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天 第三章 邀请莉莎

功夫不负有心人。黄炎厚和吉姆分别在互联网上畅游了几个小时，还真有点儿收获——虽然没找到莉莎的直接信息，却找到了她工作单位的新地址。

“这就好办了。”黄炎厚说，“只要找到她的工作单位，不可能得不到她的消息，就是再保密，单位负责人不会不知道她的去处；只要莉莎没进入太空，地球上总会有她的身影，还怕找不到？”

“如果她单位的知情人以‘保密’为借口，不与我们配合怎么办？我们不是白跑一趟吗？”吉姆有些担心地说，“这不是近距离，是要坐飞机越过大西洋的。”

“这好像，不是你说出来的话。”黄炎厚笑容可掬地轻击吉姆一拳，“对于一个气象飞行员来说，还不像抬腿迈门槛一样容易？”

黄炎厚和吉姆收拾好行装，与安娜辞别后，便踏上了万里求贤的征途。

飞机越过大西洋，准时降落在大不列颠岛上。两个年轻的气象专家在宾馆休息了一夜，早饭后便直奔莉莎的工作单位。

吉姆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虽然几经周折，但凡是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摇头派——绝大多数是真诚的摇头，极少数是故意摇头，只有一个人是含着笑摇头。

黄炎厚和吉姆回到住处时已经夜深人静了。他们草率地吃了点晚餐，便将身体慢慢地放到床铺上。吉姆的鼾声告诉黄炎厚，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感到疲劳了。但是，他自己仍然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没思考别人，他思考的核心就是那个微笑着摇头的老女人——她为什么老是微笑着摇头？为什么她不果断地否定我的猜测？她为什么不厌其烦地询问我们找莉莎的真实目的和用意？难道……

困惫终于征服了黄炎厚，并把他送进了甜美的梦乡。

黄炎厚从梦中得到了启发，他和吉姆再次去找那位微笑着摇头的老女人。

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微微点了两下头，慈祥地看着黄炎厚和吉姆，亲切地说：“我算定，你们还是要再来找我的。”

黄炎厚也微微点了两下头，诚恳地看着她，喜悦地说：“我也算定，您肯定是知道莉莎去处的人，所以我们必须再来找您。”

老女人又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他们一番，大概是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了才说：“你们要找的莉莎威廉，就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从前年开始，她就在本岛上一个秘密场所，主持研制一种新型的飞行器，它将是一种跨时代的新产品。因为该产品正在试制过程中，对外是严格保密的。不过，当我了解到你们的真实意图之后，认为没有对你们保密的必要——因为这种设备试制成功之后，真正的出路也是以气象事业为目标的，所以我给你们留下活扣；如果你们真诚希望合作、急需这类设备的话，你们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昨天，我之所以欲言又止，目的就是对合作者的诚意再做一次考验。”

老女人的话使两个年轻人同时产生两种不同的想法：黄炎厚认为她的做法正是一个科技工作者的老诚、谨慎，是应该赞赏和学习的；吉姆的想法却不是这样，认为她是以老自居、故意卖弄、逗他们玩儿，并非真心实意求合作之举。

虽然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不同，但目的是一致的——想尽快找到莉莎，了解新飞行器的功能和用途，是否能解决他们计划中的设备难题。

老女人又让黄炎厚把计划变更的思路再重点重复一遍，然后共同讨论一些飞行中的问题，最后对他说：“你们主动找上门来是正确的，但时机不巧，莉莎利用组装工作之前的空隙回老家探亲去了。”

“她的老家在哪里？”黄炎厚虽然心里急，但还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很远，在苏格兰西海的‘野猫岛’上。”老女人好像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接着又说，“到她家的交通太不方便。还有一个礼拜她就能回到试验场，到时候我也去参加组装。”

“那我们怎么办？”吉姆有些着急地说，“难道就在宾馆睡几天大觉？”

黄炎厚看着老女人，用请求的口气说：“老师，您看……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来回路途又远，您能不能给她……”

“不能这样做。”老女人看出了黄炎厚的意图，抢过他的话茬说，“莉莎是个比你们还要大一两岁的姑娘，平时又是个‘工作狂’，这次是我硬逼她回去探亲的，你们说，应该去打扰人家难得的几天安静么？”

