放着客人随意使用的大小酒杯、小碗小蝶、刀叉竹筷和叠好的纸巾。

郑芷苠拉王龄敕往身边就坐，并招呼其他人随意就坐。

王龄敕也不客气，脱下大衣搭在郑芷苠身边的一把椅子的靠背上，随后坐下。

郑芷苠笑呵呵地问在座的各位：“诸位，喝红的还是喝白的？”

有人说“喝红酒”，有人说“白酒”，意见并不一致，而王龄敕却不言语。郑芷苠“哈哈”一笑，对王龄敕说：“王特派员，不好意思，恕郑某鲁莽！今天这顿便宴可是为您接风准备的，大家都听您的意思。您喜欢喝红酒还是喜欢喝白酒？”

王龄敕下意识地拿手指轻轻弹弹胸前一侧的西装，说：“我随意。”

郑芷苠高声喊了一声“服务员”，随后“哈哈”一笑，说：“诸位，既然王特派员发话了，喝什么酒随意，那我就提议先喝红酒。”

两个身着工作服的、相貌姣好的女服务员已经站到郑芷苠的斜对面，端庄、矜持地看着郑芷苠；其中一个服务员手里拿着开瓶器。

郑芷苠点点桌子中央，说：“红酒！”

手持开瓶器的那个服务员伸手抓到一瓶红酒，麻利地打开瓶塞，并把瓶子递给了她旁边的那个服务员。

接过酒瓶的那个服务员先从郑芷苠那儿开始，接着是王龄敕，绕着圆桌次第倒酒。

圆桌上的酒杯已经满好。郑芷苠对那两个服务员摆摆手，示意她们回避退出。

服务员已经离开房间，房间的门也已经关上。郑芷苠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说：“诸位，今天这桌宴席旨在为王特派员接风，请大家先向王特派员自我介绍一下吧！”

“慢！”郑芷苠的话音刚落地，王龄敕忽然站起来，说，“诸位同仁，恕王某多有打扰，且请诸位多多海涵！”王龄敕说完这几句话，对着圆桌深鞠一躬。随后，他直起腰，手扶胸前，说：“诸位！王某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龄敕，浙江人氏，早年留学国外，回国后以绘画为生，且稍有成就，但不堪目睹日军侵华，随弃画从戎，步入军统。后因军统改组，再入保密局，并调往贵宝地，任职特派员。本特派员想对诸位要说的是，在今后的日子里，烦请诸位鼎力相助；倘若本特派员的工作有什么差池，烦劳诸位不吝赐教，多多关照。我的话完了。谢谢！”

王龄敕把话说完，又对着圆桌深鞠一躬。

郑芷苠先拍手鼓掌；同时，其他在座的诸位也掌声欢迎。

王龄敕就坐。郑芷苠抬手在圆桌上空拍了拍，示意大家礼毕。随后，满座俱静。

郑芷苠说：“诸位！王龄敕特派员已经自我介绍过了，现在该轮到大家自我介绍了吧？谁先说，请便！”

先站起来自我介绍的是李县长。他说：“我叫李郑冯，是郑韩县的现任县长。本县长自到任以来，努力工作，呕心沥血，但天灾人祸，梗阻多多，李某虽殚精竭虑，但业绩平平。”他最后说了句“让大家见笑了”，再对着圆桌的不同方向欠了欠身，就坐下了。

接着自我介绍的是马志贵。他说：“我叫马志贵，是郑韩县警局的现任局长。其实，我就是个保安！”话毕，敬了个军礼。

接着是解圮。他说：“我叫解圮，没什么本事，只会从民间那儿收点财货而已。我现任郑韩县财税局的局长。”

解圮话毕，圆桌旁顿起掌声。

随后，先后自我介绍的是祁耀荈、肖硕、炊孝铄。

祁耀荈说了一句“驻军参谋部部长祁耀荈”，敬了个军礼。

肖硕也只说了一句“驻军后备部部长肖硕”，敬了个军礼。

炊孝铄面带微笑，看着王龄敕，说：“炊孝铄是本人的大号。王特派员今天来了，我也可以毫无悬念地撤离了。很抱歉！现在没有职位名分。至于以后，当谨尊上峰调遣，恪尽职守！”

王龄敕接过炊孝铄的话，说：“其实，您不必着急走。”

炊孝铄没接王龄敕的话茬。郑芷苠对炊孝铄摆摆手，示意炊孝铄坐下，接着告诉王龄敕，说：“王特派员就不必为他担心了！其实，长官司令部已经对他有所考虑了。”

王龄敕“哦”了一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郑芷苠“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说：“既然大家都已经自我介绍完毕，那我们现在就为王龄敕特派员的到来一起举杯吧！”

“慢！”王龄敕制止道。

圆桌周围的多数人听郑芷苠提议举杯，正准备去端举杯，但不成想王龄敕出口的一个“慢”字却让大家扫兴万分地缩回了手。

郑芷苠很愕然地看向王龄敕，问：“王特派员，您这是……”

王龄敕说：“一开始我就觉得哪儿有点不对。不过，我现在想起来了。”

圆桌周围的人，包括郑芷苠，都无不诧异异常地大睁眼看向王龄敕。郑芷苠问王龄敕：“哪儿不对？”

王龄敕说：“好像还少一个人。”

“谁？”郑芷苠问。

“赵奎山。”王龄敕说。

“赵奎山啊？”郑芷苠“哈哈”一笑，伸手去端酒杯，说，“我知道的。也许现在他正跟郑州行辕顾祝同主任一起，面对面坐着吃酒呐！”

“竟有这事儿？”王龄敕惊讶得脱口而语。

郑芷苠没搭理王龄敕，端起酒杯站起来，对众其他人说：“来来来！都把杯子端起来！”

众其他人随郑芷苠站起来，同时把酒杯碰在了一起，哄堂大笑。

王龄敕却坐着，耷拉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