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天之罚 第四章 妆成皓腕洗凝脂

致天之罚 shutong9527 武侠仙侠 | 传统武侠 更新时间:2017-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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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妆成皓腕洗凝脂

第一节

次日晚间,何立秋来到陆绎府中。守门的老魏通报进去,陆绎赶忙亲自迎出大门。

两人进到中堂,早有丫鬟端上茶点。陆绎问丫鬟道:“张妈还没歇吧?吩咐她煮些小菜,我与何兄弟要喝两盅。”丫鬟道:“张妈身体不适,适才已早早就歇下了。”陆绎道:“哦?找了大夫看么?”丫鬟道:“张妈说过只是微感风寒,不用看大夫。”陆绎道:“明日如还未好,给她找个大夫。另外吩咐大蔡头弄两个下酒菜。”丫鬟道:“是,少爷。”

何立秋道:“陆兄对府上仆人如此有心,令人起敬。”陆绎道:“这张妈原先是服侍先父的,在敝府上已有二十年,先父对其亦甚为敬重,厨艺也不错。可惜今日小恙,不然可以品尝一下她的手艺,味道端的与御厨难分高低。”

自陆炳去世后,陆绎荫其父功劳,擢升锦衣卫指挥佥事,公务繁冗了不少。何立秋亦因近来成天忙于查案,无暇拜访陆绎。两人多时不见,闲聊片刻,酒菜已上桌。两人边喝边聊。陆绎酒量甚豪,何立秋因值多事之秋,不敢放量,只能与他频频举杯、随意而饮。

酒过三巡,何立秋似漫不经心问道:“近来京师女童失踪一案,陆兄可曾听闻什么消息?”

陆绎道:“有传闻此事或与本卫有关,依据便是作案者使用之马车系本卫所有。但此事我已查过绝非本卫所为。如确与本卫相关,当只是本卫少数害群之马私下行为。据我了解,本卫尚不至于有人去干如此下作之事。”

何立秋笑道:“锦衣卫消息也可真是灵通。”

陆绎傲然道:“本卫有独立侦缉权,打探消息倒还不难。”

何立秋道:“恰好要向陆兄打探个消息:东厂最近怎的盯上了丐帮?”

陆绎道:“东厂与丐帮本没有过节,厂公杨惊鸿因圣上约束得紧,向来不敢胡作非为。我揣测必是掌刑千户钱翀的主意。钱翀此人素有大志,欲将京城武林力量甚至整个江湖均归其东厂所辖所用。丐帮既为江湖第一大帮,当然首当其冲。”

他举杯敬了何立秋一杯,又道:“先父在世之时,蒙圣上信任,东厂尚不敢胆大妄为。先父一走,东厂越来越放肆,老想骑在本卫头上作威作福,这个钱翀,他娘的!”说到这里,陆绎忍不住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

何立秋不意这温文儒雅的公子也会骂娘,倒是吃了一惊,道:“钱翀武功当真了得么?”

陆绎道:“此人内功深不可测,一套‘幻影劈空掌’专走阴寒路子,与卫飞鸥合称‘南北直隶第一高手’,至今尚未听说京城中有谁是其对手。我锦衣卫便是没有这等好手,是以才让此公不把我锦衣卫放在眼里。”

两人闲聊已久,何立秋便起身告辞。陆绎又亲自送至府门。

何立秋无意中往陆府对面瞧去,这次倒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他道:“陆兄是否曾察觉,去岁贵府对门似有什么人在盯梢贵府举动?”

陆绎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我倒的确不知。”何立秋便将作别陆府时所见情形对陆绎道过。陆绎眉头稍蹙,道:“这却是奇怪,以后我倒要警醒些。”

第二节

丁不鸣他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何立秋侧身坐在身旁,正朝对面一块木板练习暗器,看到丁不鸣醒来,焦灼的眼神便换成了欣慰的、关切的眼神:“放心,你没事了。”

屋子隔壁,火炉上扑噜扑噜的在熬着什么药,满房间都是药香。阳光从窗格子中漏进来,像谁在捂嘴偷笑。偶尔可听到几只小鸡稚嫩的叫声。

丁不鸣仍然觉得浑身无力:“我……在哪儿?”

