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天之罚 第一章 豆腐巷

致天之罚 shutong9527 武侠仙侠 | 传统武侠 更新时间:2017-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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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一章豆腐巷

第一节

顺天府捕头乐笑天和捕快何立秋各骑一匹马,疾驰在去豆腐巷的路上。

嘉靖四十年初夏的今早,刑部员外郎梁无畏一家八口,在豆腐巷府第中被发现全部遇害!

在自己的辖区内发生刑部五品官员被杀案件,顺天府府尹曹坤头都大了,他已先行赶往陆府,并传令乐笑天等即刻赶赴现场。

何立秋偏偏在经过前府胡同一宅邸时,遇上了一只小狗。

这座宅邸围墙约两丈高,门口立两只石麒麟。围墙里隐约散出淡淡的兰花香。

小狗大概从宅邸狗洞钻出来,通体毛色雪白,四足及双眼纯黑,像外藩所贡,可爱之极。小狗的尾巴上,此时绑了一个大爆竹,它就带着这个爆竹四处乱窜,宅邸一扇红漆大门随即“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总角男童,扎着俩垂髫长辫,手里抓着一炷香,看样子是要将爆竹点燃取乐,后面紧跟着一个老家奴。

小狗似有灵性,无巧不巧,一停就停在何立秋的马后,仿佛知道何立秋会庇护它。

何立秋不禁一笑,歪了头看这只小生灵,它也歪了头看他。一人一狗瞬间似有感应。

乐笑天在前面催道:“小何,我们还要赶路。”

何立秋道:“既然有缘,少不得要救它一救。梁大人已死,我们去得再早他也活不回来,不如救现在能救的。”

说话间,那童子已跑至两人马前,大声喝道:“滚开,别挡路。”

这小鬼好横的口气!何立秋下马问;“小兄弟,这狗可是你的?”

那童子大喇喇道:“不是少爷的难道是你的?”

何立秋道:“蝼蚁尚且贪生,小兄弟何不放它一条生路?”

童子怒道:“走走走,别碍着少爷玩儿!”

何立秋道:“在下出一两银子,跟你买了它如何?”

童子身后跟着的老奴傲然笑道:“这位捕爷说笑了,一两银子?还不够我家少爷打发乞丐呢!”

何立秋踌躇之际,胡同另一头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一匹枣红色骏马慢慢停在宅邸大门前,马上下来一中年男子,着大红织金宋锦褶子,左脸颊一道浅浅的疤痕,手执马鞭,头也不抬,且行且问:“阿福,什么事?”

那老奴应道:“四老爷,这人多管闲事,不让少爷玩儿。”

“哦。”那人仍未抬头,将上台阶之时,突然一鞭抽向何立秋,这一鞭认位之准,却像直面对方。

马鞭是普通的牛皮马鞭,这一鞭抽下,却似一根巨棒挟风雷之声袭来。

但那人眼角余光所及,只见对方身形一晃,鞭子已然抽空。

马鞭立即抖得笔直,变下抽为横扫。那人竟以软鞭使出棍法。何立秋身形再换,轻轻躲过。

马鞭忽而由刚转柔,圈向何立秋颈部,但再次落空。

何立秋皱眉道:“何必动手?”那人一声不吭,鞭子使得更快。

那人的鞭子犹如暴风骤雨,何立秋却似风雨中的一片羽毛,只需微风一点,就可以从容飘洒。

那人强攻十余招,何立秋似已难躲避,他突然出手,右手已抓住鞭梢。那人发力回扯,却发现鞭子纹丝不动,立即运起青城“山登绝顶我为峰”内功,软鞭蓦然抖得笔直。

何立秋察觉对方内力喷薄而出,浑厚汹涌,即刻以武当“太极混元一气神功”反击。

那人察觉自己发出的内力如同碰上一堵柔韧的墙壁,无懈可击。更糟糕的是,对手的内力蓄势未发,只要自己内力一收,对手随时有能力反攻。他想到此点,心中一惊。这种感觉,只有在他陪东厂第一高手“幻影劈空掌”钱翀钱公公过招时才曾经有过。

