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间行

人生是一盏提灯，晃悠悠地寻着前路，也不知什么时候吹过一片寒风，灯柩没能靠住，那芯焰簌地就灭了；有趣味的人生却不止是过山车，还可以是一张风帆，在王阳中寻觅，在急流中掉头，有时候意识也会是这样昏沉，随着浪涛颠簸上下，起起伏伏。

听到哗哗的水声，虽然只是在脑海里头，却证明四周异常地安静，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窃窃私语，也不会让思绪变得烦躁。

要是没有看不清的背景就好了，那个意识对自己这样说。随着浪花渐渐远去，方非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昏睡，可见的视野里没有实体，只有模糊的影像，伴随着阵阵的头疼。他努力想要回返痛觉，意识却偏偏不听这个主人的话，无限地开着小差，迟迟不肯归位。

意识..魂魄..身随魂魄，因为昏沉而迟钝的头脑终于想到了法子，他号令着魂魄，意识层面的背景震荡了一下，空间扭曲模糊，平放的手指点着了冰冷的平面，他终于回到了能支配自己的人间。

努力睁眼，肩膀被人按住，是听到耳朵起茧的大嗓门，“他醒了！醒了！”熟悉的声音听得方非一阵发抖，这话大概换到产房的门口焦急等待的丈夫也没什么不妥。

视线略微调整，就见着几张熟悉的脸，天素站在角落，危字组人员一个不差，加上笑笑，围着地铺左右排列。

“你..你们..”早醒的头脑有点不太认真，方非揉揉眼，躺着视野不太方便，除了青灰色的天花板看得人眼睛发涨，望不见别的，想要起身，这边简真仍是死死按住“嗐，你可别乱来，那边说了，要你休息一整天才能起来，这身体才能调理好呢。”

“对了，”禹笑笑眼睛一亮，“方非，没来得及问你，那个燕眉是不是你经常念叨的点化人？”

方非木楞点头。

“她可厉害了！你可能不知道，从我们这届往上数三年，她都是学宫新老生的偶像！当年，同是十二岁，她在基本功上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白王太子！还有..”

“还有人家可是无数学生心中的理想..”大个子冷不丁冒出酸水。

“简真！”禹笑笑恼恨简真随意打断别人说话的兴头，“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可不对，人家是猪！还会喷火哩！”吕品不失时机地一记助攻，“不信哇，变个獠牙让她瞧瞧？”

“臭-狐-狸！”大个子瞬间暴怒，“我要是猪，你就是没人吃没人捡的猪饲料！”君子当然是一边动口一边动手，简真两不耽误，两人在不大的卧室内开始追逐。没过两秒，一股气流把两人顶飞，摔倒地上。

“要斗出去，没看房里有人病着？”冰山女手提符笔，身上环绕着低气压。二人看看蒙头盖脸生怕被两人撞到的方非，也觉得太过肆意，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门。

“躺够了就起来！”天素眉头始终没解开，“那边有点事，要找你商量！”

“什..什么事？”方非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准没好事，人多时候还好，冰山女不会揪着哪个人不放，要是被提溜走，免不得又是一顿教训。

“还要我提醒？”天素一脸不耐，想了想说道，“你身上的羽衣还没结账，那头来了消息，让我单独说给你听！”

“那边.?是..”想到蛛仙子催债的事情，方非也是一阵头大，自己离开玉京，这债主还是不依不饶….但天素所指，必不是羽衣的事情。恐怕逆鳞当中，又下了什么新的指令。

看看笑笑，没见对方有解围的意思。想到又要单独面对冰山女，方非干脆伸头挨一刀，也来得痛快些，心理放下了，步伐也自然变得轻快，天素扫过一眼，先出了屋。

简易的木屋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栅栏，三四个红色羽衣的朱雀人有男有女，安静地侍立，动止殊礼，目无下尘。

“那是十二凤凰中的人物，个高的是连平，粗壮的甲士是南宫炼，脑后双髻的是环莲心，隐身的那个是石昧，大小姐出行，燕玄机总得叫保镖跟着。”离此不远，贝清莪为慕思平一一介绍。

