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挪移

少女不在身边，慕思平下意识查看一眼度凡印，走上大街，左转右转，走到一家烟气浩渺的门口。门里黑咕隆咚，门廊不足七尺，略显仄窄，檐上饰有飞羽，一对羽毛中间，是龙飞凤舞的大字：飞仙留步。

里头还是寻常的柜台，除了人不同、货物不同，找不出和红尘商铺的其他不同来，让慕思平好生失望。

无人吆喝，无有大声喧哗，这里的主客都很安静，每个柜台后面坐着一位店家，客人都是熟客，找的也都是各自熟悉的面孔，一旦看对了路，二人先是聊上几句，而后店家展示新货，纵使讨教还价，二人也都言语克制，低声交谈。

没有货架，天花板是镂空的，抬头就能看到商品的影像，这家店好似只卖精品，日用的商品都找不出几件。

慕思平没有看向头顶，他左右环视墙壁，这儿的墙面仅仅是一层隔膜，千百的符文定住的内部的空间，也隔绝了躁郁的灵器，所有的商品，统统在它的后面，这一层的尽头，竟然是四个斑纹笔的虎探，身上不是往常的制服，可见是受了这家店主的雇佣。

只是慕思平这探视的眼光不免扫过人群，落在正在谈论的店家顾客身上，让人浑身不舒服。

“小家伙你到底想要什么，家人呢，怎么不一起？”坐在一个高柜后头穿着蓝色对襟衣的老者发话。

“我要那一件衣服，多少钱？”慕思平单刀直入，手指延伸蓝光，指向墙后地下的某个位置。

老者望了望这张年轻的面孔，像是要把他彻底记住。他不开口报价倒先反问，“你是八非学宫的学生？”

慕思平点点头。“啊，”老者一模胡须，“看你面生，是这一届的新生吗？不要这么戒备，这儿有个规矩，凡是学宫的学生，在我们的客户名册上做个简单的登记，以后再来，就能享受八折优惠。”他说着从旁拿起个名册，示意先做个登记。

“我想先问问价格，”慕思平讨厌这登记的套路，“这里的东西号称精品，如果太贵，以后我也不一定消费得起。”

老者了然地笑笑，“那说的也是，你看上的幻灵衣一共4000点金，要是你做个登记，这次就先给你优惠，只要3200点金。”

这么贵？慕思平看看这家店低调的摆设，再想想那件灵衣的妙用，“好吧，我接受登记。”

老者满意点头，“在正式购买前，你可以先试试穿上它，不适合可以拒绝付款。不过，那件衣服能摄人魂魄，”他瞄了一眼单子上清一色的黑色印刷体，对方没有用笔，指尖也看不出是什么的元气，他收回目光，慢慢说道，“虽然可能多余，但该有的提醒是本店的良心，这件衣服对一般道者有些危险，轻则神思恍惚，重则为其所控；它是从魔道中人那里得到的。”

“魔徒的？”衣服轻飘飘地比绸要薄，比绒还轻，看不出质地，型号宽大，披在身上并无异常，帽檐是尖的，上沿伸出一截，尖端像慕思平见过的马戏团小丑的垂饰，就是少了个圆球，穿上之后用它当个雨衣斗篷都合适。

“还是前代魔徒中某位响当当的人物，不过那得追溯到星原大战前后了。”老者不愿对此类话题多谈，“要是你哪一天驾驭不住，欢迎前来退货，退还金额，我们当面议定。”

“好。”慕思平倒是满意这种售后服务，穿上灵衣后，转身出门。

出了门首，一只纸鸢，飘飘扬扬，飞入视线。

“这是..”慕思平记得这个自己就会弄，而震旦这里，好像时兴什么‘飞箭传书’，除了自己，那就只有…

他连忙接住，纸鸢自动化开，上有一行娟秀小字：“忘了说了，马上是极重要的入学仪式，也叫分组仪式，新生重要一环，望速归

另，这段时间，新生不准外出的，我叫方非他们找你，说你不在，猜到你出去了，进来有禁制，非常不易，千万谨慎。

一趟街市，我挣了大钱又一口气花出去了，想到简怀鲁一家的拮据，慕思平望着剩下的四十点金，收进自个儿空间，打算有时间交给她。

怎么来便怎么回去，慕思平闭上眼，周围空气碰撞，发出滋滋声响。

怎么回事？没有空间的置换感，慕思平睁开眼，还是在原地，背后是店面。

不一样了，如果贝清莪在身边，会发现慕思平整个人及身周围都晃晃荡荡地，这时候他哪怕跟路人迎面撞上，也不会擦过一片衣角。

这就是禁制？伸手一mo，想到搭包还在寝室，那地方是龙首阁十八号，卧龙居排头第四栋。念头一转，感应滋生，耳边但闻风雷滚滚，元气罩却迟迟不敢撑开，但凡有一丝别样的念头，这艰难的挪移便不可能成功。

在慕思平所不知道的地方，八非学宫的边缘处，法阵的一角，各色光芒大放。

“咦？”正在休息的道师们一个个飞出宿舍，站在天上，四处张望。

只是一瞬间，慕思平有被风拂过身畔的感受，他闭着眼，浑然不知幻灵衣将自己笼罩，施施然过了边界，灵衣表面透明，罩在身上，浑似那幽谷怪客，他的身躯在笼罩之中却是黯淡无光，衣衫肩上背部延伸无数飘带，慕思平隔空飘走，又活似那水母幽灵。