就在此时,马鞭在两人内力比拼之下,突然“嘣”的一声断裂。

这场打斗看似不分输赢,但对那人而言,自己的兵器毁损,无形中已经是他输了一招。

那人这才抬头,正视对手。

对方只是一个二十余岁、长相普通的年轻人,四方脸,一张坚毅的脸有着与岁数不相称的沧桑,身着一套淡青色捕快装,外面罩着红色外甲。

那人淡淡的道:“哪里的捕快?”

何立秋道:“顺天府小捕快何立秋,不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道:“好身手!”却不回答对方的问题,顿一顿又道:“我这儿正缺人手,你跟着我,每月俸禄白银五十,如何?”

“阁下一番美意,在下心领,”何立秋道,“在下今天只想跟阁下讨一个人情。”他指了指仍然躲在自己马后的小狗。

“哦!”那人凝视何立秋一会,道:“就赏你罢。”回头对老奴道:“阿福,带少爷回家,没事别让他乱跑。”转身之际,衣襟带起一阵花香。

那只小狗突然在此时打了个呵欠。

那人已经上了两个台阶,却又回头:“何时想跟我,就来这里找我。”这才转身进门。

何立秋将小狗置于马上囊中,与乐笑天策马走出一箭路,才问道:“捕头,不知这个‘四老爷’是何人?”

“我得空查一查,”乐笑天道,“小何,你的功夫真好!难怪曹大人这般看重你,这次查案,点名要你务必一同前往。”

何立秋微微一笑:“这位‘四老爷’并未尽全力,再打下去,胜负未可预料。”

第二节

梁无畏的府第在豆腐巷,左邻郑谦言是吏部左侍郎,平时与梁无畏甚有交情,这日清早本欲邀梁无畏一道出门,却见陆府大门敞开,甚觉奇怪,与随从一起步入梁府,才发现这宗灭门惨案。郑谦言已是近天命之年,哪里禁得起这般刺激,当即昏倒在地,还是他的随从报了官。

乐何两人走进陆府,早见府尹曹坤头戴乌纱帽,挺着个大肚子,正在大厅踱来踱去。唐扎西站立一旁,默不作声。大厅左边坐一人,年纪甚轻,身着九品圆领官袍,申字脸,嘴唇极薄,身形略瘦,与曹坤对比鲜明。

乐何两人躬身举手道:“属下来迟,望老爷恕罪。”

曹坤不耐烦的将手一摆,道:“快来见过刑部司务丁不鸣丁大人。梁大人遇害一事,刑部甚为重视,特令丁大人会同本府勘破此案,你们需同丁大人通力合作,通力合作。”

两人赶忙上前行礼,乐笑天道:“原来是‘不鸣则已’丁大人,

久仰大名。”丁不鸣起身还礼:“乐捕头是在下老相识了,不必多礼!这位想必是何立秋何兄弟?在下适才听大京兆介绍何兄弟武功高强,办案得力,心中很是仰慕。梁大人是在下上司,又是朝廷命官,事体重大,此案务求尽快侦破。两位如不累,就请即刻查勘现场。”

这位丁不鸣大人几句话说得令听者心里舒坦,却还无暇插嘴客气,倒没有官架子,乐何两人道:“是。”

梁无畏一家八口,大多死于床上,看样子案发应为其熟睡以后子时前后。死者多为一刀或一剑刺入心脏,当即毙命。凶犯连梁无畏十二岁的三子也未放过。梁府的两只看门狗,也被毒杀。现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从现场痕迹看,梁无畏似被凶犯惊醒,而后与凶犯进行过一番搏斗。两人从卧房直打到后厅,梁无畏不敌,最终被杀于后院花台之下,致卧房、后厅、院子诸物件碎片触目皆是。

死得最惨的是梁无畏次女,年方及笄,死前曾遭凌辱,全身赤裸,身体有多处伤痕,看似其不堪强暴,极力挣扎,却遭至凶犯兽性大发,无情殴打。

梁无畏的书房没有打斗痕迹,却被翻得凌乱不堪。

乐笑天叮嘱仵作填好验尸格目,自己复返大厅,曹坤道;“情形……如何?”

