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天 第二章 变更计划

吉姆把车速开到规定的最高极限，300多千米的路程，两个多小时就跑完了。他把车子一直开到环球气象组织总部的办公楼前停下，扭头对黄炎厚说：“你先上去报到，我把行李送到住所，然后再回来接你。”

报到很顺利，黄炎厚提出的要求与气象组织的想法完全一致。主管部门负责人说：“吉姆曼德莱博士不但是一位称职的气象专家，而且还是探天队伍中最优秀的气象飞行员，你们两个人搭配，应该是珠联璧合。今后，应该是不遥远的今后，你们这个探天小组一定会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新成果。”

吉姆驱车载着黄炎厚来到驻地，在一幢很漂亮的新别墅门前停了下来，然后同时、分别从两边下车。吉姆走到木栅栏门前按了一下电钮，从别墅里边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黑皮肤胖女人，还没下台阶就惊喜地叫：“哇！客人来到了，好漂亮的年轻人啊！”

吉姆低声对黄炎厚说：“她是女佣安娜泰勒。”然后大声对安娜说：“他不是客人，他是这里的主人——黄炎厚博士。”

安娜把黄炎厚引上二楼，然后对他说：“你看，这一带前后左右几十幢两层小楼，都是你们探天员的住所，楼上分左右两个单元，你和吉姆各住一套，你住左边，他住右边，两边的面积和格式相同。除了浴室和便所之外，每套都有大小不等的四个房间：起居室、卧室、工作室和会客室。楼下是公用场所，除了我的卧室和车库之外，还有厨房、餐厅、健身房、仓库、活动室。”

黄炎厚随着安娜将各个房间看了一遍，又打听了一些不太明确以及生活中应注意的问题。最后他说：“谢谢你，安娜。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要太客气，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我这个人在生活上不讲究，随着你们的习惯就行了，不要为我花费精力。”他看着安娜忙这忙那，又说：“好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办，快回去做你的事情吧！”

午餐很讲究，虽然汤、菜和主食都不是家乡风味，也没有本民族的特色，但黄炎厚吃起来却很可口；几年来，他一直从这类食物中吸收营养——习惯了。

次日早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黄炎厚和吉姆几乎同时下楼，两人一起到室外跑步，这是他们坚持多年的习惯。

大约40分钟以后，两个人并肩在平坦而弯曲的“闲道”上自由自在地溜达。

这一带很清静，行人很少，见不到任何机动车辆。道路两旁有树林和草地，树林中有排列不太整齐的动物雕塑；草地里有星云般的花卉，不知是什么花正在开放，随风飘来的香味一丝一丝地窜入鼻孔。透过树林的空隙处，可以隐约地看到大海，如果仔细分辨，也能听到微弱的涛声。

“以前你认识安娜吗？”黄炎厚问，“她是从哪里来的？”

“以前不认识。”吉姆说，“到这之前，她在世界联合组织下属的世界卫生组织里为一个官员服务，那个官员任期结束后，把她推荐到世界联合组织总部，不知是通过什么渠道，现在到了我们身边。那天我去接她的时候，环球气象组织的一位官员告诉我，说安娜是个好样的，素质和品行都不错，工作很卖力，不但厨艺好，服务态度也很好，可以说是一个信得过的佣人。”

黄炎厚到位的第三天上午，接到环球气象组织打来的电话，说是请他到总部去一趟。他问对方：“要我去总部有什么事情？需要不需要带什么文件或材料？”对方回答很干脆：什么都不要带，你来了再说。

黄炎厚走到总部值班室，被告知是计划司的负责人找他。在一位女值班员地引导下，黄炎厚走进一间很漂亮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空间很大，摆设倒很简单：除了两个办公台和匹配的两把椅子外，还有两个高大的文件柜和一个双人沙发。两位官员分别坐在办公台前。黄炎厚自报家门之后，两位官员都很客气。黄炎厚在他们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两位官员稍微转了一下体位，面对面的三个人构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黄炎厚博士，今天请你来，是谈今后的工作计划问题。”胖一点儿的官员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本材料说，“原来上报的这份计划，还是莫特基比斯博士主持起草的，因为这个计划的主要实施者换成了你，我们经过慎重考虑，没有批复，想听听你的意见以后，再做决定。”