黄炎厚用手势制止了吉姆刚要出口的话，然后说：“您的关心和体贴是对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几天，顺便办点儿其它事情。”

老女人满意地点头说：“那好。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试验场的话，就提前和我联系。”

黄炎厚转了下眼球说：“如果没有其它变化，我们会提前和您联系的。”

告别了老女人回到宾馆，吉姆急不可耐地问：“朋友，你真的有事要办？”

“那当然了。”黄炎厚说，“没事要办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吉姆一时未看破黄炎厚的心思，又不好打破沙锅问（璺）到底，只好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黄炎厚看出了吉姆的窘态，笑一下说：“人家不是告诉我们了吗！莉莎在苏格兰西海的‘野猫岛’上休假，又告诉我们到那去交通不方便，你说，我们能没有事情做吗？”

吉姆茅塞顿开，高兴得往黄炎厚胸脯上击一拳说：“你这个黄毛猴，是比我这个‘猪无（悟）能’精得多，以后我喊你‘猴哥’算了。”

黄炎厚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阵，然后擦去泪水说：“对！你的比喻很贴切，我们就是要去西天取经，不，应该说去‘西海’取经，只是……”

“只是还缺少唐僧、沙僧和白龙马。”吉姆像个撒野的孩子一样，又击了黄炎厚一下。

黄炎厚好奇地看着吉姆，问：“你也喜欢我家乡的这个神话故事？”

“太喜欢了。”吉姆说，“世界上有许多神话故事，我虽然没有全部看，但比较有名气的我几乎都看了，比来比去，我最喜欢的就是《西游记》。这本书不仅故事情节吸引人，语言也丰富多彩，所以我特别喜欢。”

“看来，你对我们民族的语言和文化很精通了！”

“精通谈不上，更不能加‘很’字，不过，我对你们民族的文化、历史很感兴趣。在大学期间，有个同班的学友是你同乡，他对我的帮助和影响很大，所以，我的这一点点汉语水平应该归功于他。”

“关键应该是你的兴趣和努力。没有这个前提，别人的帮助和影响是无济于事的，你说是不是？”

吉姆高兴地点点头，兴致勃勃地叙述起在大学期间业余学汉语的故事。

当天下午买好飞机票之后，两个人一同游逛这个海岛上最大的城市。他们漫步于泰晤士河畔，边走边商谈明天的行程，不知不觉来到了格林威治天文台原址。黄炎厚停下脚步，面朝北方说：“吉姆博士，这就是地球经度的起点吧？右边是东经，左边是西经，脚下是零度。”

吉姆点点头，然后说：“这是人为的起点，无论是经度起点还是纬度起点，都只是出现在地图上，真实的地球表面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按照天体物理学家的说法，叫做‘有限无边’。我想，地球是这样，其它星球也应该是这样吧！”片刻他又说：“至于宇宙嘛，目前我还搞不清它的真实含义。”

“别说我们这些人搞不清宇宙的真实含义，就是那些专门研究宇宙的天体物理学家们，也都没有给出一个确切完整的说法；这是因为对宇宙的远久历史过程，当代人类还无法知晓，所以他们的各种理论，除了很少一部分是仪器观测的结果外，大部分都还是出自推测、预言。”黄炎厚说，“我认为从某些意义上讲，解释宇宙的含义，应该使用一个公式来说明，即：宇宙等于空间加时间加物质加能量乘以无限【宇宙=（空间+时间+物质+能量）×无限】。”

“咦！”吉姆有些惊讶，“你的这种说法我是第一次听到，为什么要乘以‘无限’？能解释一下吗？”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黄炎厚说，“空间、时间、物质和能量，这是宇宙的四个基本要素，是缺一不可的；因为空间无边无际，时间无休无止，物质无穷无尽，能量无始无终，这些都是无限的，所以只能乘以‘无限’。”

“哈哈！这个观点正对我的心思，看来你对宇宙还真有一定的研究嘛！”

“谈不上研究。”黄炎厚说，“作为一名气象工作者，不应该是一个对太空一无所知的‘宇宙盲’。虽说大气变化都发生在围绕地球的大气层中，但引起天气变化的原因不是与宇宙没有一点关系的，太阳、地球、月球，都是宇宙的一部分嘛！所以，对这方面的科技信息总是应该关注一些的。”