乐笑天道:“案发时间当在丑时前后,凶犯在两人以上,其一为武功高强之人,但使用江湖中最平常的刀剑作为凶器,似在刻意隐瞒本身功夫,故属何门派暂无法判定。与梁大人搏斗之人,身高约五尺有余,重一百五十斤许。另一凶犯强暴梁大人之女,因梁大人之女竭力反抗,该犯胸部或背部应有留下抓痕,且其所着衣服被撕破些许。凶犯曾在梁大人书房中找寻什么物事,但未知找到与否。属下大胆推测,凶犯当为官府中人,且恐与梁大人近期查办之案件有关联。”

丁不鸣道:“案发时间从尸体体温、颜色不难判断。死者伤口一为刀伤、一为剑伤,凶犯为两人以上亦容易推测。却不知乐捕头如何得知凶犯身高及身重?”

乐笑天从容道:“后院角落有一滩泥,当为种花之用。凶犯与林大人搏斗时,在泥土上留有一对脚印,深约一寸。卑职对比自己身高身重及留下的脚印深浅,即可推断出凶犯身体情况。”

丁不鸣鼻腔里“嗯”一声,似对乐笑天的回答甚为满意,道:“你又如何得知凶犯胸背及衣服被抓破?”

乐笑天道:“梁大人之女指甲较长,其右手食中二指指甲缝里遗留有少许皮肉及布丝,手指下方地面更有一小方紫红色布丝,至于何种布料,尚需再查。”

丁不鸣又问:“凶犯为官府中人,且与梁大人近期侦办案件有关,是据什么判断?”

“梁大人一向刚正不阿,难免得罪官府中人。梁府财物未遭洗劫,梁大人之女姿色平平,凶犯并非为劫财劫色而来,又在梁大人书房大肆搜寻,似在找寻什么重要文牍,卑职据此大胆推测,不敢说准确。”

“有道理!”丁不鸣微笑转向曹坤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大京兆手下人才济济,令在下羡慕。何时刑部有要案,还望大京兆借乐捕头等人一用。”这番话即赞扬了乐笑天,又捧了曹坤。

曹坤笑道:“丁司务谬赞了,谬赞了。老弟自己也是断案个中高手,何必过谦?贵院何鳌大中丞对丁司务甚是倚重,丁司务前程不可限量,望老弟方便时在何大人跟前为本官美言几句,哈哈,美言几句。”

丁不鸣道:“岂敢岂敢,大京兆身为朝廷要员,在下末学后辈,仰仗大京兆之处甚多,还望大京兆多多提携。”

曹坤干笑两声,忽然眉头一皱,道:“本府需赶去向皇上禀报案情,老弟是否需跟本府同车前往?”

丁不鸣道:“多谢大京兆美意,下官想再看看现场,大京兆尽管先行。”

曹坤道:“如此本府就先走一步,先走一步。”转头对乐何二人道:“你们留下,看丁司务还有何需要。”说罢匆匆离去。

曹坤的马车声渐行渐远,丁不鸣看看四周无人,附耳向乐何两人道:“梁大人生前确曾交给在下几本卷牍,和顺天府近来六十余名女童失踪一案有关,此处不方便细说。在下居小石桥天街左手第二座院落,两位所住何处?今晚如有暇,在下登门拜访两位详谈。”

乐笑天一惊,沉吟道:“卑职住所人多口杂,这个……”

何立秋插道:“如班头住处不便,不如就到铁狮子子胡同口上四海酒楼?”