何立秋微笑道:“在四海酒楼斜对面的一个院子,今早才租赁下来。丁兄已昏迷两天,总算醒了。”

门帘一掀,小豆子先跳了进来,姜小寒端着一碗药跟在后面,笑道:“听到你们说话就知道丁大哥醒了,该吃药啦。”

“这两天多亏了小妹,”何立秋笑道:“若不是她医术高明,说不定……”

“如果救不活丁大哥,岂非有辱我的名声?”姜小寒打趣道,“也是丁大哥吉人天相,昨天离去前喝了我的‘啊呀’茶,所中之毒略为缓解,不然还不好说呢!”

丁不鸣终于回忆起了前晚发生的事,肃然道:“多谢何兄弟、姜姑娘救命之恩!在下……”

“还有三哥,”姜小寒言笑晏晏,“三哥今天忙着找房子、搬东西,把你和前日那个老丐背过来,又去买药,累得现下在店里打瞌睡,生意都没好好做。这下可好,一下子多了两个病人,还不知怎么照顾呢!”

丁不鸣道:“拖累几位兄弟姐妹,在下实感惭愧!以后在下这条命便是几位兄弟姐妹的,只要吩咐一声,火里就火里去……”

“小妹在跟你开玩笑,”何立秋截道,“你我既是兄弟,这些话再也休要提起。”他又道:“三哥已经令其手下查过小市街一带,没有甚么发现,只有慈源寺附近一座大院,围墙较一般院子特别高,守门的家奴不许生人靠近,有点古怪。”

丁不鸣吃力的道:“敝府榆树底下有一石条,下有一暗格,女童失踪一案卷牍即藏于其中。前晚打斗中,我见石条未曾移动,卷牍当还在。”

何立秋沉思道:“除梁大人与丁兄外,可曾有其他人看过卷牍?”

丁不鸣道:“没有。梁大人行事极是小心,交予我之前天天卷不离身。”

何立秋道:“我马上就去取出来,以免夜长梦多。小妹,劳烦你喂丁兄弟吃药。”

何立秋匆忙离去,屋里剩下丁不鸣与姜小寒两人,一下找不到话说,忽然静了下来。姜小寒盛了一汤匙药水,送至丁不鸣嘴边。丁不鸣张嘴喝下,只觉这药奇苦,入口如刀割喉管,苦脸道:“好苦,还是前晚的‘啊呀’茶好喝些。”

姜小寒噗嗤一笑,道:“良药苦口,自古如此。”

丁不鸣一抬眼,见姜小寒袖子垂下,露出一截手腕,洁白如玉,不禁低声吟道:“妆成皓腕洗凝脂,背接红巾掬水时。”

姜小寒笑问:“丁大哥是在念诗么?我们乡下女孩儿家,没念什么书,虽识得几个字,却从不懂诗啊词的,让你见笑了。”

丁不鸣轻声道:“姑娘直性率真,天真烂漫,本身就是一首好诗……哎哟哎哟……”原来却是姜小寒手一抖,药水洒了少许到他衣服上,烫了一下。

姜小寒笑道:“啊哟,对不住。”边起身找抹布。小豆子围着她团团转。

第三节

从丁不鸣宅里取出的卷牍,何立秋已经看了一个下午,仍然看不出有价值的线索。卷牍里记载的无非是失踪报官情况、现场查勘记录、证人画供等等,与丁不鸣告诉他的情况几乎一样,没有发现什么新东西。何以凶犯对这几本卷牍如此重视,竟然屡次出手找寻、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丁不鸣宅中的杀手,死的那个身体相貌并无特殊之处,被丁不鸣点中穴道的那个已经醒转,下在大牢里,却一句话也不说,还在牢中要酒要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烦躁的推开卷牍,对着墙上的木板练起暗器。

弯梭。铁莲子。钢镖。那晚第三个杀手端的发得一手好暗器,却不知是谁?

乐笑天推门进来:“小何,还在看公牍?”

何立秋道:“正是。”

乐笑天道:“此案曹大人极为重视,上午特地叫唐扎西过来取了公牍,亲自阅示,下午才送回来。却不知你有何发现?”

何立秋道:“暂时没有。”

乐笑天道:“前日前府胡同和你交手的那人已经查清楚了,这人大有来头。”

前天……前府胡同……和我交手的那人……。何立秋有些心不在焉了:“是谁?”