黄炎厚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说：“谢谢你们对我的尊重，这个计划是应该让我仔细地看一下，否则的话就等于盲人骑瞎马，不但会造成效率低下，而且还可能出现预想不到的问题。”停了一下他又说：“是不是可以把这个计划稿借给我，一个星期以后我再把它送回来。”

两位官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点了点头。瘦一点儿的官员说：“起草这份三年周期的气象观测计划，一般需要半年多的时间。如果你只是简单地看一遍，一个星期可能够了；如果你打算详细地修改，至少要得三个月。这样吧，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工作效率高，就以两个月为限吧。”

黄炎厚用了两天的时间，把原来的计划从头至尾仔细地看了一遍，悟到了吉姆对莫特基比斯评价的真实性。那个“气象专家中的佼佼者”不但固守陈规，而且还有明哲保身、择安避危之嫌。如果从一般化的高空气象观察角度讲，这个计划是无懈可击的，不但符合高空作业的规范要求，而且也不违反人身安全的原则。但是，这样的高空观察毫无创新意识，只能是对以前工作的重复，除了浪费资财、精力和时间外，还能产生什么效益？如果按照这个计划实施，就等于轻车熟路来回跑，既探索不到新异常，也不可能总结出新成果。所以，他觉得这个计划与自己的思路相差甚远。

黄炎厚想，地球上的高空气象探测远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就开始了，最早是用气球把无线电探空仪和无线电探空测风仪带到空中，用它们为地面气象站提供数据资料。到了四十年代，经过特殊加固并配有灵敏仪器的飞机投入到高空气象侦察中来，使天气情况的“流水账本”愈来愈厚。从六十年代开始，电视红外线卫星进入地球轨道，几年后，泰罗斯系列卫星（共九颗）也进入轨道。八十年代以后，不但配有多种先进仪器的高空侦察飞机“飓风猎人”参加了高空作业，而且在东半球和西半球的好几个地区陆续发射了各种功能的气象卫星数十颗，在全球形成了庞大的气象观测网。进入九十年代，为了更好地处理高空气象资料，本地区又使用了“下一代天气雷达”（多普勒雷达系列）。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太空中的气象卫星、环境卫星等星罗棋布，加上空中的许多气象飞机，海洋中的若干艘气象观测船和数不清的地面观测站，这个规模如此庞大、程序如此繁杂的劳动，其目的就是想彻底掌握大气变化规律，做出准确的天气预报，减轻气象灾害给地球生命造成的损失和破坏。从这个角度讲，气象工作确实产生了一定的作用，这是事实。但是……

“你可不能玩命啊！”吉姆进门就嚷开了，“做我们这项工作不能着急，这不是一代人两代人就能完成的事业，要把‘老天’管好，需要地球人一代又一代地奋斗下去，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不过，搞气象工作不应该用这个道理作挡箭牌。”黄炎厚有些动情地说，“新世纪刚过十多年，又有数万人死于气象灾害，这能不让人着急吗？我虽然不想、也不可能在一两年内就杜绝气象灾害的发生，但我们能否把步子放大一点，手段高超一点，能否在未来的几年中能够明显地降低气象灾害发生率，削弱它的危害程度，然后用十几年的努力，能否基本上消除重大的气象灾害。再经过几十年的奋斗，让大气环流和海洋波动按照它们系统内部的正常规律变化，让地球成为风调雨顺的世界。”

“好！这正是我们气象工作者希望实现的目标。”吉姆说，“这条路径选对了，以后我们一定要百折不挠地沿着这条路线向目标前进。”