“哦,”丁不鸣道,“如此甚好,就定今晚亥牌时分。”他边说边出门上马,忽又回头笑道:“咱们今后见面,以兄弟相称便可,不要再称什么大人、卑职。”

第三节

梁无畏与何立秋等人甚为交好。楚三近日得其指点,武功大有进展。梁无畏一家八口,妻、妾、子、女、母亲各一,仆人两个,如今遭此灭门惨案,据云仅剩长子尚在浙江随戚继光抗倭。

何立秋盯着手中一块紫红色布条,一时间出了神。这块布条,应该就是梁无畏之女被强暴时从凶犯衣服上抓下来的。

他仿佛看到一个弱女子,在暴徒身体下狂乱挣扎,却至死也无法摆脱被凌辱的厄运。他在查勘现场时,心里已充满愤懑之意,却未在曹坤和丁不鸣面前表露。

“汪,汪汪!”他的思绪突然被一阵吠声打断,低眼一看,原来是自己救下的那只小狗,不知何时已跑到他脚下,对着他直叫。

他蹲下来,对着小狗柔声道:“狗东西,肚子饿了?”

小狗对着他手中的布条叫个不停。

何立秋心里一动,将布条放到小狗鼻子底下,小狗立即更加兴奋的叫起来,而后甩开软软的四脚,向外直奔。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将布条放到鼻子底下一嗅,果然闻到一点淡淡的香气。小狗跑了几步,看他没有跟上来,又停住脚步,似在等他,叫得更起劲了。

他似有所悟,敲一敲脑袋,暗骂自己比狗还蠢,连忙跟上。

小狗领着他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处集市,停在一个包子铺前,对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直叫。

何立秋大笑起来,拍了拍小狗的头,道:“狗东西,你不是肚子饿了哄我来这吧?”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撒开四脚又跑,终于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住。店铺门口一块古旧招牌上,赫然刻着“陈千古香料铺”六个金字小篆。未到门口,鼻子已溢满香气。

何立秋踱进店里,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大喇喇坐在曲尺形柜台后面,手捏一盒鼻烟,对上门的客人懒得搭理。

何立秋微微一笑,心知此店生意好,老板才会如此有排场,便摆出一副衙门官老爷的样子,喝道:“掌柜呢?掌柜死哪儿啦?难道不见本大爷来了么?”

那掌柜模样的人吓了一跳,赶忙起身,道:“本人就是,本人就是,这位捕爷好生眼熟,莫非是……”

何立秋大模大样的在柜台前一张八仙椅坐下,翘起两腿,道:“大爷就是上个月到你这儿买香料的李大人的舅子。李大人吩咐,上个月在你这儿买的那种香料,让我替他捎一些回去,不知还有没有货?”

“李……大人?”掌柜的连忙翻箱倒柜,找出一本账本模样的东西,眯眼看了好一会儿,道:“是教坊司李司乐大人吧?上次李大人买的是两斤龙涎香,是否照旧?”

何立秋不置可否,只将布条拿到掌柜鼻子底下晃一晃。

掌柜的一闻,立时道:“哦,原来是奇兰。”他又翻一翻本子,道:“不对呀捕爷,李大人在小店从未买过这种香料,难道……。”

何立秋不容对方细想,马上截道:“这儿客人买过什么货,都有记载么?会不会漏记?”

掌柜的急得一张脸早涨成猪肝色,道:“都有都有,不会漏记。本店经营香料数十年,客人多为巨贾官家,人虽不多,却都是大买卖。您瞧,近两年销货尽在这本子上,岂有漏记之理?”

