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188 调养结束了

在调养过程中，农世通每天要定时定量地吃柯兰芝按食谱做的三顿饭，早晨、晚上和两餐之间，要喝柯兰菊按规定给他配制的四次营养汤，还有饭前、餐后必须吃的各种单一、少量的水果……

除了吃、喝、睡之外，他只能在室内看看书报，或者在柯兰菊的监护下到院子里走一走；就是上厕所，柯兰菊也要在门外边等候他。

农世通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眼泪虽然没流出，但也在眼球里成打转；他缓缓地叹了口气，又微微地摇两下头，默默心语：兰菊啊！太难为你了，我……

——柯兰菊真不容易啊！但是，有多少人理解她呢？

自从农世通触电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卫生院的时候，她虽然不能像卜月娥那样趴在他身上哭天嚎地，也不能像她那样去寻死相随，但她也是心肝俱裂、痛苦不堪，与三十多年前丈夫死亡时的心情没有两样，甚至比那时更甚——古文浩是明面上的丈夫，而农世通却是她心中早已设定的“夫君”啊！

在护送农世通出院的时候，她和卜月娥分别在两边扶着他；当高院长让卜月娥替丈夫说话时候，她也情不自禁地重复着“谢谢大家，感谢乡亲们”这两句话，比卜月娥一句也没少说——从这一点讲，她俩可算是“平起平坐”吧！

在调养期间，她又主动提出与卜月娥共同护理、陪伴农世通，只是因为卜月娥是他的合法妻子，所以她就安排自己值白天班。

其实，白天护理比夜间护理要麻烦得多，也劳累得多：一天“三吃四喝”外加水果，都是在早晨六点到晚上六点之间进行；测试血压、体温、心速和大小便取样，白天也占多数；天气好的时候，上午十点左右、下午四点左右还要陪着他在院子里散步。

这些事情还不算，最麻烦的是说服、劝阻外面来看望农世通的人。

附近的村民们倒是好说，不管是本村的还是外村的，都不让他们进大院，隔着铁门小声地向他们说清楚就行了。

可远处来的人就不同了：比如县委书记田静怡，能不让她进大院吗？能不让她见农世通吗？肯定不能。

至于他的老战友们，柯兰菊就没有办法劝阻了，只好打电话给季霞或季休武，让他们把客人引到综合楼上的办公室里招待；不过，这些老人们都是通情达礼的，一旦和他们说明情况，人家也都很客气地接受了：说行啊！等世通彻底恢复健康以后我们再来看望他；不过，这点东西不能再让我带回去了吧！——怎么办？只得收下，否则，就有点儿太死板、太不近人情了。

最要命的就是白土岭的左老太太，她挎着一篮子有营养的礼物，下了汽车她就打听：“请问，农经理在那里住？”

当她挎着篮子走到大院门口时，正好遇到柯兰菊开铁门出来。

左老太太自报家门后，柯兰菊突然想起了柯传民说过的那件事，立即给季霞打电话，然后才接过她的篮子，把她带到综合楼办公室里去了。

柯兰菊引导左老太太进屋后，放下篮子说：“我还有急事要办，有事你和她说吧！她也是公司的领导。”然后就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季霞热情地招呼左老太太坐下，说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会儿。

可是她不坐，连水也不喝，立刻就要去见“好干部、好同志，我的恩人”农世通。

无论季霞怎么说，她不但不听，反而说是骗她，看不起她，嫌她穷等许多不好听的话。

不管她怎样说，季霞就是不告诉她农世通在哪里，急得左老太太大发脾气：“蹲监狱的犯人还允许与来看的人见面呢！他只是一个病人，为什么不让见面？难道我是敌人，难道我有传染病……”

正当她和季霞吵吵嚷嚷的时候，柯传民突然来到办公室。

左老太太看到柯传民进屋，立刻转怒为喜，笑脸相迎。

她说：“柯经理，你怎么回来了？你看看，我非常想见农经理一面，可她们就是不允许。柯经理，你，你是知道的：我虽然贫穷，但我不是坏人，也没有传染病……”

“你误解了。”柯传民说，“农经理正在治疗期间，医生规定……”

柯传民的一席话，终于说服了左老太太，并告诉她：“农经理至少两个月之内不能吃你送的这些东西，所以……

她想：柯经理是个老干部，他不会骗我。于是便说：“那好吧！我把带回去，等农经理能吃的时候，我再送来。”

柯传民立即派小车把左老太太送到县城汽车站，又为她买了车票并把她送到开往白土岭的班车上，这个大难题才算解决了。

柯传民为什么出现得这样及时呢？原来是这样的：

在白土岭，他听说左老太太从我们派去的技术骨干那里，得到了农世通触电的消息，知到她有可能要去看望农世通——肯定会给柯兰菊她们送去难以解决的麻烦，必须立即堵住她。于是，他立即去找她，那知道她已经上车走了。

柯传民急不可耐，坐出租车赶到县城，到汽车站一看，左老太太快到柯季村了；所以，他果断地坐上‘摩的’，风一般地追了过来，才巧妙地处理了此事。”

又过了半个月，农世通在高院长的陪同下，到县人民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得到的结论是：病人电击伤害已经彻底消失，健康状况全部正常，各项功能良好，调养期结束，可以正常生活、工作了。

农世通咬着牙，强制自己遵守医生制定的规矩，和两个护理、陪伴他的人一起忍受了20天；当他从县医院检查回来见到柯兰菊时，第一句话就说：“好了！调养结束了！”

柯兰菊看完他的检查结论后，并没有心喜若狂的表示。

她抬头看着农世通，缓缓地点下头，低声说：“我总算放心了。不过，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要……”

话还没说完，她就转过身去，掏出手帕擦眼泪，然后，慢慢地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柯兰菊心事重重地走到宿舍里，看到卜月娥还在被窝里睡着，不打算把农世通回来的消息立即告诉她。但不知怎么搞的，她却咳嗽一声。

卜月娥睁开眼睛就问：“二姨，农伯还没回来？”

柯兰菊不好再隐瞒了，就把“调养结束了”的消息说了出来。

卜月娥一跃而起，连外衣和襪子都顾不得穿，踏拉着鞋子就跑过去了。

农世通坐在椅子上，发现妻子穿着睡衣向他扑了过来，便立即站了起来，并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

卜月娥猛扑到丈夫怀里，顿时喜泪双流，无声地哆嗦着，恨不能张口把丈夫吞进去才好。

自从在卫生院里听到田静怡说的那句话之后，卜月娥再也没有放声痛哭过。

她想通了：既然痛哭“不利于病人的休息和康复！”我为什么还要那样呢？这不是害了他吗？

所以，当她看着丈夫休克后的面孔，心里泛起极度痛苦的时候，就残酷地强制自己，把眼泪吞咽下去，不让喉咙发出任何声音。

在丈夫调养期间，她严格按照高院长的要求去做。虽然是值夜班，但她也像医院的护士一样监管病人，不发生任何施爱的方式、动作和表情，甚至连语言都是严肃、呆板的。

开始，农世通以为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或者是在生他的气。

当他知道卜月娥和柯兰菊都是按医生的要求来护理、陪伴他的时候，心中涌出了愧意，同时也警告自己：一定要约束自己的言行，积极、认真地配合调养，减少她们的痛苦和劳累。

过了好长时间，农世通推开紧搂着他的妻子说：“好了，我的调养结束了，你也不要残酷地强制自己了；这些天来，你受了不少痛苦和委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我也不想再看那个呆板、陌生的月娥了。”

卜月娥松开手站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今天夜里我不用再坐班了，明天也不要再到二姨的被窝里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