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茴谷

风很剧烈，隐瞒下呼哨声里种种恶行和呼救的苦喊，当慕思平反身折回的时候，现场只余下临时灰房的一堆泥瓦，天素倚靠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神色目喃，空洞的眼神直视前方，从脖颈一下，化成了山岩，云扫滚落在远处，失去了原有的灵气。

极目远眺，千里之遥，星原宁静如旧，不见一丝异色，只有背靠此处的山岗，留下了一地枯黄。

慢慢走近，蹲下来仔细瞧瞧这唯一可能留下的目击者，冰山女此时也没了以往的锐气，化成石块的身躯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呼吸，慕思平伸指点在她的额头，一抹光亮之后，没有任何其他痕迹。

不是石化符、更像是诅咒或者巫胜，张望一会儿，向右侧走了两步，失去主人的云扫静静躺在那里，任凭风沙卷起抛落。

小心翼翼俯身拾起，手上就是钻心剧痛，奇异的诅咒一瞬间蔓延全身，这个身躯瞬间爬满金粉，而后爆开，散开的金色磷粉带着绚丽的死亡轨迹，沾染每一寸可以贴到的土地，再贪婪地将这块死亡之地铺满。

虽然只是一具化身，可那痛觉竟能毫无阻碍地反馈到本身，在慕思平的视野里，那些来回地不规则游动的金色粉末处在活物和死体之间，没有生命的基本痕迹，却不妨碍它们对每一个可以接触的东西抱有深刻的敌意，平地在一尺一尺地陷下去，大约用不了多久，就会形成一个深坑。

忙将天素的遗蜕挪开，慕思平看看‘干净’的土地，一筹莫展。屠苌他们总不至于比自己更快，老太太大约说得没错，突然到来的‘燕眉’似乎真有问题，那么之前到来的魔徒祁献一伙人，也是他们的幌子？

身后燃起一抹亮彩，慕思平不敢怠慢，泥土化成了一只巨手，直推出去，同时将那个等身石像收入囊中。

“才半日不见，用得着这么欢迎我么？”来人并不生气，声音也惯常响起在耳边。

慕思平疑惑地看她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字，“你？”

来人不远不近，站在因慕思平调动土石而生出数米高埠处，在灰暗的晴空里带上令人心暖的明媚笑容，像是期待他的回头，缓缓回应，“我。”

”这是…怎么回事？”慕思平翻身跳上木剑，这突兀地相遇，让人不敢放松。

“又怎么了？”少女纵身一跳，越过人为的二丈长沟，来到面前，看得人心里一紧。越是装着事的时候，不论面对谁，都有些拘谨，甚至风声鹤唳。

“这边遭到了袭击，你知道？”

“袭击？”贝清莪定神看他一会儿，“我是顺着气味过来找你的，你没见到的，我自然也没遇见。”她伸手一指，远处一个山坳，扁圆的磨盘正在慢慢搅动，那儿是宣泄的风眼，难怪这儿拂面的冷风劲烈得吓人。

“风巨灵还在里头，你要是不帮我，我一个人可得耗上三五个月，张陵他们只是来报仇的怨魂，整日里和大鹏喋喋不休地纠缠，可也帮不了大事..”

“嗯，我也遇到一个麻烦…”慕思平仍是不大放心，”海棠社那帮人告诉我，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变身法惟妙惟肖，不管是什么样的眼睛，也分辨不出来，要是下次再遇到，”

“那就小心一点喽，”少女抢答，“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就走的远点，让你认清楚了再过来.“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贝清莪叹口气，“借我一个分身，风巨灵的事我不想拖，那边是茴谷，想明白了过来帮我。”

“哎…“少女走得很急，慕思平刚想求助，脱口的话被硬生生咽回去，大约眼前的人还是可以信任，那么方非他们既然出了事，又上哪里去找？

放出天素的石像，慕思平敲敲梆硬的岩石，下了决心，“要是没了命，可不要怪我。”