“却是大名鼎鼎的严府四管家,严非。”

“严府?哪个严府?”何立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诶呀,就是当今朝廷权臣、武英殿大学士严嵩。”

“哦,原来是这个奸臣,哪天有机会杀了他。”何立秋双眉一掀,目光中突然露出一丝杀气。

乐笑天吓了一跳,道:“说话小声点,被东厂番子听到,你我性命难保。”

何立秋道:“这与番子有什么关系?莫非严嵩这老贼与番子勾结上了么?”

乐笑天道:“严相爷与东厂关系一向过从甚密,其子工部左侍郎严世蕃,与沈仲元、东厂掌刑千户钱翀的干儿子钱继祖、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之子陆绎四人,合称‘京城四少’。东厂虽权倾朝廷,但严相爷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钱掌刑千户亦要给严相爷面子。”

何立秋道:“京城四少之说,我早有耳闻,除陆绎外,京师许多案子据说与其余三少都有脱不了的干系,只是轮不到我们顺天府来管。那严四管家是个什么人?”

乐笑天道:“此人名严非,朝廷官员多称之为四先生,武功高强,在严府仅次于大管家严广、三管家严金。据悉其出身青城,原本姓常,入严府后才改姓严,精擅拳脚、暗器……”

“啪”的一声,何立秋拍案而起,道:“是他?!”

他匆匆忙忙的在卷牍中翻寻起来,不顾一旁神情愕然的乐笑天。

他脑中刚才如闪电般闪过一丝头绪,他必须马上抓住。

找到了。

在甲卷三十页,他看到了一个供词。那是一个名叫欧阳素心的女童之母的画供,言其曾经在案发地点,见一辆黑色马车,驾车者左脸颊一道浅浅的伤疤。

前天在前府胡同交手的那人,左脸颊恰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不仅如此,在陈千古香料店里取得的账本,里头记载的买家当中,也有严非在内。

梁无畏之女从凶犯身上抓下来的那快布条,与上次在前府胡同时交手的严非身上所着大红织金宋锦褶子,不正是同一颜色?

还有,严非的身高,与梁无畏一案中凶犯的身高基本相符。

至于前天晚上在丁不鸣宅中交手的第三名杀手,仅凭其暗器手法,是否就是严非,此时却无法判断。

凶犯千方百计要找卷牍的目的,难道就是忌惮这一张纸上记的证词?如果他得知这一证词,是否将追杀作这一供词的女童母亲?

凶犯何以知道这一证词?是否刑部有内奸?

还有,小市街慈源寺附近那神秘的大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何立秋霎时间心跳加快。

他长吸一口气,道:“班头,今晚我们如此如此……“

第四节

何立秋回到四海酒楼,吃过晚饭,与楚三倒头便睡。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已经颇感疲倦。

戌时过半,姜小寒把他俩叫醒。京城结束了一天的喧嚣,正慢慢安静下来。

何立秋与楚三各坐在一面铜镜前,换上一身夜行人的黑色打扮,连脚上的小牛皮软底靴也是黑色的。

何立秋与楚三系多年至交,楚三原本出生于沧州,两人自幼即是好友,其后楚三迁徙至京师,在丐帮大小战役中,何立秋屡次施援,救过楚三性命。楚三以功劳升至丐帮六袋弟子,何立秋于其中实出了大力。因此何立秋至京城后,凡需打探消息,经常调用丐帮弟子;人手不足时,也常叫楚三做帮手。

姜小寒将两张人皮面具分别给两人戴上。面具的嘴、鼻、眼三处预留了说话、呼吸和视物的空隙,姜小寒在这三处与脸的结合处部位仔细抹上一些肉色的湿粉,直到看不到任何痕迹为止。

何立秋眼中但见姜小寒皓腕,鼻子里闻到她身上一丝淡淡的体香,想起多年以来,小妹总是这样为他们忙这忙那,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原来生活的那个小乡村,夏夜,昏黄的豆油灯光宁静了整个夜晚,他押镖回来,小妹总会为他沏上一壶她自制的奇茶,三四人在院子外的老槐树下谈论江湖闲话,意气风发。小妹这时却出奇的安静,总是端着一把大茶壶,坐在某个角落,听他聊这次押镖的惊险与平淡,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那种日子,随着村子的不存在,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但只要有小妹在身旁,他心里就觉得踏实……

“好啦,”姜小寒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外头看见漂亮女子了吧?”

