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187 调养

农世通进村的时候，柯忠臣虽然极力阻止了外村人的跟随，但本村的人他就无法阻拦了。所以，柯季村的人们还是簇拥着农世通向大院走去。

大院的铁门敞开着，提前来到这里的柯传民和季休武，像门神一样分别站在左右两边，严肃地谢绝大院内和柯中臣、高院长及医生之外的所有人进入，包括柯兰桂和石道梅也不例外。

卜月娥和柯兰菊搀扶着农世通，缓慢地进入已经清扫、消毒后的“家庭病房”（原来的住处），让他平稳地躺下。

两位医生操作检测器械，对病人做了细致的复查后，高院长说：

“农经理虽然神志清醒了，但身体机理还不能算真正的康复，因为他受到的电击伤害较重，加上年龄偏高，各种器脏功能下降，所以，还需要进一步治疗和调养。

“在这期间，必须有人昼夜陪伴、护理病人，按时为他测量血压、心速、体温以及大、小便采样等，随时观察和记录体征变化情况。这些都是你们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卫生院就不派护士过来了。如有突变情况，及时通知我们。当然，我们也不是不管不问，每天上午八点到九点之间，我派医生来这里查房。

“需要向你们说明的是：在这个‘家庭病房’里，护理人员由你们解决，最少也要有两名女性日、夜轮班；夜间护理病人的人也要和白天一样‘坐陪’，不能睡觉，更不能与病人同卧。”

讲到这里，他看着卜月娥，然后严肃地说：“月娥啊，你虽然是他的妻子，但在他调养期间，你要受点委屈了。”

面带羞色的卜月娥没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高院长又说：“关于调养期间的饮食，必须按照卫生院为他专门制定的食谱执行，以前的那些药物、营养品以及食谱以外的水果、瓜菜、饮品等，都是暂时停用。”

送走高院长和医生们之后，“病房”中就剩下大院的人了。

季霞说：“这样吧，下午我到车间里挑选两个合适的女孩子过来，加上月娥组成一个三班倒的护理小组，一起完成护理、陪伴世通的任务。”

靠着被子坐着的农世通说：

“高院长的意见是从医疗、保健角度讲的，不能百分之百的那样办，更不能组成‘三班倒的护理小组’，不但我们的现实工作情况不允许，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有月娥一个人照料我就行了，用不着你们再来操心。

“目前我们正是大忙季节，特别是工艺制品车间，任务十分紧迫，不增加工人就是最大的努力了，千万不能再减少人员。”

“世通啊！”柯传民说，“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你必须按照高院长的意见执行，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万一出现差错，那就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对！我同意传民的意见。”季休武说，“目前，保养好你的身体，是我们公司的首要任务。其他工作受点儿损失可以想办法弥补，你的身体要是出现不测，那是没有办法挽回的损失，所以我认为：必须按高院长的意见办，至少要两个人日夜轮流值班护理。”

“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再讲了，就按高院长讲的办。”柯兰菊坚定地说，“不要从车间抽人来，我和月娥轮班护理，她值夜班，白天由我负责。”

“我同意二姨的意见。”卜月娥说，“只是，二姨的工作怎么办呢？”

“目前的账目不多，我晚上加点班就解决了。”

柯兰菊自报奋勇护理农世通，不但卜月娥认可，其他人也认为合情合理，只是农世通本人有点儿……

怎说呢？他不愿意她护理吗？不是；他希望她来护理吗？也不是。

自从与卜月娥成为夫妻之后，在农世通心里，柯兰菊就成了一个游荡不定的魂：虽然时前时后，时左时右，时深时浅，时轻时重，但她始终隐藏在他的心中。他害怕见到她，又想见到她，自相矛盾——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现在，柯兰菊主动提出要亲自护理他，农世通怎么表态呢？

他用眼的域光扫视着同伴们，发现他们的脸上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表情，再否定他们坚持自己的意见，肯定是一个不识实务的失败。因此，他只能是不摇头、也不点头的默认。

