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纪莫名其妙地看了幸村精市一眼,耸耸肩,不打算对幸村的话中有话进行深究,直白道:“我就是实话实说啊。”
回应她的是对方一记轻笑,鸢尾般的男子勾出一个让所有女子自惭形秽的美丽弧度来,他颔首:“张君真是个坦荡的人呢。”
他说话总是不冷不热的,清纪一噎,一时之间没答上来。
“那是当然的了,不然菊丸君怎么会这么喜欢张君呢?”一个清透好听的声音响起,一个黑发的清秀佳人轻盈地迈进众人的视线。
一听到这个声音,诗织的表情就变得莫测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直着眼,将视线转向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黑发黑眸,沉静优雅。
——陈赢。
幸村精市抬起眼,对上陈赢那双深沉如潭水般不可见底的漆黑眼眸。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仍是透着一股通透的灵气,眼底却是泛着淡淡的青黑色,像是过度疲劳的结果。
虽然憔悴,却仍是最教人不舍得移开视线的那个。
——或者说,只有他对陈赢移不开视线而已。
“…部长,”幸村诗织站起来,飞快地越过幸村精市,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陈赢,笑嘻嘻地抓住她的胳膊,“部长,你来啦?”
陈赢瞥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那只胳膊,朝诗织浅浅一笑:“嗯,我们幸村副部长受伤了,身为队友的我怎么能不来探望呢?”
她表现得如斯落落大方,眼神没有一分一毫的游移,甚至没有向幸村精市的方向看上半眼,好像她从不曾认识这位神之子,更不会是往昔的恋人。
……
与那三人不同,清纪和菊丸英二的目光都落在了跟在陈赢身后的清俊少年上。栗色碎发,精致下巴,总是眯眼浅笑着,身上带着薄荷香气的少年。
“不二…”菊丸讷讷地吐出这个姓氏。
“啊,英二。”不二周助笑眯眯地朝菊丸英二招了招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菊丸身边的清纪上,他颔首,笑着问候,“清纪也在呐。”
清纪茫然地张了张嘴,试图从喉管里吐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却只发出了一个寒酸的音节,她不带感情的声音硬邦邦地响起:“啊。”
“…诗织,”不二新月似的眉眼里看不到情绪,他朝抓住陈赢不放的幸村诗织走去,熟稔地将卷发的少女一揽,亲密得不得了,正要开口,却戛然而止。
那块冰冷的白,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就牢牢地贴在了幸村诗织的另外半边脸蛋上。
“…你的脸…”他呢喃着,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那块生着红花的白雪上摸了一下,又触电般地弹开。
“诗织,它会好的吧?”他求证般地询问。
幸村诗织眨眨眼,露齿一笑,并不回答。
“……”不二周助俶尔张开眼,冰冷的幽蓝色泛着寒光,又充满了痛惜和愕然,他握紧了诗织柔弱的肩膀,如同一种逼问,“是谁?谁做的?”
无意识中,清纪咬住了下唇。
——那是一种清纪不曾见过的表情。
那是真正的不二周助,虽然冰冷,但却真实。掩藏在笑容下的心脏,锐利又孤傲。
而在清纪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天才一向只肯流露冰山一角,从不会暴露半分尖利的锋芒。他就像一朵云,柔软,但却不可靠,时晴时雨,难以捉摸,更无法依靠。
——原来,他是这样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清纪偏开眼,将目光从栗发少年的身上移开,不打算再去看那个让自己感到陌生和嫉妒的表情。
陈赢掩去笑容,回过头,似有若无地望了幸村精市一眼,又看向不二周助,声音里充满了惋惜:“…是我和幸村君初中时候的同班同学呢,叫做浅川雅,是个相当出色的女孩子呀…不二君应该也听说过她吧?她对于植物的研究也是相当到位的呐。”
说罢,她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啊,我指的是,我和诗织的同班同学。”
刻意咬重了的“诗织”二字,像是在刻意撇清自己和幸村精市的关系一般,陈赢却说得理所应当,她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分毫的不妥。
“…说起来,我记得浅川君曾经是诗织的好友呢。”陈赢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说不清是在沉思还是好整以暇的姿态。
……
幸村诗织的手掌再次握成拳头,嘴唇茫然地蠕动,却只吐出不成句的话:“小雅…浅川只是…比吕士…我…周助……”
她求助似的拉住不二的衣角,把脑袋扎进对方的胸膛:“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
“乖,”不二周助伸出手按住幸村诗织的脑瓜,像是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不知道就先不说了,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好不好?”