何立秋暗自好笑,拿过账本翻翻,径直往怀中一塞,道:“实不相瞒,本捕快正在查一要案,这本账簿是重要物证,本捕快先向掌柜的借去一阅,用毕自当奉还。”语毕,不等对方再置一词,抱起小狗拔步便走。

那掌柜的在后面叫苦连天,却无可奈何。

第二章不速之客

临近亥时,四海酒楼客人已悉数离开,楼上楼下也清洗整理完毕,但尚未打烊,两扇大门半开半闭。适逢十五,月色洒落人间,分外明亮安宁。

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声打破了胡同的清静。

蹄声停在酒楼门前,马上骑士身着素色丝巾布斗篷,头上大席帽遮住半边脸。来人以马鞭轻轻敲门,道:“何兄弟可在?”

“咿呀”一声,门打开了一尺宽,何立秋探出头:“卑职已恭候丁大人多时。”

丁不鸣进门,脱下斗篷和帽子,里面仍着官服:“我估摸何兄弟小我两三岁,何兄弟不妨叫我一句丁兄。”

何立秋心里微微一动,想此人贵为刑部要员,却如此热忱折节下交,不知有何用意?他自幼行走江湖,阅历甚丰,深谙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此人把话说到这等份上,如不答应,倒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下再不踌躇,一拱手,道:“丁兄。”

丁不鸣哈哈一笑,与何立秋并肩进得酒楼,见店里靠后院一侧的四方桌旁已坐了两男一女,女的正在逗何立秋救回来的那只小狗。何立秋抢先一步道:“丁兄,这是我大哥楚三,这是我小妹姜小寒,乐捕头丁兄已会过面。三哥、小妹,见过刑部丁不鸣大人。”

丁不鸣长揖道:“千万不要叫我大人。两位既是何兄弟的兄妹,从今儿起也是我的兄妹。”楚三、姜小寒站起来爽快的一揖,道:“丁兄弟。”“丁大哥。”

丁不鸣顺势打量一番两人,见楚三约近而立之年,高大威猛,眼神甚足;姜小寒正值桃李年华,身材丰满匀称,双眸如清水中的两颗黑珍珠,手里兀自抱着那只小狗。她已给小狗取了个名字叫“小豆子”。丁不鸣赞道;“三哥威猛如张飞再世,小妹貌美似贵妃重生。结识两位,丁某荣幸之至!”

何立秋道:“此处再无外人,丁兄且坐。”姜小寒道:“茶已泡好,几位大哥坐下慢慢聊。”

五人围桌而坐,丁不鸣喝一口茶,只觉味道古怪,入口极苦,犹如迎面一计重拳;继而转涩,恰似高手内力比拼;最后变甜,又如两人握手言和。丁不鸣诧道:“啊呀,真是……好茶,这是什么茶?”

姜小寒在一旁捂嘴窃笑。何立秋道:“这茶小妹轻易不泡,喝者大多惊讶于其味之怪,故小妹称之为‘啊呀’茶。”

楚三笑道:“这茶是姜姑娘自家调制,用了十余种药材,我们也未必数得清,只知道这茶有伤去伤,有毒祛毒,无伤无毒则去火补元。半年前我不巧受伤中毒,小妹经过多日冥思苦想,弄出这么一个药茶方子,我才慢慢复原。”

丁不鸣回顾自己茶一入口即“啊呀”一声,不觉莞尔,啧啧赞道:“果然是好茶。在下能喝上一口,实是有缘。看不出小妹还是个药理宗师。”心想这茶味道怪,名字更怪,不禁多看了姜小寒一眼。姜小寒在烛光下愈发显得明艳无俦。

乐笑天急道:“丁大人上午所言女童失踪一案,在下亦略知一二,却不知与梁大人之死有何关联?”