“是啊,”何立秋认真的道,“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弯弯的眼睛,壮实的腰身,简直是月宫嫦娥下凡。我跟她说了半天悄悄话,连她的芳名都问啦。”

姜小寒心里一紧张,脸色微变:“能不能告诉我们是谁哪?”楚三在一边也侧耳细听。

何立秋大声道:“她么,姓姜,名小寒。你们认识不?”

姜小寒嘻的一笑,啐道:“呸,不害羞,说的跟真的一样,把我……”忽然住口不语。

楚三大笑道:“麻烦你们两个,有话就快说完,别有一半没一半,更别把我当木头人。要不,你们俩外边月下说去。”

姜小寒一时红了脸,脸上似笑非笑。何立秋道:“明天再说罢。三哥,我们动身。”

姜小寒送两人到门外,道:“大哥,小心。三哥,你也要小心。”

楚三玩笑道:“什么叫‘也要’?三哥可听不懂。”三人中,他年龄最大,却因名字之故,他人习惯称之为三哥。

姜小寒心里却是着实发慌,没有心思开玩笑。许多次,她也是这般送何立秋出门走镖,却总是担心他能不能回来。江湖生活就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她无法预测明天。

何立秋避开姜小寒关切的眼神,道:“小妹,家中还有两个病人需要照顾,你也要小心些才是。”说罢与楚三打马而去。

第五章严胖子

小市街慈源寺附近一座大院,大门紧闭,上方高悬两盏红灯笼,却未悬挂什么牌匾。

这就是楚三叫丐帮弟子先行查探过的神秘大院。

带路的丐帮弟子将何立秋与楚三引至此,自行隐匿起来。何立秋与楚三从远处观察了大院一会儿,又绕院子走了一圈,足足花了近半个时辰——院子实在是大——才转到宅邸后面,后面并没有留门,隐约可见院内几棵树冠,围墙高逾三丈。

何立秋后退几步,如怒豹般窜至围墙跟前,蓦然跃起近两丈高。待一口真气将尽,腰一摆,双足轮流蹬在围墙上,霎时已用两手攀住围墙。

他慢慢探出头,见围墙内并无人迹,轻轻一跃,已跨坐在墙上,从布囊里掏出绳枪,自己握住一头,将另一头垂下扔给楚三,看楚三握紧后,发力一拉,楚三在壁上蹬踏数下,已站在墙头。

两人飘然落地,进入大院。

院子足有数十亩田大小,院内假山叠翠,修竹成林,更兼九曲弯桥架设于片片池塘之上,飞檐斗拱掩映于树荫之中,美不胜收。

两人无心欣赏景致,在假山树丛中穿梭前行,数盏茶时分,方见北边有一厅堂大放光明,便悄悄上前探个究竟。人未至,歌舞之声已隐约可闻。两人转到厅堂西侧无光处,将不了格窗纸沾唾沫润湿,戳开两个小洞往里看。

厅堂里点了十余盏料丝灯,晶莹透亮,热闹非凡。靠近两人一侧,三五个乐师或抚琴,或弹琵琶,或吹笙;中央一高台之上,一舞姬和着乐曲舞得正紧;台下数十名女童亦在仿效舞姬之姿起舞,体姿显然尚生疏,且神色倦怠,哈欠连天者不乏其人。女童身后立一排家奴,不时对怠于练习者指手画脚,斥骂有加。

舞姬前方置四张太师椅,椅子间放了几张香几,几上堆叠一些填漆果盒、鲜果、茶盏,四人边观察场中情况边交头接耳。中间一人年约四旬,身矮且胖,脖子几不可见,满脸淫邪之色;其身右之人左脸颊一道疤痕,正是严四管家严非。其余两人,却是昨晚曾见过的丐帮沐开云、苗英。

忽然乐声一停,舞姬上前向严非作礼道:“四爷,时辰已晚,再练习下去亦无甚用处,明日继续如何?”

严非站起身,道:“就依你所言,明早再练,带她们下去吧。”

一干人从厅堂东侧门退出,只留下太师椅上四人。

严非侧身向中间那胖子道:“少爷,今晚是否叫徐兰语那丫头来伺候你?”语气甚为轻佻。

中间那胖子并不起身,道:“徐老儿自己身材矮小,长得像条泥鳅,生个女儿倒出落得花容月貌。我瞧鹄儿对这小丫头甚有好感,干脆叫她做我儿媳妇罢了。我这做公公的,倒也不好跟儿媳妇……哈哈!”