“是呀！虽说我也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书报、杂志和网络上的文章，但对宇宙的本质、状态、演化以及起源和归终等许多问题仍然模糊不清。”吉姆说，“因为在那些文章中，虽然内容大同小异，也觉得他们讲得有些道理，但仔细琢磨起来，有些理论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比如说‘大爆炸’吧，一个极小的‘原始粒子’，凭什么就突然发生大爆炸？那个‘无限密度’的粒子能产生那样的高温让宇宙一直膨胀到个140亿年后仍在继续膨胀？它哪来那么大的能量？再说，把大爆炸这个奇点作为宇宙的起源，我觉得也不合适：就是因为‘大爆炸之前的事件没有后果’就不承认事实了？与其‘割除’大爆炸之前的历史，不如承认宇宙就是‘无始无终’的了。”

黄炎厚看着不停摇头的吉姆，好像受到感染似地也轻轻地摇头，然后说：

“大爆炸就是根据地球膨胀的理论推导出来的。19世纪初，拉普拉斯提出‘科学决定论’，认为在如何认识宇宙的理论中存在一族定律，‘只要给定宇宙在某一时刻的状态，这些定律就能精确决定宇宙的演化’。在之后的200来年中，天体物理界相当活跃，先后出现‘量子力学理论’、‘波随时间演化的定律’、‘引力定律’和‘相对论’。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认为：‘宇宙在过去某一时刻肯定有一个具有无限密度的状态’。按照这个理论，近代科学家们利用各种手段进行大尺度结构地观察。上世纪20年代，天文学家们在观测星系的过程中发现了‘多普勒效应’，证明不同星系之间的距离一直在增长，得出了宇宙正在膨胀的理论，并且计算出‘宇宙正以每10亿年5%到10%的速度膨胀’。

“宇宙为什么不停的膨胀？总该有一个起因吧！于是便出现了137（或140）亿年前产生‘大爆炸’的奇点——‘无限密度’的‘原始粒子’在爆炸瞬间产生无限的温度，‘大爆炸后的1秒，宇宙已经膨胀到足以使温度降到大约100亿摄氏度。’……”

吉姆认真地听完这段叙述之后问道：“你对这种推测（或设想）的理论如何看待？信不信宇宙会从膨胀转为坍缩？信不信经过‘大挤压’宇宙会有另一个‘无限密度的状态’？信不信时间终止、宇宙消亡？”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对于这种几代人、几十代人、甚至无数代人都难以定论的科学原理，不可随便地肯定或否定。”黄炎厚说，“不过我认为宇宙是无始无终的，不存在‘起源’与‘消亡’问题。大爆炸可能发生过，但不可能在‘无限密度的原始粒子’中发生，应该是在宇宙中的某个部位发生；也就是说，不是大爆炸产生宇宙，而是宇宙的某个方位发生过大爆炸。

“大爆炸肯定要产生巨大的能量（高温），这是不可否认的。不过，它只是‘次生能量’，和宇宙‘原始能量’比起来，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所以，促使星系团永动不停（或说宇宙膨胀）的能量，究竟是‘次生能量’还是‘无态动波’？这个问题别说目前解决不了，就是再过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之后，也不一定能解决得了。”

“啊！‘无态动波’是什么？”吉姆兴趣地问，“它还能促使宇宙膨胀？”

“是的，它是‘宇宙原始能量’，或者说是‘暗能量’，实际上，应该说是‘暗能量’中最主要的一种。”黄炎厚平静地说，“‘无态动波’是我经过几年的研究、考证、体验、分析后给定的名称。‘无态动波’不是暗物质，也不是反物质，更不是明物质或正物质，它不属于物质的范畴。它是光波、声波、电磁波和所有射线的媒质，离开它，宇宙中所有的微波和射线都将成为一团乱麻。‘无态动波’在宇宙中的丰度很大，可以说是到处都有，无时不在，是一切星系团的背景和载体；也就是说，宇宙中的一切物质（包括隐蔽物质）都漂浮、荡漾在‘无态动波’之中，当然也包括大气，说不定整个宇宙的存在、运行、演化都与它有直接关系，所以，我把它也算做构成宇宙的基本要素之一。”

“噢！是不是和‘以太’一样？”