“这里。”天皓白指着一个角落，众人随之落地，只见庭院寂寥，空无人迹。

“是不是各位多心了，”乐当时左右看看，发言道。

“不，有人来过。”天皓白白眉拧起，“我刚一回来，就出了这种事。”

“奇怪，不像是魔崽子。”山烂石笔尖点在禁制上。“没有留下任何元气的迹象。”

“还有一种可能！”“无相魔？”想到之前种种，众道师脸色难看。

“一时不慎，让他溜进来了！“山烂石咬紧牙根。

“那，新生入学仪式…”乐当时左看右看。“照常继续！”山烂石坚定吼出这句话，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谁负责？”乐当时有点不同意。

“未必是他。”天皓白突然想到什么，收起符笔。

“还能有谁？”乐当时急得跳起来，天皓白倒是和颜悦色，“是与不是马上就能知道，新生入学是关乎他们人生的大事，有我们在这，谁敢深入湖底捣乱？”

“那会是谁？”山烂石犹不放心。

天皓白冲他一眨眼，“你也该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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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感持续良久，床垫的踏实感传来，慕思平方才松了口气，手边就是搭包，慕思平想了一会，从里面拿出若干物件，伸出手指，在包身上下写写划划，无数铭文浮现又黯淡，慕思平终于安下心来，不用担心里面东西遗失。

起身下床，四周不再是几个时辰前的喧闹，他拽下蒙头盖脸的幻灵衣，伸手一划，又犹豫一下，凌空画了一幅图样，图上一个玄铁箱子藏在木屋里，慕思平伸手一点，箱子打开，慕思平心念一动，灵衣叠好，归入箱内，一把灵锁锁上。合上木屋小门，双手像撕布告似的一揭，再一按，把图‘贴’在墙壁上，指尖紫气一闪，图画消失不见。

收好重金买来的东西，这才发现，卧室正对卧榻的桌上有一张纸，字迹工整，是方非所留：

贝清莪让我们临走前喊你，屈晏说你在这儿，可我们没见着你。看到字条要抓紧时间，新生先是去如意馆吃饭，可我觉得你可能赶不上了，看到这里，请立即前往水殿，据三年生闻子路说，是去参加无比重要的分组，我也不知道位置，若你找不到，请立即求助沿途执勤人员。

慕思平扯动zui角，一看天色，已是下午时分。拿出金色罗盘，呃..两点半，怎么觉得一路问路赶过去那边就散会了。

水殿…水殿..慕思平拿出金色罗盘，默念着水殿，只见三根指针上红色指引针不住地转，指向一个方位。慕思平飞身出屋，一跃站在屋顶，看着远方的万顷碧波。

那里，只用神行也挺快，这会所谓仪式庆典想必已经开始，这么赶过去用不了几秒，就是门神小鬼难缠。

慕思平想着，又想到贝清莪，作为什么点化人，一看就像是好好学生，不至于迟到。这么想着，金色罗盘上三根指针同时指向一个方位，慕思平悉心感应着。

又有符阵？慕思平焦急地快速挠一下头，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强闯。

就在下定决心之际，突然感觉身后多出一人。

慕思平也不回头，“天道师么？”

“惊人的灵觉。”天皓白细细打量着他，“刚刚从校外强闯进来的，也是你？”

“是。”慕思平没有多谈别的。

天皓白突然换了语气，“其实你哪怕不进八非学宫，证个至道者绰绰有余，要是因缘际遇，天道者亦不远矣，这学宫可是一视同仁，从浅显的一步步开始教起，以你现在的基础，头两年也难有大长进，外面的世界可是充满艰险，也更容易让你更进一步，为什么要舍近而求远？”

慕思平讶异了一瞬，沉默，最终选择了可以说的话，“因为我选择了这里。”

“这里？”天皓白神秘地笑着，“这里可比不上斗廷，比不上琢磨宫，斗廷星官，日进斗金，虎探金卫，威风八面，去那里，你未必得不到皇师利的赏识；西山的血海，更是对灵觉惊人的弟子青眼有加，你若想要更强的力量，去那里可会让你尽早得偿所愿。”

慕思平长呼一口气，“天道师，正是因为我厌恶魔徒，我才来到玉京-道者的都城；正是因为我厌恶红尘纷扰，浮躁的人心，功利的世情，我才一头埋进这远离世嚣的学校，这或许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逃避，但烦躁的心让它势在必行。”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下意识地瞟一眼左臂的位置，因为他的踪迹，不可避免地扯到另一个人，而他自己，想把这份不能说的秘密深深掩藏。

“呵，”天皓白淡淡地笑了，“我看清了你的选择，虽然没说实话，用的却是真情实意。”

他一挥笔，眼前出现一道门扉，无门无沿，虚幻迷离。

“孩子，我得向你道歉，那样地试探你，就是为了看清你的心性，你可知道，以你的天资，一旦入魔，对正道将是怎样的打击。索性你看清了自己的道，你比方非那孩子起点更高，我能感到你将创造前无古人的奇迹。”

他忽地收敛了溢出的少许情绪，又复淡然，“现在，快去吧，刚好赶上参加分组的仪式，它将是你人生中不可磨灭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