“燕眉这次出来总不是‘电羽’的意思吧。”慕思平拿着一张告示，正是斗廷的通缉令，上头是巫史的大印，告示详细揭露了他‘入魔’的过程，以及悬赏。

“一个封闭自己又有勃勃雄心的人，燕玄机是个怪胎。连带着他的子女脾气也都怪得很，只不过，这些自傲的背后，还有一种执拗。”贝清莪点评这一家子，“燕郢因为学姐的事情入魔，燕眉因为哥哥放弃了自我，云霞彩因为慈母的天性卷入了道魔的漩涡，她的惨死就是这一家子改变的真相，可惜，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根线，他们已经交织在一起，互相打成了死结。”少女幽声叹息，“不要问了，天宗我的安排很难有什么纰漏，影魔也不是以前那个燕郢，否则，风巨灵黯灭，我到能知道那边的反应。”

慕思平抬起头，“这地方还有巡天士？那是..飞机？”

“恐怕是斗廷的意思。”少女看着漫无目的飞过来的一群无人机，“去看看。”

无人机飞得稳稳当当，速度比一旁监督的巡天士还快，两个玄武人驾着遁光不停追赶，zui上骂骂咧咧，诅咒着布置这任务的上级。

眼前一花，两个搭伴的巡天士前方多了两个人影，在看清楚来人之前，遁光就失去作用，飞剑变成死沉沉的硬铁，两人没来及狂呼，一个倒栽葱掉下去，途中还失手松开了符笔。

“你下手真狠。”贝清莪望望下方的大平原，这儿离地二千米有余，就算是身体强度高过红尘的道者，恐怕也难免粉身碎骨。

“皇师利不是说我是魔徒么，对待斗廷的人自当如此这般。再说我可没直接杀人，只是让飞剑摆脱了他们主人的控制。”

“理由找的不错。”贝清莪哼哼，“就像海边的螃蟹，捡两个是捡，捡一串也是捡，但是…“

“但是什么？”说话间，慕思平已经拦下一架飞机，取出一大卷传单。

“没有什么..“少女瞧他脸色，男孩认真阅读着上面内容，不见异常。“写的什么？”

“北极星的‘劝学’，”慕思平弹弹五颜六色的纸张，这东西和红尘的毕业留言用的册纸类似，哪怕是冷色调搭配萌心的图案看起来也是暖暖的，加上北极星声情并茂的演讲，催人泪下的挽留和字里行间满满的诚意，说不定真能劝回不少留恋那学府的学生。慕思平把纸递给少女，沉吟半响，“这东西不能留下。”

“‘北极星’算是个妙人吧，”贝清莪看得津津有味，“但你可能没想到，这儿只是其中一批，散印的传单怕是有百十千份。”

“那鹤钟龄就不能留。”慕思平回忆起那个精打细算的小眼睛鹅氅男人，往地上落去。

少女飞速跟上，“怎么杀性这么重？再说你这一去，风巨灵熬炼不都落在我一个身上了？”

“只是有点烦躁。”慕思平踩过冬季枯萎的干草，“斗廷在玉京直属少说一万人，我总不可能真的一怒冲过去。”

少女抚过他的额头，“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可震旦终归不是那一个人说了算的。担心这些也没意思，你呀，自从入学之后，我就没哪一天发现你心情舒畅过，像是一根弦，绷紧了搭上的利箭。”

“嗯。”

“不要‘嗯’，”贝清莪正视他，“虽然你是面瘫，可总得有心情，现在..”

“现在我是窗口百叶箱，你是天气晴雨表。”按住递过来的罗盘，慕思平懒懒摇头，“我知道出了问题，可在这里，我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伸手拨动飞梭，紫色星盘浮现，“我一个解决就可以，近来体内有股能量躁动，始终没来得及和你说。”

眼见眼前身影暗淡，少女连忙伸手，可捞了个空，贝清莪望着寂寥的平原低地，神色恍惚迷离。

“也许，时间，来得太快，而胜利，不过是场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