其余几人都跟随这胖子笑了起来,笑声甚是淫荡。

严非道:“少爷不担心得罪徐老儿?”

那胖子笑道:“徐老儿什么时候敢跟严家较真?凭我一句话,徐老儿还不知怎么死法。”

沐开云附和道:“连皇上尚且要听严大人的话,何况是这姓徐的。”

那胖子又道:“时日临近,你需加紧督促这些丫头练习,一应礼仪亦需通晓。”

严非弯腰恭敬的应道:“是。”

胖子问:“那夜你们三人出击,居然杀不了刑部一个小小司务,反被杀一个抓一个,怎么办的事?”

严非惶恐道:“奴才办事不力,请少爷惩治。”

胖子神色不愉,口气却转和缓:“千里马也有失蹄之时,你跟我多年,当知我意,不要再有下次。”转头对沐开云道:“沐堂主,你前晚报信有功,我自有赏赐。好好替我做事,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沐开云起身垂手而立,一双鹰眼早已乐得剩一条缝,道:“为严大人效劳是小人的荣幸,小人岂敢受严大人之赐。”

“嗯,”胖子这才站起来,伸个懒腰,对严非道,“这就歇着罢……我瞧适才前排左起第三个小丫头长得怪招人怜的,叫来帮我倒倒茶。”

严非谄笑道:“少爷好眼光,那小妮子叫欧阳素心,果真如一朵空谷幽兰,奴才这就去办。”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长笑:“不用办了。”

窗扇“嘭”的一声倒地,两人直接从窗板上走进来,正是何立秋与楚三。

厅中四人出其不意,吃了一惊,此前一语未发的苗英迅速挡在那胖子身前。

四人见不速之客只有两个,均松了一口气。胖子不耐烦的拨开苗英道:“别挡住我看热闹。”

严非喝道:“什么人?”

何立秋双眼如利剑盯住那胖子:“严世蕃大人?”他并不理会严非。

这胖子正是史载严嵩唯一的儿子,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号东楼。

严世蕃并非通过科举之途入朝,而是沾严嵩的光,先入国子监读书,后为官,累迁至尚宝司少卿和工部左侍郎。嘉靖二十七年,严嵩任首辅时,日夜随侍在皇帝左右,唯其年近七旬,年迈体衰,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政务。严世蕃却“颇通国典,晓畅时务”。严嵩如遇事需要裁决,多倚靠严世蕃,甚至私下让世蕃直接入值,代其票拟,即内阁在接到奏章后先作批答,再由皇帝审定。严世蕃的票拟多能迎合嘉靖的心意,多次得到嘉靖嘉奖。严嵩干脆就将政务都交给严世蕃,世蕃一时“权倾天下”,与其父合称大小丞相。严氏父子把持着朝中官吏的任选、升迁,官无大小,皆有定价,严世蕃因此富可敌国。

民间传闻,严世蕃一生极为好色,生活极其淫乱。其妻妾有三四十个,侍女、丫鬟更是无数。唯其好迎新弃旧,一个姬妾至多不过玩过一两夜,到了第三夜就要更换。是以其家中姬妾虽多,日久不免生厌,自然要往外面去搜寻。凡是良家妇女,严世蕃瞧得上的,不问是官家或是百姓家,只管教一干如狼似虎的家人把女子拖了便走。待到玩过三四天,依旧命家人送还。为计算所玩女子之数,严世蕃命人做了一种“淫筹”,就是一块块二尺见方、边上绣着花朵的白绫方巾。他专门派一名姬妾掌管“淫筹”,每奸污一名妇女,便留下一块“淫筹”以纪念。据掌管“淫筹”的姬妾统计,一年下来,严世藩的“淫筹”高达九百七十三块。

严世藩每天早起,数十个姬妾全部赤身裸体,伏于床前,伸着脖子,张着小口,严世藩咳嗽几声所挤出来的痰,便喂进姬妾口里,一张口中只吐一次,谓之“香唾壶”。

另有一法,是让姬妾们一丝不挂,两个人并列坐在椅子上,斜伸玉腿,严世蕃便过去坐那腿上,浅斟慢饮。过一会儿,再让三四个美姬横卧在躺椅上,活像一把躺椅,世藩上去或卧或躺或坐,谓之“温柔椅”。