“和‘以态’不一样，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黄炎厚说，“‘以太’是物质，‘无态动波’是能量。就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虽然无法观察到它的存在，但在某些时候，在某种特殊环境中，有时能够感觉到它的作用。暗能量不单是一种，但最主要的、占其丰度百分之九十九的是无态动波（正常暗能量），还有百分之一是各种性质不同、形态复杂的‘异常暗能量’。不要小看这个百分之一，据我的体会和分析，就是这百分之一中的某些‘异常暗能量’，可能是造成某些气象灾害的罪魁祸首……”

第二天下了飞机之后，他们向很多人打听，其中包括当地测绘部门的要员们，都不知道西海哪里有个野猫岛。有个海边的老渔民告诉他们，说苏格兰的野猫是全世界闻名的，有不少海岛上都有野猫，至于哪个岛叫野猫岛，我还真不知道。

“这怎么办？”吉姆有点着急，“我们是不是和那个老女人联系一下，问清楚野猫岛的所在，或者是让她告诉我们莉莎的联系方式和号码。”

“这合适吗？人家的意思是不让我们去打扰莉莎，我也答应了人家，如果现在……”黄炎厚想了一会儿说，“我看这样，明天我们买张最新的西海地形图，再仔细地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坐汽车多跑几个海边城镇。天下无难事，就怕有心人，只不过我们要辛苦一些、劳累一些就是了。”

“辛苦、劳累都不算什么，我也不是怕苦怕累的人，我是怕万一找不到……”吉姆停了一下又说，“行，就按你的主意办！”

次是早晨，黄炎厚和吉姆带着一张新地图上了汽车，在海边公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下了汽车又徒步几公里，终于来到他们认为有线索的海边小镇上。

实在是太累了。饮料瓶子甩了一个又一个，还觉得口干肚子饿。这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卖水果的地摊，就买了一些平时爱吃的水果。

吉姆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管干净不干净，掏出餐巾纸简单地擦了擦就咬了一口。他边吃边说：“这水果很新鲜，味道也很好，你尝尝。”

黄炎厚付过钱，就提起水果离开。他们刚走几步，听到一个女买主问：“你这水果是刚从野猫岛上运过来的吗？”

就这么一句话，差点让吉姆把半个水果整吞下去。他没和黄炎厚打招呼，就几步蹿了回去，问：“小老板，你这水果是从哪里运来的？”

卖水果的小伙子被吓得直哆嗦，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黑家伙，却不敢开口了。

黄炎厚说：“小伙子，你先把人家的果子称了，我们还想再买一点。”

卖水果的小伙子把那位女买主打发走之后，先看一眼吉姆，然后转过脸来问黄炎厚：“你们还要买多少？”

黄炎厚笑笑说：“小伙子，你这水果又鲜又甜，到底是从哪里运来的？”

“当然是从野猫岛运来的了。”小伙子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说，野猫岛在哪里？怎么走？”吉姆焦急地问。

“小伙子，你别看这位朋友皮肤黑，可他心是红的，是个大好人。”黄炎厚和颜悦色地说：“我们是要去野猫岛找个人，又不知怎么走法，所以想问问你。”

小伙子上下打量了黄炎厚和吉姆，然后试探性地问：“你们，找谁？”

黄炎厚观察着对方的神态，缓缓地说：“我们找一个叫莉莎的人。”

“莉莎？”小伙子皱起了眉头。

“莉莎威廉，你认识她吗？”吉姆急忙补充。

“噢！”小伙子面容开朗了，“莉莎威廉，我当然认识了，她是我表姨。这水果就是从她家的温室果园里摘来的。”

“温室果园？”吉姆有些怀疑地问，“莉莎威廉家还有温室果园？”

“没有温室果园，这么冷的气候，你能吃到刚摘下来的水果吗？”

黄炎厚和吉姆那个高兴劲儿，真想把小伙子抱起来抛向天空，但他们没有那么做，他们心平气和地与小伙子聊了起来。他们从小伙子嘴里得知，莉莎确实在小岛上休假，但昨天乘汽轮出岛了。至于她到什么地方去了，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未知数。不过，他们还是决定：明天上午乘坐送水果的小船去野猫岛，先拜访莉莎的父母及家人。

