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非主

“这一夜你都心神不宁地，想到什么了？”

“诛心魔还在玉京吧，”慕思平神色笃定，“我有预感，他一定还在。”

“明明是你猜着了人家心思，”少女不留情面地揭破，“每个魔徒，都是个执着于自身目标的人物，这一点被你掐得很准。”少女从草地上起身，凝望着升起的太阳，“新学年啦，也不给你定什么目标了，只希望明年能见着更为强大的你。”

明明是你没什么可以教的了。慕思平随手捡起晨曦的露草，却遭到少女的怒视。

手中的萤草被夺走，身下的地面，转瞬间成了一个花园。

“这儿是云巢，你这么一变，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才不会！”贝清莪没有带起一株草叶，“谁不会喜欢鲜花美景呢，我看这儿，是云巢最好的装饰了。”

明明这儿有不少花妖，怎么会缺这一片。慕思平轻轻摇头，没有说话，远观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居所。

“道师们好像到了。”少女来到身边，“其实这几天一直在新生考试，道师们居然也不在居所，震旦的天，要变了吗？”

一滴雨水落在脚边，少女愣怔一下，伸出轻柔的手，接住轻飘飘的雨点。雨滴慢慢汇聚在手心，透明洁净、雨中的空气也清爽得不可思议。

很快她反应过来，却没有忍心扔下手心汇聚的清水，散开了发辫，慢悠悠开口，“呼风唤雨，这会儿又冒充什么天师？“

“应景..”慕思平随口一答，目光凝聚在那缕缕翠丝上，散开了以后才发现，这垂柳的长度惊人，尖端都划在地面上，在风中柔顺地微微清扬，明丽而不耀眼，不由得让人多看一会。

“不过这雨..下得挺及时。”也不知是什么情绪，那声音又柔了下来，今天差不多是返校的日子，一趟趟蚣明车上人都挤得满满当当，那富贵人家，自然是龙马车或者层叠云，雨势细密，绵绵如织，行人却急得像赶集，明明几步路，晚点也没有迟到一说，却硬生生跑出十万火急的情势来。

少女看了一会，轻轻吹散了云气，一缕天光，从暗沉沉的天幕中透出一角缝隙。

“下去吧，这儿定期有人检点，来的勤务就快上来了。“

“啊，哦。”慕思平回过神，跟着她跃下云巢。

“我要回栖凤楼了，有空的话就来看看。”贝清莪冲他一笑，消失在转角。

慕思平正讶异她为什么突然离去，就见天上降下一片彩旗。

那是个上世纪的老物，小小的机身上前端和两翼螺旋桨刮刮地转动，‘绝声符’消去了它本来嗡嗡的噪声，腹部长长地拖曳着旗帜，明显是冲着自己飞来。亏得是刚要开学，没几个人来着这里，要是往常这么一招呼，这里马上就是鸦雀一片。

“天道师，你不能换个法子吗？”慕思平摇摇头，两手一划，循着元气的来路，瞬间来到皓庐。

二楼的卧榻上，方非枕着竹枕，仰卧在竹席上，一副高烧不退的势头。一个人高的竹子，细手长脚，忙前忙后，接盆换水。老道师坐在榻上，不时回头望一眼病患，精神风采不比以往，面色微苦，眉头长锁，须发生结。

”不去找孙先生么，还是说，这病，确实棘手。”慕思平一进来就问。

“这一阵子能好。”老道师低低回了句，锐利的眼睛一下望向门口，“新的宫主已经下来了，两个人选，白虎宫祁鹄、大罗天城阳邶崎，你觉得选谁？”

“天道师不要开玩笑。”慕思平就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轻轻弹指，空气中偶尔有一闪而过的雷光。

“有个人执意想听听你的想法，他对你很感兴趣，并说他可能会认同你的观点。”天皓白端正坐立，认真地看他。

“总不会是皇师利吧。”慕思平无所谓地说着。

“是白虎宫撞钟的司辰。”天皓白一挥笔，一张白纸出现在慕思平前面，上面某个人至今的履历，一清二楚。

“有点意思。”慕思平不知可否，“天道师觉得谁合适呢？”

“我的意思不重要。”老道师勉强露出笑脸，“出于某些原因，是刻意让他们不重要的，那位既然如此重视你，我也想问问你的看法。”

慕思平犹豫一下，靠近了一点距离，“我的个人事情，总不至于像古代那些贤人一样，动辄上达天听吧。”

天皓白没说话，他伸手试了试一旁的架子，那上面支着一个横架，吊着一个坛子，下面是搭好的柴火，这火焰烧得不旺，屋内也没有一丝烟火，和蒸笼一样的雾气从坛身一直上冲到暗黄色的天花板上，变成了连缀在那儿的水珠。

“碧无心！停下罢。”老道师示意被使唤的木灵停止，“一截木头，有什么心思呢？”他看一眼慕思平，“魔道的法子尽量少用，被有心人发觉，难免要栽害。”

“旧的宫主被你替下去了，新的马上要上任，斗廷那里几人各执一词，没法给个准信…”停下忙碌的木架子端端正正地站在一边，却被他打发到一楼去，四周的云符慢慢聚集，笼罩了二层的整个会客室。“我邀你来，只想听听你的个人想法，甚至你不必告诉我某个选择的原因。”

“….那我觉得苗由己大王就不错。”

“他?”纵然有着心事，老道师还是被这个回答给惹笑，“那猫鬼帮要是入住了这儿，明天这学宫就可以改建成工棚，我们的宝贝学生们一个个都要去做苦工，我们这帮半截入土的也不能闲着，重活干不上也能凑个帮工，改天这浮羽山顶，就是那老猫鬼一个的后花园了，或许依着它的理财经，这儿也能成个避暑胜地。闲下来的时候还能限客开放，震旦的万年美景也会成游人常驻的地方..”

“生意经的想法普通人可能想不明白。”

“那样震旦也就完了！”老道师神色一冷，“你是个度者，来这儿也有一年了，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要是道族出不了天道者，那会是什么样！”

“可是那注定不会发生，人心会被金钱蛀空，可现实不会，震旦这个秩序，金山银山都是填不动的。”说道这里，慕思平缓缓席地而坐，“天道师，斗廷那边既然没有动静，那就说明白虎宫那儿对于这个最终答案也不是那么执着，这个谜底何必那么快揭破？“

“这是你们红尘那儿的习气？”天皓白摇摇头，“震旦之所以万年不息，就是因为代代人的努力耕耘…”

“一块反复翻种的土地，再精耕细作，也未必比那未开荒的肥沃荒地更富含养分。再说了，这八非学宫的宫主选出来要是不合诸位的意思，这领头人的身份不过是名号而已，乐当时在学宫里，除了刁难学生，他还做过什么呢？“

慕思平猛然起身，瞬息来到方非身边，抚上他的额头，“以学生的立场而言，也不想要一个添麻烦的司务宫主，”他转身直行，微微一顿，突破了‘云符天守’，“若果阳明星再来问，道师还是拖着的好。”

望着对方毫不留恋出门的身影，老道师低低叹气，“今年提名将近，我会投出公正一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