“好样的！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前进！”安娜站在门口说，“你们真是废寝忘食了？我按了两次电铃，你们也没动静。身体是奋斗的本钱，没有强壮的身体，你们怎么去实现目标？快下去吃晚饭吧！”

晚饭后，吉姆和黄炎厚还是放弃了去参加舞会的活动，又继续讨论。

黄炎厚问吉姆：“起草这个计划的时候，莫特没征求你的意见？”

“如果说没征求，那是不对的。”吉姆说，“开始，我和他还能面对面地口述，只是我说一条，他否定一条，我说两条，他否定两条，我还怎么说下去呢？干脆我不说了，爱怎么搞你就怎么搞吧！后来我想想这样做也不对，毕竟是工作嘛！于是我就把自己想的意见写成书面材料，标题叫做‘我对三年气象探索计划的建议’，一共写了十张，二十多条内容。我把材料交给他的时候，他还很客气，还感谢我对他的支持。当时我想，不管是对你的支持还是对工作的负责，反正凭借自己的知识和良心，把要说的意见都写出来了，或多或少总该能采纳几条吧。”

“你的期望值倒是不算高。”黄炎厚说，“结果怎样？”

“别提了。”吉姆摇着头说，“等计划成文之后你猜怎么样？不但一条没采纳，而且还说我‘固执己见’，让我‘以后谦虚点’，只能说‘观测’，不能说‘探索’；对权威的理论‘应该说学习，不应该说研究，更不应该说超越’，你说……”

吉姆连着摇头不再往下说了。黄炎厚想为他调整一下心态，故意地说：“可能，他认为你没学过气象知识吧？”

“一点不错。他亲口说过这样的话：‘驾驶气象飞机，你是专家；观测气候变化，你是外行。’你听听，他把一个气象博士说成是观测气候变化的外行。”吉姆转变话题说，“黄炎厚博士，计划稿你全部仔细地看过了，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你对他的评价很准确，也很客气。”黄炎厚笑一下说，“这个莫特还真像个‘模特’，不管在什么场合，不管穿什么衣服，也不管直行还是拐弯抹角，总是固定的姿势，相同的步幅，同样的速度，甚至‘表情’都始终不变。”

“说句心里话，我和他搭伴几年，我就是一个单纯的飞行员，对气象方面一点贡献都没有，真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吉姆有些委曲地说。

“话不能这样讲，你驾驶气象飞机钻云破雾，追风赶雨，怎么能说没有贡献呢！当然了，如果让你在观测、探索方面发挥作用，贡献会更大一些。”黄炎厚说，“今后我们合作，你不能再当‘单纯的飞行员’了，要把你在气象、特别是探索方面的聪明才智全部发挥出来啊！”

“请你放心吧！除了驾驶飞机完成飞行任务以外，我会把剩余的能量全部发挥出来的。你们家乡有位古人不是说过‘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吗？你、我都是已到或接近‘而立’之年的人，这是生命全过程中最辉煌的时候，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时段’。‘黄金时段’应该出黄金，应该为正当的事业付出，如果这个时候还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话，生命还有什么价值？人生还有哪些值钱的时段？‘既然生我在世，必有世事我为’嘛！”

黄炎厚也有点心情激荡。他看着这位出生在非洲的朋友，好像透过黑色肚皮看到了一颗跳动的红心。吉姆对人生的领悟，对生命的诠注，使他激动不已。他想：有这样的志士与我合作，还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样的艰险不敢去探索？最后他说：“按照你的意见，这个计划应该怎样修改？”

“修改？怎么修改？我看连‘骨架’都应该报废！”吉姆毫不客气地说，“把它当废纸扔了，我们重新开始。”

黄炎厚看着吉姆近乎气愤的表情，思索了一会儿说：“实际上应该是这么做，不过……是不是这样：既不说‘修改’，也不说‘重新’，叫‘变更’；实际上就是变更——先有莫特的计划，然后才有我们的计划嘛！”