黄炎厚和吉姆在莉莎父亲的引导下几乎走遍了整个小岛，又听了几位老人的叙述，两位远来的客人初步了解到这里的基本概况：

这个小岛离大岛很远，离大陆更远；小岛不是圆形的，也不是方形的，而是一个略带弓形、细长细长的，像一条带点弯儿的黄瓜。岛虽不大，但地形复杂，有高高的岭，有顺岭而下直到海边、深浅不等的沟壑，还有大片平坦的海滩；岭上有张牙舞爪的巨石，还有悬崖；岭上和巨石中有许多数不清的洞穴，有些洞穴很深，因为人无法进去，所以不知道通向哪里；有些小洞穴在悬崖上，海风吹来，能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小岛上的居民不多，只有百十来户人家，绝大部分都以捕鱼为生。莉莎威廉家不是渔民，以栽培果树为业。她父亲被誉为小岛上的“果树王”，经济条件比较好。她母亲身高体壮，勤劳能干，是个优秀的管家能手。莉莎有四个兄长，她是全家唯一的、人人疼爱的小妹妹。

小岛上虽然人口不多，但小动物倒是不少，兔子、老鼠、黄鼠狼就不用说了，单是野猫就使人触目惊心，因为没有豺狼虎豹，野猫们就在岛上称王称霸。据村民们说，每当渔船靠岸的时候，成群的野猫坐在岸边等着，渔民们不但不赶它们，还把早已准备好的小鱼或切好的碎鱼块向它们撒去，野猫们不争不抢，很守规矩地各叼一块，然后钻进树林或洞穴中。

人们说岛上的野猫从不偷吃渔民的鱼，如果有不守规矩行窃的，肯定会遭到其它野猫群起而攻之，让它下“痛改前非”的决心。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岛上的居民视野猫为神灵，因此，人们都叫这个小岛为野猫岛。因为地图上没有这个名称，所以界外人很少知情。

野猫岛上的居民个个都爱野猫，相比之下，爱得最深、最执着的当数莉莎，用她自己的话说：野猫是救命恩人，它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事情是这样的：莉莎五岁那年，她家的水果又获丰收。四个还都算孩子的哥哥们用船往岛外运送，莉莎跟着父母到岭上摘果子。下午三点多钟，父母各背着果子往家里送，让莉莎留在岭上看着剩余的果子，等着他们回来。夫妻俩走到家刚放下背上的筐，就听到不祥的声音，突然发现天空乌云翻滚。凭着多年的经验，他们知道飓风要来，夫妻俩不顾一切地往岭上奔跑，风暴不客气地把他们刮得东倒西歪，还不停地跌倒。等他们艰难地喊叫着爬到岭上，孩子不见了，已装满的几筐水果也无影无踪。悬崖下就是波涛凶涌的海水，夫妻俩恨不得立刻跳下去，但理智制止了他们——如果跳下去，不但救不了孩子，连自己也葬身大海，毫无意义。飓风过后，有几只野猫一直冲他们嚎叫，叫得紧急而凄惨。他们醒悟了，便跟着野猫，在离悬崖两千来米的海边杂草丛中，发现了几十只野猫围在一起，走近一看，中间躺着的正是莉莎。

原来，当莉莎被飓风卷入大海的时候，被悬崖下的野猫们看见了，它们互相嚎叫着一起冲进大海，奋力咬住莉莎的衣服往岸边拖，几十只野猫硬是顺着海边将昏迷的孩子拖到草丛中……

野猫抢救莉莎的消息传遍了小岛，人们纷纷议论，说莉莎是野猫的孩子。后来，有人见到莉莎，就称她为“野猫”；再后来，要好的同学和朋友们也这样呼唤她。莉莎不但不回避这个绰号，反而很乐意接受，慢慢的，“野猫”这两个字，就成了人们对莉莎的爱称。

天快黑的时候，正在和客人聊天的老爷子突然站起来说：“好了！我亲爱的女儿——莉莎威廉回来了。”

黄炎厚和吉姆不约而同地起身向外张望。

莉莎的父亲说：“你们别急，快坐下，至少要等20分钟她才能到家。”

黄炎厚和吉姆收回张望的姿势慢慢地坐下，他们虽然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上，希望能听到、那怕是隐隐约约的汽轮响声，但结果很失望，除了微弱的涛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这不能不使他们纳闷：20分钟才能到家，你怎么知道是你的女儿回来了？你不是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难道，难道是父女之间的血缘感应？他们只能这样想，不便开口去追问，但在情绪上或多或少有点流露。