严世藩大宴宾客时,酒过三巡,一拍手,屏风后面便走出数十个打扮妖娆、香气逼人的姬妾,口里各含有温酒,列队而行,来到席上,以口代杯,将口里的酒喂进宾客的口中。喂完酒,其姬妾又将香舌伸入宾客的口中,慢慢的搅动,宾客们顿时不知所以,乃至无法自持,丑态百出,多半不待席终便逃席。谓之“白玉杯”。严世蕃眼见宾客跼促狼狈之状,忍不住哈哈大笑,以此为乐。

京城官场中流传,说严世蕃不管何时何地,兴致所至,便公然施淫,常常一边宣淫取乐,一边口授章奏批答,既不因公务妨碍淫乐,也不因淫乐妨碍公务。

严世蕃是否确如民间流传般的淫邪,或已无从稽考,但其好色贪财当无疑。

严世蕃听来人口气彬彬有礼,奇道:“你既认得我,还不跪下拜见?”

“京城失踪数十名女童,原来在这里,”何立秋道,“似你这等乱臣贼子,也配我对你下跪么?”

“哦,原来你要管这闲事?”严世蕃一脸的诧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身为朝廷命官,天下之人、财、物皆我所有,予取予求,谁奈我何?”

何立秋道:“严大人只不过是工部左侍郎,居然以皇上、王爷自居,这事,在下倒要向皇上禀报。”

严非对来人视自己为无物早气得三尸神跳,怒道:“大胆狂徒,报上名来!”

“难怪丁司务一回家就遇袭,原来是你这走狗通风报信,”何立秋转向“鹰眼”沐开云,仍然不搭理严非,“你既投靠了这严胖子,从此平步青云,何必再做丐帮弟子?”

严世蕃听得“严胖子”三字,脸色一变。沐开云疑道:“你是……”他觉对方声音甚熟,却因何立秋戴了人皮面具,一时想不起。

严非终于想起来,截道:“莫非……你是昨天那捕快?”

“我知道阁下不喜欢回答他人问题,巧的很,我也有这个习惯,”何立秋这才面对严非道,“何况,你只是个奴才,不配我跟你说话。”

严非气得脸都歪了,额上、颈上青筋突突直跳:“果然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今天就别想走出这大门。”

何立秋道:“我是谁?你见过我么?”

严非“嘿嘿”一笑,突然左足往地上一踏,隐约可听见地底下传来铃声。只片刻功夫,窗外、门外便聚集了十余名家奴,个个手执兵器,其中赫然有江湖上罕见的丧门钉、凤翅镏金镗,从三面将何楚二人团团围住。

“凭你们几个,就想对付我们?”何立秋不屑道。

他一说完就出了手。清一色的铁莲子,全部打在一干家奴的膻中、气海、人中诸穴,所用力度恰到好处,只是将他们打晕,而不至于击毙。

这一干家奴不乏好手,但何立秋的暗器实在太快,快到他们根本看不清,只见眼前亮光一闪,自己就已经被击中、倒下。

事后有家奴回忆:“那人打出的不是暗器,是鬼魅。”

何立秋拍拍双手,向严非道:“什么是暗器?这才是暗器。”

严非心里一震:对方的暗器的确太快了,快得他这个行家都只能勉强看清铁莲子飞行的轨迹,却不知能否做出反应。

他的暗器也立即发出。他不敢再往下想,如果再往下想,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出手的勇气。

第六章大院大战

沐开云的眼睛也盯住了何立秋,但楚三立刻对他说:“你这丐帮败类,最好不要动。”

沐开云转头,接触到楚三的视线,楚三瞬间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不由得将双目微微一闭。

原来沐开云天生一双鹰眼,目力原本极为凌厉,他将内功与目力融汇一起,交手时直视对手,能间接伤及敌方眼睛。

沐开云就趁此时一掌打出,“惊涛拍岸”,击向楚三胸口,这一掌挟以雄浑的内力,离楚三尚有六尺,掌力已经带起一股疾风扑面而至。

严非先发出一把飞剑。这是一把普通的飞剑,去势并不快,却也堪堪将至何立秋心口。

这时,严非才发出第二把飞剑。这把飞剑较前一把稍小些,却比前一把来势更快,撞击在前一把飞剑剑身,弹向何立秋喉管。前一把飞剑亦因受撞击之故,改变了方向,折向何立秋腹部。

