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186 起死回生

农世通和另外两个触电的人被送到卫生院以后，季休武急忙给卜月娥打电话。等他再回到急救室的时候，先触电的那两个人已经蒙上白布被抬了出去。

卜月娥听说丈夫触电了，顿感晴天霹雳，天昏地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卫生院的。

她看到躺在急救室里的丈夫，没哭没叫，显得异常冷静。

她问还站在农世通身边的几个医生：“他还有救吗？”

几个医生相互看了看，都轻轻地摇头。

卜月娥一句话也没说，就悄悄地离去了——这一行动使在场的人费解。

大约十多分钟的样子，卜月娥疾步跑进来惨叫一声：“伯呀！等着我，俺俩一起走！”

然后她就扑倒在“尸体”上，死死地抱住丈夫。

卜月娥这一连串的动作把在场的人惊呆了。

刚进来不久的柯传民看出了问题，他惊慌地说：“坏了！月娥可能服毒了。医生！快抢救！她肯定服毒了。”

柯传民说得不错，卜月娥是服毒了，她吞下了四包“五步倒”。

刚才，她看到农世通面无血色，又见几个医生都摇头，断定丈夫没救了，就决定“跟他一起走”。

卜月娥从急救室出来疾步往街上跑，刚进街口就看到了一个卖鼠药的地摊。她掏出一张票子扔过去，说买几包“毒鼠强”。

卖鼠药的老人抬头看看她，说“毒鼠强”不准卖了，有“五步倒”。

她弯腰就去抓地摊上的纸包，老头儿用两手将她拦住说：“你不能动手，我给你拿。”然后，他从纸盒子里拿出四包递给了卜月娥。

卜月娥接过鼠药扭头就走，卖鼠药的老头喊“找你钱！”

她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把四包鼠药倒在一起，想立刻吞下肚去,又觉得不妥——“五步倒”，我必须与伯“倒”在一起。所以，她跑到急救室门口才一下子把鼠药全倒进嘴里，嚼了嚼，用力咽了下去，然后就扑倒在丈夫身上紧紧地抱住不放。

卜月娥被强行抬到手术室，医生们紧急动作：一边取胃液化验，一边商量抢救方案，同时准备器械。

正在这时，高院长从县城乘“摩的”赶到。他满头大汗地进了急救室，亲自检查了农世通，然后吩咐医生快准备。

高院长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使用了过去曾使用过的那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冒险抢救法”进行操作。10分钟以后，农世通的心脏起搏，血压显现，肺部开始活动——他起死回生了。

卜月娥被强行放在手术台上，主刀医生动了脑筋：鼠药中毒不是这个样子呀！她怎么还有这么大劲呢？

正在犹豫之时，送来了化验单。医生接过来一看，摇摇头——胃液中根本没有鼠药成份。

并非卜月娥不该死，而是细心、善良的卖鼠药的老人给了她一条命。

原来，卖鼠药的老人看这人买鼠药不像是药老鼠，肯定想服毒，心想这么美好的姑娘死了太可惜，于是就从纸盒子里拿了四包假药给了她。

卜月娥听说自己吃的是假鼠药，恨不能一刀把卖假药的老头子剁成两截。

她立刻想到了上吊，想到了投井，还想到了割自己的血管；可她又想，那样做离伯太远，赶不上他，最好也去触电。怎么触呢？到哪去触呢？而且也没有把握呀！最后，她果断地选择了撞墙。

她像疯了一样，两个医生都拉不住，拼命地往急救室跑。

巧就巧在时机上：她看准了门口的墙角，眼一闭就照死地撞了过去……

高院长听说卜月娥服毒了，急忙往外走。这下可好：卜月娥没撞到墙角上，却把高院长撞了个半死。

卜月娥愣了一下，又往墙角上猛撞过去。季休武眼急手快，上去抱住了她。

季休武说：“孩子，不能这样，世通醒过来了。”

卜月娥不信，还要拼命往墙上撞。

柯忠臣也上去抓住她，说“你自己看看，农经理真的醒过来了！”

卜月娥不撞墙了，急速向丈夫扑过去。她看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又看他张了张嘴，虽然没有声音，但知道是在喊她。