当然，老爷子也发现了他们心中的疑团，就笑笑说：“我不会骗你们，因为我清晰地听到了汽轮的响声——这种响声的汽轮，是这岛上别人家没有的。你们仔细听听，她还在5海里以外呢！”

“你的听觉这样神奇？”吉姆再也憋不住了，“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这不算特异功能吧！”老汉认真的说，“可能是生活环境磨练出来的，我们小岛上的人几乎都是这样。要不，我们怎么能在飓风到来之前采取措施呢！”

“很有道理。你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海面上，是应该有超常的听觉能力。”黄炎厚说，“你的女儿也有这样的听觉？”

“嘿！别提她了。”老汉骄傲地说，“她的耳朵比谁都灵，在这个小岛上数第一，小时候人家都叫她‘顺风耳’，其实，顶风她也能听几海里远。她不但听得远，而且判断方位也特别准。我们的耳朵只能听出前、后、左、右这四个方向，她的耳朵至少能判断八个方位：除了前、后、左、右外，还能分清左前方、右前方、左后方、右后方……”

吉姆兴奋地站起来指一下黄炎厚，说“不错，我这位朋友的家乡有个说法，叫‘眼观六路，耳闻八方’。哎，你女儿的眼睛能观多少路？”

老爷子笑了起来，有些夸张地说：“我女儿的眼睛能观多少路我不知道，没有检验过，但是我知道，她能数清天上的星星。”

汽轮的声音由远而近，黄炎厚和吉姆都听见了，便起身和老爷子以及家人、还有一些邻居一起往海边走去。

路上，莉莎的父亲告诉黄炎厚，说莉莎的眼睛还有个特别功能：潜入到海水下面时，不但能睁开眼睛，而且还能看清500米以外的东西。对此，黄炎厚虽然没有感到惊讶，但觉得奇怪：怎么在地球的这一边，也有一个与我一样的人呢？而且还是个女人，难道说……

风平浪静的海岛上，黄昏时的景色特别美。

莉莎跳上岸，先和父亲、母亲拥抱，然后和哥哥、嫂子以及邻居们亲近。当她发现站在人群后面的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时，神态略显紧张。她转向父母问：“这两位是哪里来的？他们要干什么？”

父亲和她解说之后，母亲又附在她的耳朵上嘀咕了几句。

莉莎走到黄炎厚和吉姆面前，简单打量他们之后问：“聪明的朋友，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吉姆虽然和这个白皮肤漂亮的女性有过一面之交，但被人家这么突然一问，倒有点儿胆怯了。他暗中捅一下黄炎厚，自己往后撤了半步。

黄炎厚虽然也见过莉莎，但没有语言交往。现在他遇到这个场面，又接到了吉姆的“信号”，原先想好的见面词被人家这么一问，觉得不能再用了。怎么办？人家“出拳”了，我怎么“接招”？不能就这样僵着。想了想，他说：“我家乡有这样的说法，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高人……’。”

你还别说，就是这句不甚规范的话却让对方笑了起来，她说：“哟！我成‘高人’了，你就不怕有‘拍马’之嫌吗？”

黄炎厚也笑笑，说“这不叫‘拍马’，叫比喻。”

不管怎么说，黄炎厚和莉莎的交往算是开始了。好客的莉莎及其家人绝不会怠慢这两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他们按照小岛上的风俗习惯招待客人，为客人安排舒适的住宿场所，一切都让黄炎厚和吉姆享受着贵客的待遇。

当然了，在这个不足千人的小岛上，突然来了两个肤色不同的年轻男人，在一个三十岁的大姑娘家住着，不可能不让邻居们产生联想，也不可能不让人家猜测、议论。

莉莎正和两位客人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当着黄炎厚和吉姆的面问莉莎：“小姑姑，他们哪个是你的恋人？”

莉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把小侄女揽在面前说：“是谁让你来这么问的？”

“是……”小女孩抬头看看莉莎，又转脸看着黄炎厚和吉姆，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是……是我自己要这么问的。”

在莉莎大笑的同时，黄炎厚和吉姆都有些紧张。他们怕这个话题被继续说下去，希望莉莎否定小女孩的问话，并迅速将她哄走。

他们见莉莎笑过之后，又把小女孩揽在面前继续说这个话题，这两个三十来岁的大小伙子真有点儿受不了，不但汗毛孔收缩，而且手和小腿都有些微微发颤。

他俩的尴尬神态当然逃不过莉莎的眼睛。她不但不去“拯救”这两个男人的怯懦，反而还“落井下石”。她看着黄炎厚和吉姆对侄女说：“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我的‘恋人’，你看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女孩急忙说，“恋人只能要一个，不能要两个。”