居然还有第三把剑!第三把剑最小最短,却因此后发先至,打在第二把剑的剑身上,向上直冲往何立秋的印堂穴。第二把剑再次变向,飞向何立秋的胸部。

这三把剑一口气发出,先发后至,后发先至,方向一变再变,令人无从防范,鬼神莫测,发暗器之人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惜他碰见的是何立秋。

何立秋早在七八岁开始练暗器时,就练习过这种暗器手法,在他十余年走镖生涯中,他已经多次目睹过、对决过这一惊世暗器发射方式。

他一出手就抓住了第三把飞剑,而后用这把剑击落了第二把,第二把飞剑落下,余力未尽,将第一把飞剑击落。

沐开云对自己独创的“开云掌”很有自信。他三十岁那一年即独闯山东墨家,成功弑杀墨家巨子墨存信的儿子墨文,并从容脱身,从此一战成名,并逐渐做到丐帮七袋弟子,凭的就是他的“开云掌”和浑厚的内力。

此刻,“开云掌”已挟一股尖啸之风,击向楚三。

楚三飘然后退,随手抓起身旁一张太师椅挡在身前,太师椅瞬间粉碎,“开云掌”掌力未减,继续袭来。

楚三双袖一挥,拍在掌力上,袖子蓦然炸裂,碎片纷飞,掌劲稍减,仍旧击向他。

楚三站定,吸一口气,他的胸膛突然稍稍凸起。“开云掌”掌力已经击中他。

掌力触及他身体的那一刹那,楚三右掌击出,打在身后的屋柱上,木柱“咯”的一声巨响。

严非的眼神中已有恐惧之色。

多年以来,只有别人在被他凌辱、杀害时向他求饶、乞怜,他从中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今天,却轮到他心里产生了莫大的惧意。他清楚,这已是他第三次跟对方交手,而前两次,他都是落了下风。

他已经别无选择,只好发出了他的独门暗器——“相思上弦月”。那是形状如同上弦月的弯刀。弯刀发时成双,故号“相思”。弯刀短小,在大力发出后,由于其形状,一旦接触到任何外力,将以不规则轨迹变向再次急速弹射而出,连发刀之人亦无法控制其方向。

严非双手一挥,六把“相思上弦月”同时发出,这已经是他发这种暗器在数量上的极限。

六把弯刀在月光下盘旋、呼啸,从六个不同的方向打向何立秋,封死了他的上中下三路。

沐开云目光紧缩,道:“好一招移花接木,再接我一掌试试。”

他跨前两步,拍出左掌。这掌一出,周围门窗咯咯摇动,地上的木头碎片、沙石纷纷飞起,一时几乎目不能见物。

楚三已经退到屋柱旁,退无可退。但这一掌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不退反进,右掌亦拍出。

这一下纯属内力比拼,其间毫无取巧可言。两人的手掌对了个实实在在,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两人俱各一晃,看似不分高下,但楚三稍觉气血翻腾,脸色亦随之一变。

沐开云喝道:“还有一掌!”这一次,他双掌同时击出。

何立秋冲天而起,身形如鹰隼展翅,避过底下两对弯刀。他的双手食指已经按在最上面那对弯刀的刀柄上,鼻中隐约闻得刀尖一股腥臭。

刀柄是弯刀力量的源泉所在,弯刀如蛇,刀柄就是蛇的七寸。何立秋的食指所到之处,弯刀绕着食指转了几个圈,力道已尽,弯刀被他拈在拇食二指之间。

这一着极为凶险,只要方位稍有差池,他的指头就将被弯刀绞断。即便不会绞断,只要手指碰到刀锋,哪怕擦破一点皮,也会中毒。

何立秋身在半空,弯刀已反手打出。

严非对自己的暗器了如指掌,毫不惊慌,正准备伸手接回暗器,突然发现弯刀并非打向自己。

一把弯刀打向严非身右屋柱,去向不明。另一把弯刀打向他身左香几上的茶盏后弹向他,他轻易将这把刀收回,心中正在暗笑对方暗器准头如此之差,脚后两处穴道却忽然一麻,随即跪倒在地。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打向他身右屋柱的那把弯刀,沿柱子绕回后,刀柄击中他的承山穴;打向他身左茶盏的那把弯刀,将茶盏弧形击出,击中他的风市穴——他只能跪倒。