几分钟之后，柯传民以长辈的姿态说：“世通啊！希望你在调养期间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调养，不要操心工作上的事情，相信我们几个是能够按照计划完成生产任务的。明天我到白土岭去，这边的整地和播种有休武总管，猪场的事情有季霞操心，工艺制品厂有玉刚管理，你应该安心、放心，一心一意地调养好身体——这可是你的艰巨任务啊！”

“好吧！生产上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希望，一定安心调养身体，争取早日恢复健康。”农世通说，“不过，你们也要劳逸结合，把健康放在第一位；尤其是老民叔，在外地工作期间，千万不能出问题。”

当天下午，农世通服过镇静药入睡不久，柯兰桂挎着鸡蛋、奶粉、红糖等营养品，第一个进了大院。

柯兰菊把她拉到办公室，小声说：“姐呀！世通讲了，任何人送来的东西都不能收，你说怎么办？”

“为啥呀？弟弟遭到这样的不幸，又受了这样的罪，当姐姐的拿几个鸡蛋来也不收？他真把我划到‘家人’之外了？”

柯兰桂的话音还未落，石道梅又挎着篮子进了大院。

紧接着，柯传芳、丁明月、周春贤、吴月荣等，都提着包、挎着框的来送礼。

就在柯兰菊接应不暇的时候，沟东、沟西、路南的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人陆续地往大院送东西。

柯兰菊真急了，又不敢大声嚷，只好站在大门口，两只手比比划划地向大家作手式，让人们安静下来，不要进大院。

她含着眼泪说：“大家的心意我理解，但是你们想一想：这样做是关心爱护病人，还是为难病人？你们看看，这么多东西得让他吃多长时间？这些东西能保存多长时间不坏？我替农经理求求大家……”

柯兰桂出来看到这种场面，又听到妹妹这样说，突然醒悟了。

她说：“乡亲们，我们这样做，虽然心意是好的，但结果是不利病人调养的一件坏事情；如果大家没有坏心歹意，真心实意地关心、爱护农世通，那我们就带着东西悄悄地回家，给病人留一个安静的环境。”

说完，她挎起篮子，第一个走出大院。

柯兰桂在柯季村是个很有威望的老太太，她的做法很有感染力。所以，在她的身后，石道梅、柯传芳、丁明月、周春贤、吴月荣等，也都带着自己的礼物，无声无息地跟着她出了大院。

那些还没有进大院的人们就不用说了，谁愿意做‘有坏心歹意’、对不起农经理的坏事情呢？

这个拒收任何礼品的消息也像一阵风似的，一夜之间传遍了周围的各个村，不然的话，各村各户送来的营养品，说不定能塞满整个大院。

一个星期之后，一辆小轿车停在大院门口，县委书记田静怡来看望农世通，至于她带没带营养品？带的是什么高级礼物？只有大院里的几个人知道。

有一天，高院长亲自来查房的时候，农世通开玩笑说：“老朋友，你制定这样严格的规矩，是不是拿我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试验’？”

高院长笑着摇头说：“正是因为你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所以我才制定这样严格的规矩。至于‘试验’嘛！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做过了。”

接着，他就向农世通讲述在部队时遇到的一个重大事故：部队在执行国防施工任务时，一个排二十五名战士，集体在浴池里触电。经过全力抢救，只挽回了二十一个年轻的生命。但是，由于后期调养工作不到位，至使六位战友落下了程度不同的残疾。

他又告诉农世通，说电流通过人体时，会对人身造成程度不同的两种伤害：一是外部的电弧烧伤，不但会留下烙印，而且还能使熔化的金属渗入皮肤，使局部皮肉金属化。二是电离子进入体内所有细胞的电击伤害：超量的电离子是致命的，如果抢救不及时、不适当、不到位，都会造成死亡；即使抢救过来的病人表面看没事儿了，但少量的电离子会隐藏在某些细胞内，特别是神经系统的细胞，最容易受到隐形、延期伤害，这就需要有不少于二十天的严格调养。

最后他又说：“不要认为给你吃的、喝的都是营养品，那里边都分别掺有微量药物。你没感觉出来吗？”

“噢！我说怎么饭、菜、汤都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呢！”农世通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触电后味觉出了毛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