“这，有什么奥妙吗？”吉姆问。

“没有什么奥妙，是应该，是工作的衔接、事业的延续。”黄炎厚说。

“行，行。”吉姆想了一会儿，顿感开朗地说，“既然是应该，就这么办。我们着手变更计划。”

“变更计划”，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就难了。怎么变更？从哪里开始变更？两位具有博士学位的气象专家，经过几天的反复思考，肯定——否定，再肯定——再否定，始终没能拿出一个令他们自己满意的方案。有些方案虽然很好，却因为现有仪器的功能达不到、解决不了问题而受阻，有些又因设备受钳，有些嘛，可以说是“想入非非”。

有天夜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黄炎厚一阵兴奋，立即起床穿衣，下楼到隔壁去找吉姆。吉姆卧室里还有灯光，他听到脚步声立即开门把黄炎厚迎进，然后问：“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开窍了，开窍了，我的脑筋开窍了。”黄炎厚往床铺对面的沙发上一坐，说：“我们不能受现有仪器、设备的制约，必须突破局限，寻找机遇，否则的话……”

“这个局限不容易突破呀！机遇也不是好找的。”吉姆说，“比如飞行器的问题，目前我驾驶的QX-21气象飞机已经超过‘飓风猎人’了，是地球上最新式、最先进的，凭我的技术可以把它的功能发挥到极点，如果要突破，那就不是我们能办到的事情了。当然了，机遇肯定会有，可到哪里去‘遇’呢？”

“对呀！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黄炎厚说，“你驾驶的QX-21，虽然是目前地球上最先进的飞行器，但对气象条件的异常突变仍然无法对应，尤其是遇到气旋、涡旋的出现，无法盯住它们的行踪，所以，必须要有比这种气象飞机更先进的飞行器。”

“这……”吉姆挠挠头说，“这样的飞行器靠我们自己是肯定解决不了的，就是莉莎威廉博士，我看她也不一定……”

“莉莎威廉博士？”黄炎厚皱起眉头，好像在大脑信息库里找不到这个符号。吉姆正想提醒她，黄炎厚突然说：“想起来了，她是研制飞行器的专家，两年前，我听过她讲的一次课，那位女性虽然年龄不大，却有许多新奇的想法，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她目前在什么地方工作？”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她现在是那个行业的大腕了，目前最先进的QX-21气象飞机就是出自她们的手。”吉姆说，“如果说要在飞行器上突破，就需要请她出来帮忙。”

“不是请她帮忙，而是请她参与。”黄炎厚说，“如果我们这个计划真能形成的话，不是靠你、我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因为它要涉及很多行业和科学领域。要集高科技之大成，必须要有一些高、精、尖的科技‘超人’拧在一起，否则的话，就是把计划变更得再好，也无法实施。像莉莎这样的精英，要尽快把她争取过来，加入我们的队伍。”

吉姆默默地点头，脑海中顿时翻起了浪花，好像突然接受了启蒙教育。他兴奋地说：“你的思路比我宽阔得多，你看到的目标比我看到的目标远大得多，我相信，对于未来的这个计划，你心里肯定有了大谱。不要犹豫了，你就大胆地拿主导意见吧！”

“谈不上主导意见。”黄炎厚说，“就当前全球的气象观测、探索工作来看，虽然各地域、地区都比较重视，特别是一些经济实力较强、科学技术又比较先进的地区，在预测、减轻气象灾害方面花费了不少精力，也下了一定的本钱，气象预报的准确度有很大提高，当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在‘干扰’和‘消除’气象灾害方面几乎没起多大作用，气象灾害以然猖獗。远处不讲，就本地区而言，几年前在南部登陆的飓风‘卡忒里娜’，是本地七十多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造成一千多人丧生，财产损失达三百多亿，被列为该地区有史以来十大自然灾害之一。再说去年入冬到现在，极端气候和异常天气十分严重：在北半球，除了白令海峡两侧和巴芬岛一带气温偏高以外，几乎所有的中高纬度地带都程度不同地遭受到多年不遇的寒流袭击（本市也连续下了几次大雪）。这次大面积的寒潮不仅使北美、北欧、北亚地区惨遭严寒和暴风雪，而且还影响到南欧和中亚。据某地区气象部门统计，亚、欧、美三洲北部在这次寒潮中丧命的近五百人。与此同时，北回归线两侧，东从菲律宾群岛，西到非洲北部，却遭遇到严重的干旱。残酷的事实告诫我们：只把‘提前、准确预报’作为气象工作的目的显然是被动的，也可以说是消极的。我认为，气象工作不能再继续走过去的‘识别——预报——躲避’这样的老路子了，需要深化、需要改革，需要走上一条从‘识别——干扰——消除’到‘识别——引导——利用’的新路子。只有这样发展下去，才能不断减少直至消除气象灾害，才能变害为利。”