“噢！只能要一个，不能要两个？”莉莎逗侄女，“那你给小姑挑选一下，看看我应该要哪个？”

黄炎厚和吉姆都有想跳起来的冲动。刚才莉莎说两个都是的时候，他们提着的心略微放下一点，现在就更加紧张了，尤其是吉姆，再也忍不住了，他说：“莉莎，这个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了，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你就成为我家的人了，”莉莎看着吉姆，然后问“是不是？”

就在吉姆哭笑不得之时，小女孩却大声说：“不要，不要那个黑皮肤的，要这个黄皮肤的。”

黄炎厚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吉姆心里怎么想，从表情上看不出来。

莉莎的目光没对黄炎厚扫描，却盯着小侄女问：“为什么？”

“黑皮肤的不好。”小女孩毫无顾及地说，“黑的不好看，好像很脏，我就讨厌黑色的东西。”

莉莎用两只手抓着小侄女的双肩，把她扭过身来，又伸手从桌子上拿过一把镜子对着侄女的脸说：“你看镜子里有没有黑色的东西？”

小女孩看了一会说：“没有，镜子里没有黑色的东西。”

“你再仔细看看。”莉莎说，“看看你脸上有没有黑色的东西？”

小女孩仔细地看了会儿又说：“没有，我脸上也没有黑色的东西。”

“看看你的眼珠，白眼珠中间是什么颜色？”

小女孩傻眼了，挠挠头，强笑一下说：“眼珠虽然有黑的，但是，但是……”

“那个黑色的圆点多难看、多脏、多讨厌，把它挖掉算了。”

“不行！不行！”小女孩急了，“如果挖掉就看不见东西了，就成瞎子了！”

“对呀！”莉莎循循善诱地说：“人的眼珠这么小，还有黑白两种颜色，而且各有不同的功能。地球那么大，地球上的人那么多，不可能都是同一种颜色的皮肤。我们是白皮肤，那位是黄皮肤，这位是黑皮肤，还有许多界于这三种肤色之间的各色皮肤。不管什么颜色的皮肤，只要血是红色的，心是红色的，就是干净的人，就是善良的人，就是好人。”

莉莎又举出一些生活中具有哲理性的例子，说明各种颜色的特点和作用，让小侄女听得入了迷。停下来之后，女孩子说：“小姑，我不帮你挑了，你的恋人，你自己挑选吧！”

莉莎吻了吻小侄女，然后认真地说：“这两位年轻人都是小姑姑的朋友，他们都不是姑姑的恋人，姑姑也不会做他们的恋人。去对你妈妈讲，他们是来找我谈工作的，不是谈恋爱，不要到处瞎说，好吗？”

小女孩连连点头说：“好，我告诉大妈她们，你们是谈工作，不是谈恋爱，叫她们不要瞎说。”小女孩说完，就连蹦带跳地跑到外屋去了。

黄炎厚和吉姆的呼吸总算均匀、自然了。他们佩服莉莎的胆量，佩服莉莎的智慧，也佩服莉莎的那张巧嘴。黄炎厚想起以往回老家探亲见到过不少姑娘，可没有一个像人家莉莎这样大方、自然。

三个人面对面地又谈了几个小时。黄炎厚战胜不了设备对他的诱惑，忍不住地表露出想到实验场去看看的心愿，吉姆更是按捺不住冲动，还使用了激将法，逗得莉莎哈哈大笑。她想：这可是两位既执著又具有科学探险潜能的年轻专家，是求之不得的合作伙伴，不应该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她说：“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不过我得向导师说一声，打个招呼。”

“就是那个……”吉姆没好意思说出“老女人”一词，故弄玄虚地咳嗽一声，然后说，“她不会不同意吧？”

“估计问题不大。”莉莎说，“她很早就希望有气象专家介入。”

“这太好了！只是……”黄炎厚说，“你的假期……”