幸村诗织把手臂环在他的腰间,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清纪努力逼迫自己把眼睛从幸村诗织手臂所在的位置上移开,冷着脸,眼观鼻鼻观心,“这里没有我的事,我和英二就先告辞了。”
不二周助阖上眼,再次勾出一个笑脸来:“怎么会呢?清纪难道不是当事人之一吗?…没有受伤吗?”
——这算是关心吗?
清纪抬起眼,怔怔地望向不二周助弯弯的眉眼。
“没有。”菊丸英二飞快地脱口而出,向前挪了半步,将清纪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半挡在她的身前,像个不愿意被抢走玩具的孩子,他猫样的带了稚气的面孔印上了戒备,宣告主权般地道。“托了各位的福,清纪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需要休息。不二,今天就不要审问清纪了吧?”
说罢,他又眨眨眼,补充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清纪很胆小呢。”
不二周助移开了视线,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了几许,清纪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那个微笑里没有任何感情。
“啊,也好。”不二周助自然地拥住幸村诗织由于逃避和瑟缩而蜷成一团的身体,语气云淡风轻,不犹豫,也不疑惑,“那再见了,两位。”
菊丸英二笑着摇了摇另一只手,语气分外轻快:“啊。再见呐。”
扭过头,他拉了拉清纪的手掌心,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又更像是一种恳求:“我们走吧,好不好,清纪。”
“……好。”清纪颔首。
再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只要在这个走廊里,她,张清纪,就不得不看着那一对金童玉女一般的人儿相拥而立,就不得不咽下所有的不甘心,强行逼迫着自己拍着手掌赞叹:啊,你们两位,真是相配啊。不二君对待幸村君,真是用心啊。
清纪其实此刻很想笑。
人在压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未必是大把大把的鼻涕和眼泪,反倒可能是笑。
笑。
大笑。
快意的大笑。
于是清纪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就在菊丸英二拉着她踏出医院,又茫茫然地站在马路便道上时,她突然站立在原地不动了。她拉着菊丸英二宽厚的掌心,感受着对方的温暖和保护,“噗嗤”一声,展颜而笑。
“…诶?”菊丸英二一愣,“……清,清纪……”
——噗。
清纪笑喷了。
“……?!”菊丸大猫慌神了。
少女低下头,看着日吉的外套下,自己几个小时前被割烂的校服裙子,只觉得更加滑稽,失笑得更甚,一下子从无声的笑变成了放声大笑。
她仰起头,看着暗沉沉找不到一丝天光的天空,好像有一万朵乌云压在自己的脑袋顶上,又像是天空成了一大块布,被漆黑的染料染了色。
“哈哈哈哈哈哈…”
清纪大笑。
她觉得心头很酸,她觉得很嫉妒,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无名的火焰所吞噬。
按理说,她该发狂,她该迁怒,甚至她应该大哭特哭一场,为自己这一回可怜可笑可恶的期待之情。
可是她没有。
即使心脏阵阵地被无名的尖锐利器刺得钝痛,从心房处扎出一个又一个致命的空洞来,让她鼻酸,让她委屈,让她感到喘不过气。
——她也哭不出来。
不管怎么努力,她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只剩下笑意。
像个黑洞,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她发了疯似的大笑起来,站在马路上,站在菊丸英二——自己的男朋友的身边,像个得了病的患者,笑得如斯无法无天。
“…”菊丸英二的眉宇间出现浅浅的褶皱,“清纪…”
清纪想要回应一个半个单字,却做不到,只能茫然地把双眼转向菊丸英二,发出痛快又疯狂的大笑声,她笑着,连肚子都疼:“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她被拉入一个怀抱。
那里温暖、安全、昏暗。
“够了…”菊丸英二把自己的下巴抵在清纪的头顶,阖上眼,蹭了蹭少女毛茸茸的脑瓜,“不要笑了…清纪,别笑了。”
清纪的笑声微弱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抽噎。
她发出打嗝似的怪异的声响,不知道是想要哭,还是笑过之后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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