“那样可不行。”转身一望，慕思平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山谷，少女一边为磨盘输送元气，一边出声制止。“这是某个家伙的诅咒，强行破开的话她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知道下咒的人是谁？”

“不知道。”回答很干脆，冷静中带着犹疑，“这不是普通的诅咒，你瞧着她整个人变成了石头，可为什么脑袋还是原样，而脖子变了？从人的身体构造来看，这些神经是一体的。”

“难道说？”

“就是那样！”少女声音低沉，“下咒的人恶毒得很，这样一来就算及时诅咒被破解人能复原，可刻意忽略的脑袋在诅咒上身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脱离了人体，你见过被斩首的人还能活么？”

“而且你瞧，她身上似乎没什么伤痕，除去受袭的因素，对方几乎瞬间能制服她，这样的人，你能找到几个？”

“影魔？鬼八方？还是..那名大魔师？”慕思平只能想到魔徒中的这几个角色。

“应该不是它们。”贝清莪神情凝重，“影魔长于头脑身法、鬼八方以暴横行，要是天宗我亲自动手，那么受害者连一丝魂魄都不会留下，何况九星镇魔符还没有失效；除去这三人，魇妖擅长布置幻境还有入梦食人，沥骨魔变化无方、时常散播恐惧、传递阴谋，可要说到诅咒，能让你我都认不出来手段的委实闻所未闻…”

“这说明那些人又有了新花样？”

少女微微想了想，“还记得在峨眉附近遇到的那个道观么？”

“啊。”翻找着仿佛许久之前的记忆，慕思平点点头，表示还有印象。

“那次的魔徒是妄念怪，只要人的心里有古怪的念头，这人的本领就长上一分，当时他能戏耍你，现在要是遇到，怕是要夹着尾巴逃走。”

“那..到底会是谁呢？”慕思平想要从她的这里找到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少女无奈地摇头，“那个腐朽凋零的地方，竟又有了新鲜血液，还在这个不太妙的情势下…思平，你真要查个究竟，我不拦你，可相比隐书，你的安全才更重要。”

“以前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时候，就没畏惧过，现在，更不会。”慕思平错开目光，“其实，我还想问，‘饲母’是谁？”

“你见过老太太了？”贝清莪一转眼，从谷口跑出来，“那是方飏的母亲，方可的伯母，还是‘天龙’儿时的保姆。”

“那我猜，她一定有给了你提示。”

“真聪明，”翠色隐藏在湛蓝的后面偷偷望着，递过了一幅画卷，“那边通知我，才得知这头出了事，因为大部分精力在风巨灵身上，反应这才慢了一步，被你头前赶上。”

慕思平展开画纸，眼前是一幅隐藏山水间的袅袅小径，“这是…”

“妖魔的所在，不是藏宝图。”少女伸手合上画卷，“我这边要照看风巨灵，不能陪你过去，裴广那边不能指望，哪怕山鹰的眼睛，也会被物象所迷，来的人不是简单角色，我不希望你一个人过去。”

“可似乎也拖不得..”慕思平思路又转回来。

“天宗我也不是无敌，”少女也略有焦急，“总有法子对付他。”

“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不对，”慕思平进入谷内，一个个装着元胎的口袋整齐地摆放着，装着风巨灵的巨大‘磨盘’上磨砂的声响不曾停过，“我们看到的那个‘朱雀燕眉’的元气怎么会没有一点点异样？哪怕是附体…真是附体？”慕思平突然来了灵感，“我回去看看，那十二凤凰要都是假的，那里不至于如此‘干净’。”

“唉，等等。”贝清莪追出谷口，想想还是放弃跟上，撮口一吹，山谷里鸟雀间鸣，少女手指点画间写好了数张信纸，指点着信使向外飞去。

“这个点，该喊谁帮忙呢？未知的危险，他一个人，真的难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