莉莎是个一点即通的人，她不但能理解他们的意思，而且还能洞察他们的心理。她想：如果我把假期度完，他们不会、也不可能在这儿等一个星期；如果先让他们回去然后再来，这也不是明智地选择，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放弃剩余的假期。她看着面前两位有点着急的大小伙子，说：“你们别担心，我知道你们着急，不会让你们在这长住。我终止休假，明天就带你们去实验场。”

莉莎带领黄炎厚和吉姆来到实验场，没停留就去了组装车间。他们先看图纸，再看模型，然后到各个库房里去看组装前的所有部件。

看到这些加工精细的部件，吉姆问：“这么多部件都是你们加工的？”

“那怎么可能。”莉莎说，“这些材质不同的部件来自十几个厂家，涉及到的专家和工人大概有数百、上千人之多，我们这里只管组装和试飞。”

“把大、中、小三种型号的飞行设备都组装起来需要多长时间？”吉姆问，“你们试飞又需要多长时间？”

“只要部件齐备了，一天就能组装完毕。”莉莎说，“试飞嘛！弹性就大了。如果按最低要求，10天能够完成，但试飞20天、30天也不算多。”

“不能像飞机一样直接飞到我们的驻地去吧？”吉姆又问。

“不能。”莉莎说，“必须拆卸，部件包装好运过去，到那以后再重新组装。”

“设备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黄炎厚看着图纸说，“担心的是，我们要使用的仪器能不能与它配套。”

“你们准备使用什么仪器？”莉莎说，“我们这个设备上配套仪器可都是琳达贝尔博士设计的新型仪器，如果你们不用她的而用别的仪器，那麻烦就大了。”

“啊！你们与琳达贝尔博士联合起来了？”吉姆问，“她目前在什么地方？”

“怎么？你们要找琳达博士？”

“我们不但找她，而且一定要找到她。”黄炎厚说，“这可是我们没想到的、同时又是我们最最希望的事情，还要请你帮忙啊！”

莉莎笑笑说：“这不是难事，走的时候我告诉你们就是了。”

黄炎厚和吉姆对这种新型飞行器的飞行功能又作了详细地寻问。莉莎不但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说明，还虚心地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莉莎说：“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如果没有你们的意见和建议，等组装成功、投入运行后再作改造，走弯路不说，成本也要提高。”

“成本提高点问题不大，环球气象组织有的是钱，关键是要适用。”吉姆说，“如果上天之后还不如气象飞机，那浪费就大了。”

“不如气象飞机的可能性不大。”黄炎厚说，“这种飞行器与飞机有本质上的区别，不但形状不相同，材料、动力、操作规程都与飞机不同。特别是使用“冷动力”和“变形变速”这两个特点，是一切飞行器、包括用热能发射的飞行物（如火箭等）都是无法相比的，从这个角度讲，说它是超时代的产品，一点也不夸张。”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讲。”莉莎说，“比如观测、束缚暗物质和反物质的部件，那的确是超时代的东西。”

“啊！这个设备还有观测、束缚暗物质和反物质的功能？”黄炎厚很迫切地问，“你能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一下吗？”

“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些。”莉莎说，“没有办法详细介绍。”

“这……”吉姆着急地说，“是不是对我们保密？”

“对你们有什么密可保。”莉莎笑笑说，“这种设备要给你们使用，怎么能对你们保密？你们要想知道详细情况，只有去找琳达博士，因为我也不知道。”

黄炎厚看着吉姆，吉姆也看着黄炎厚，两个人虽然没用语言表述，但心中想的是一个问题——那个“计划外的想法”很可能成为真正的计划。

在实验场的三天里，黄炎厚他们三人，除了上床休息分为两处之外，在其余的时间里几乎是捆绑在一起的。因此，他们便成了心心相印的至交。

黄炎厚非常感激地说：“莉莎博士，你对我们的事业太支持了，你……”

“不！”莉莎打断黄炎厚的话，她说，“我已经接受了你们的邀请，并下决心和你们融为一体，就不应该再有你、我之分了。”

“不错。”吉姆接上说，“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临分别的时候，莉莎说：“琳达贝尔博士最近要从北太平洋上的本州岛回到她的家乡——南太平洋上的南岛，并说她回南岛不是探亲，而是工作之需，所以时间不会长，你们如果打算去找她，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当然了，莉莎还把琳达的其它情况也毫无保留地献给了黄炎厚，让他们自己和琳达联系，并预祝他们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