她受不了了，憋了半天的眼泪像决了堤坝的洪水，极度的悲痛和控制不住的感情全部表现出来了。

卜月娥情真意切的悲痛之声，像一把把利刃刺着每一个人的心，再加上柯兰菊无比痛苦的嚎啕，使在场的人个个泪流满面；就连很难掉泪的季休武，此刻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时泪下如雨。

就在这时，满头大汗的县委书记田静怡带着两个医生进了急救室。她听到有人放声痛哭，又看到在场的人都是满腮泪痕，急忙问：“不是说抢救过来了吗？”

柯忠臣擦干眼泪说：“是的。田书记，农经理是醒过来了，只是月娥哭得太伤心，她……”

田静怡上前拉住卜月娥说：“你不能这个样子，你这样哭不利于病人休息！”

一句话提醒了卜月娥，她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恭恭敬敬地给田书记鞠了一躬。然后她说：“谢谢你，田书记。”

农世通被抬进急救室的时候，就有一些知情人来到卫生院。

后来，柯季村的人成群结队地往这里跑，四邻八村的人们得到消息后也都陆续来到这里，黑压压的人群把卫生院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其间，有好几个的老太太先后哭昏了过去，就连卜贵男也差点背过气去。

乡长季如安出来说：“大家不要哭，农经理醒过来了。”

柯忠臣站在铁门里往外一看，虽然哭声停止了，但还是人山人海的围着。

他临时用报纸卷成一个喇叭筒，使劲对大家喊：“乡亲们！农经理已经转危为安，现在特别需要安静地休息，请乡亲们赶快离开这里……”

他连喊了三遍，人们还是不肯散去，都想亲眼见一见农经理。

柯忠臣没办法，只好向大家许愿：“等农经理出院时，我一定通知大家来欢迎他，一定……”

人潮中纷纷有人发问：“是真的吗？”

“大概啥时候能出院？”

“你说话算不算数？”

“……”

田静怡接过柯忠臣的纸喇叭大声说：“乡亲们！你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了让农经理尽快康复，请你们先回去。我以县委书记的名义向大家保证：柯书记的话一定兑现！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感谢大家……”

县委书记的话起了重要作用，拥挤的人群向四面八方流动，最后只剩下柯季村的一些人们。

高院长实在没办法，只好同意让农世通的亲属和有情况的少数人，有秩序地进入病房与他见面。

农世通微微睁开眼睛，让卜月娥托起他的右臂和来看望他的人轻轻地拉一下手。当他的手被最后一个人——柳柳背着的残疾人柯兰杨握住的时候，他休克了。

一个星期后，基本康复的农世通强烈要求出院。

经乡、公司、卫生院的领导们和卜月娥等人共同研究：同意他出院，但必须组织护送。

那天一大早，各村村民像赶庙会一样地聚集在卫生院门前，然后顺着通往柯季村的公路，连续不断地人群一直延续到村头。

上午9点，农世通谢绝了卜贵云开来的卧车，徒步回家。

为了防止农世通过于激动再次发生休克，高院长严禁任何人与他握手。

柯忠臣是护送农世通的总指挥。

他让村长卜贵虎带着卜月涛、唐彩萌、卜贵英、张云汉、卜贵男、季如森、柯忠柳等年轻人在前面开道；卜月娥和柯兰菊分别在两侧拉着农世通的手；紧跟在后面的除了高院长和两个医生外，还有柯传民夫妇，季休武夫妇，季霞夫妇，卜学新夫妇，柯兰亭夫妇，石道梅夫妇，季兆才夫妇，以及柯传芳、卜月堂、季兆岭、等等。

农世通看到这么多来接他出院的乡亲们，眼里含着泪花，一个劲地重复着两句话：“谢谢大家，感谢乡亲们！”

走了两里路以后，高院长不让农世通再说话了，于是就由卜月娥代替丈夫说那两句话。过了一会儿，柯兰菊也情不自禁地重复着那两句话：“谢谢大家，感谢乡亲们！”

走到柯季村村口，农世通坚决要求停下来，谁也阻止不了他。

在几个年轻人的帮助和保护下，他爬到正在画《“小康村”规划图》大牌子前的方桌上，面对万名乡亲激动不已。

他先是抱拳向各方村民致谢，然后挥动着双手，大声说：“我万分感谢乡亲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感谢……”

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农世通的话音，他再一次流下了热泪。

等掌声落尽以后，他擦擦眼泪又说：“乡亲们，请你们放心，在我有生之年，一定和你们在一起拼搏，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