何立秋飞身上前,“唰”的一声撕开严非上衣,只见严非前胸处四五道抓痕、左肩一处剑伤历历在目。他再点严非的中庭、气海二穴,严非就此昏迷。

整个大厅蓦然狂风大作。那不是狂风,是沐开云的掌风,沐开云的第三掌。“开云掌”的最大特点,就是距离越远,掌力反而越强。而最要命的是,这一点许多人并不知道。

楚三明白这一掌自己已硬接不下,他的手上突然多出一把鲁班斧。

鲁班斧就是一般的木匠用的铁斧,黑背、白刃、木柄,楚三的这把更小一半而已,为的是方便携带。

但这把斧的斧刃特别锋利,斧刚出手,一股寒气已森然而至。斧刃在月光下散发出的光芒如流水般飘忽。楚三常年制作各种机关,小斧是他使得最熟练的兵器。

小斧横劈、竖斫、斜切,发出的斧光耀眼夺目,霎时砍出四四一十六斧,将掌势砍得七零八落,掌力顿消,余劲打在楚三胸口,已如轻风拂面。

这一掌逼得楚三出斧,却终于被斧所破。

楚三立刻反击,手中小斧用上十成内力,脱手旋转着飞向沐开云,他不能再等对方出第四掌。

沐开云怪叫,往后急退,一眨眼功夫便已退出两丈,但小斧来得更快,沐开云立足未稳之时,斧以奔雷闪电之势,已打在沐开云胸膛,沐开云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在严非跪倒稍后半刻也倒下。

这一刻,场中同时发生了两件事。

在一旁背着手悠然观战的严世蕃,足尖往地上一踩,地上一块木板突然翻起,他就此不见了踪影。

几乎同时,一直站在严世蕃身旁的苗英,立即向尚在调整气息中的楚三出了手。

这位丐帮的低袋弟子,从何楚二人进来后,始终站在严世蕃旁边,既未说话,也不出手,仿佛保护严世蕃是他的首要任务。一直到严非、沐开云相继失手,严世蕃逃匿,他才发难。

他赫然也是用掌。他无疑看出了楚三武功较次,便选择先攻破更弱的一环,以便专心对付最强的对手。这是高手对决常用的策略。

苗英出掌时一声未吭,这真是个不爱多话的年轻人。他的掌也没有声音,远远不如沐开云的“开云掌”的声势。

但苗英的掌来得极快。他出掌时离楚三尚有数丈,他身形微动,右掌快速摇晃,使得他的右掌看起来似乎比原来大了一倍,掌心一片血红,掌风挟带腥风,已切至楚三左颈动脉位置。

“血手印!”楚三惊呼。掌势来得如此迅速,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他的小斧尚在沐开云身旁未及收回,只有硬拼这一掌。

双掌对实,发出“啵”的一声轻响,楚三后退一步,正诧异于对方掌力虚松平常,却觉掌力未消,又退了一步,站稳脚跟,这一掌所含的内力却突然在他体内膨胀,使得他又退了一步,刚想张口对何立秋说什么,这一掌所含的内劲终于彻底爆发,他大叫一声,往上一冲,想卸去这一股内力,却在冲到两尺高处再也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萎落于地。

其实若楚三气息调整过来,亦不至于一掌就被对方击倒。但他落败的真正原因,是小觑了对手,以为对方只是个丐帮低袋弟子,武功有限。

“血手印!”苗英一出手,何立秋同时也惊呼。

一年多前火烧义村一案,他曾经与一个用“血手印”的人交手一招,其时正值他中毒之际,神智模糊。现在他记忆却显得格外清晰,当时那人,就是现在此人!但此刻他戴了人皮面具,对方反倒不认得他。

其实,就算他没有戴面具,这个叫苗英的年轻人也未必能够认出是他。他们高高在上,在他们眼中,小老百姓只不过如同草根一般,他又怎会去记住一个草根?

何立秋戟指指向苗英:“你是两年前火烧义村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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