“啊！我好像透过大气层看到太空了！”惊喜得有些夸张的吉姆说，“你的这个思路在气象界可以说是空前的了，你一语道破了我们多年来的企盼，也表达出了全人类的心愿，真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一大福音。”

“不要高兴得过早。”黄炎厚冷静地说，“思路毕竟是思路，而不是现实，也不能代替现实；要把这个思路变成现实，还需要我们以及我们以后的几代人去努力奋斗。当然，我们不能等，从现在就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做下去。”

“好，我赞成这个提法：从现在就开始，扎扎实实地做下去。”吉姆的情绪冷静下来后又说，“要走新路子困难肯定是不少，首要的问题就是设备和仪器，这是最大的难题，没有超高速的飞行器和相应的观察、测试仪器，计划搞得再好也是空话，根本无法实施，你说是不是？”

“不错，设备和仪器是个难题，如果不突破现有技术水平，我们的想法、我们的计划就毫无意义了。”黄炎厚说，“不过，真正的难题不是设备和仪器本身，而是能解决设备、仪器的人。刚才你提到莉莎，我又想起了一个搞仪器的女性，叫琳达贝尔博士，你听说过没有？可惜的是我没和她见过面。”

“对，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吉姆说，“不知她在哪个仪器厂。不过，只要有名有姓，一个大活人，她是不会从地球上蒸发的。”

“好！应该有这个信心。只要找到关键性的能人，设备、仪器就不是难题了。”黄炎厚说，“所以，当务之急是在计划形成之前找到像莉莎、琳达这样的能人，否则的话……”

房门突然开了。安娜穿着睡衣走进来，她严肃地说：“你俩不要命了！”

吉姆看着安娜，有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上来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黄炎厚不想让吉姆流露出来的埋怨情绪刺激安娜，就和颜悦色地说：“安娜，你也失眠了吧？有什么事吗？”

“我从来不失眠，也没有什么事。”安娜说，“你过来的时候我知道，猜测你们有事要商量，所以我也没拦你。两个多小时了，你还不回去休息，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吃早饭了，难道这一夜你们就不打算闭会眼睛了？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要命的年轻人。这是拼老本啊！”

吉姆改变了态度，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心里着急呀！”

“爱着急的人是办不了大事的。”安娜说，“又不是灭火救人，用得着急吗？身体搞垮了，什么事也做不了，那才让人着急呢！”

黄炎厚向安娜点头，他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们一会儿就休息。早饭我们也不吃了，一直睡到中午，把耽误的睡眠时间补回来。”

安娜露出了笑容，她说：“我回去立即做早点，半个小时后你们下去吃一点，然后再好好睡一觉。不然的话，肚子咕咕叫，你们也睡不好。”

虽然胖女人安娜离开了，但黄炎厚和吉姆仍在继续谈。

“我的思路是这样：计划还要分三步进行。”黄炎厚说，“第一要集中精力解剖大气和海温这两个系统内部变化的结构，重新分析气象要素和它们之间的联姻关系，精确计算出潜热、波动能量的各种数值，找出致使气候变化的内部原因，然后仔细观测、探索那些‘强迫’天气变化的‘外源’，看看太阳辐射、月球吸引和宇宙太空对地球气象系统到底有多大、多少干扰和影响。第二是要对几种容易形成并导致灾害的天气现象，比如台风、飓风、气旋、龙卷以及雷暴、雪暴、厄尔尼诺、拉尼娜现象、等等，进行深度探究。这两方面的工作打算在半年内或半年多一点、最多不超过一年的时间解决。在取得预想成果的基础上，开展第三步，也就是计划的最后一步：人为地改变热带风暴的速度、程度或前进路线。也就是干扰、破坏极端气候异常的形成，减轻直至消除气象灾害的威力及破坏作用。”

“好！这个思路很清晰，也符合我的想法。”吉姆说，“以前我给莫特提的建议，综合起来也是这个意思，但全被他否定了。”

黄炎厚的初步思路得到了吉姆的肯定和赞同以后，他又说：“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关于暗物质、反物质的探测问题。目前，这个问题已经从有关专家们的假想、猜测和推论变成了现实，有些科学技术先进、经济实力较强的地区，早在上个世纪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研究和探索，少数地区已经捕获到了暗物质粒子。”

“这是事实，我也看过这方面的有关资料。”吉姆说，“不过，人家都是在特殊的环境中利用特殊的探测方法和技术获得成功的，而且还没有出现哪一家能够大量捕获到隐物粒子的成功经验；我们既没有那样的环境，也没有那样的设备和仪器，客观条件与主观愿望差距太大。”

“是啊！这就是我们要去寻找的理由。我信奉‘事在人为’，只要专心、钻研，愿望是能够实现的。”黄炎厚说，“探索、认识、捕获、利用暗物质和反物质，应该是21世纪前沿科学的主攻方向，怎么攻？首先要解决设备、仪器的问题，那些主攻项目的专家们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的。本世纪已经过去十分之一多了，我分析，上个世纪就立项的捷足先登者们，在这方面一定会有成果和收获的。”

“我同意你的分析。”吉姆说，“我们是要闯一闯，如果这个设想成为现实的话，全世界的气象探测工作将会迎来一个跨时代的飞跃！”

“但是，这个想法只能是计划外的话题，不能把这些内容写进计划。因为设想毕竟不是现实，分析判断也不能代替事实存在；万一还没出现我们分析和推导的那些成果，或者有那些成果而我们找不到，或者成果虽然被我们找到了，但人家拒绝与我们合作怎么办？”

“事在人为嘛！”吉姆说：“不过，暂时可以不写进计划，但要把它形成文字，作为计划的副本，一旦有可能的话，就把这些内容补充到计划里去。”

“那就不是简单的补充了。”黄炎厚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要重新修订计划，还是要分三步进行：首先是选取最佳路线环球飞行，完成空中探索和隐物粒子的探测及捕捉；其次是要把捕获到的隐物粒子进行处理、试验和演示；最后是根据隐物粒子的特性、功能和作用，到大气层中实际操作。好比给人治病：在全面检查、诊断的基础上寻找致病根源，采用最合适的治疗方法对症下药，然后观察效果、调整药物，直到痊愈。”

“好！好！”吉姆兴奋地说，“现在的气候可能是‘生病’了，我们要用三年的时间把它的‘病’治好，让它不要到处制造极端气候和恶劣天气。”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个计划就不一定是三年了。”黄炎厚说，“把暗物质和反物质运用到气象事业中，是气象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也可以算是气象探测的新领域，不管时间是延长还是缩短，但总体计划还是分三步进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原计划的‘副本’了，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全新内容的计划。”吉姆说，“我看，咱们把它叫做‘第二计划’，到时候可以把这两套计划都报上去。”

“这倒是个办法。”黄炎厚笑迷迷地说，“你还真有主意，就照你的主意办。”

两位精英最后商定：从明天开始，集中力量寻找莉莎威廉的行踪，一定要把这位研制飞行器的“超人”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