丁不鸣脸色忽转凝重,不慌不忙说出一段惊天案情。

原来三个月以来,顺天府所辖五州十九县,多地发生女童失踪案,前后共失踪女童六十四名,均为豆蔻之年的幼女,其中竟然有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徐阶的幼女徐兰语在内。案发时间各异,从白昼至深夜不一;地点亦从闹市至偏僻小巷不尽相同。各地捕快多方追查,却均无果而终。

唯一的线索是一辆马车。据数名事发时在场女童母亲所述,其在闹市购柴米油盐之时,均曾目睹一辆黑色马车在其身旁数尺之地,之后其女即不见,马车亦消失。

此案引起了各州县捕快对“黑色马车”的注意。据卷牍记载,曾有两名捕快各自跟踪了一辆此类马车,但均在小市街附近之巷子里惨遭狙杀,其一为利刃刺中腹部,即刻毙命。另一宛平捕快为飞镖击中喉管,倒地昏迷,凶犯以为其已死,从容逸去。该捕快幸得路人相救,但仅余一口气在,临终前吐露:其在与凶犯交手时,有疾风吹起马车车幔,车身左侧底下刻一印记,其文似为“有通”二字。

宛平知县迅速下令追查这两个字的来历,转弯抹角查到极有可能是“有道”而非“有通”二字,那“有道”乃是京师中最有名的马车制造商铺,所造马车主要供应东厂、锦衣卫两家官署。

宛平知县大惊,心想这两家均为皇上亲信衙门,就连其属下普通人等,朝中文武百官都要让他三分,如该案系其所为,那可不是他这个小小芝麻官能够管得了的,何况失踪女童中还有徐阶家眷,遂火速将此案移送顺天府、都察院——都察院有监察弹劾百官之职权,包括东厂锦衣卫在内。

顺天府与都察院深感案情重大,又知会刑部,希望刑部派人先行参与破案。徐阶早已吩咐过顺天府、都察院与刑部,叮嘱其务必早日破案,寻回徐兰语。刑部遂令梁无畏与丁不鸣协助彻查此案,随时通报进展。

梁无畏临遇害前数日,似有所预感,知道丁不鸣武功不凡,便将卷牍交丁不鸣存管,不想昨夜果然被弑。其时,乐笑天等人正在追查沈朝一案,故并未参与到此案当中,亦不知其中详情,仅听其余同僚闲话中偶然提及。

丁不鸣喝一口茶,道;“梁大人接手此案后,曾与我一起至小市街附近查勘,但该处并未发现有东厂与锦衣卫属官私宅或其活动痕迹,亦未发现六十四名失踪女童,此案至今毫无线索。”说罢长叹一声,不尽无奈之意。

五人围坐,乍听案情,暗自心惊,何立秋道:“此案着实凶险!”五人一时无语,烛火剥笃声中,突然听得门外有人叩门。

如此深夜来敲门,恐非善事。楚三起身去开门,右手一翻,已暗中将小斧持于手。

门外一人原本倚门半立半卧,门一开,他便顺势倒下。五人一看,原来是一个乞丐模样的老者,衣着褴褛却甚整洁,一部黑中夹白的胡子,满脸病容,敢情病得不轻,昏迷不醒,手中兀自紧握一把发黄的竹杖。

五人连忙将老丐抬入店内,何立秋道:“小妹,瞧瞧他发甚么病。”

姜小寒将右手搭在老丐脉上,一会儿才道:“没什么,恐是几天讨不到饭,饿虚脱了。三哥,只怕还是你帮中兄弟,你把他抬去后院卧房,我再煮点粥给他吃,补气又好消化,顺便也帮你们做些夜点。”

姜小寒与楚三将老丐背走,小豆子摇头摆尾的跟在后面。何立秋对丁不鸣道:“实不相瞒,三哥是丐帮六袋弟子。”

“哦!”丁不鸣道,“怪不得他背起那老丐来轻如无物。”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何立秋苦笑道:“今晚生意真好。”说话间,敲门声响得更急促,两片木门似要被敲破。

何立秋正想起身开门,楚三已经从后院回来,道:“我是掌柜,我来。”何立秋便跟随在楚三后面,以防不测。

门外站着又是两个乞丐装束的男子,其中一个年轻的对楚三上下打量一番,道:“掌柜的,可曾瞧见一个老乞丐?”

楚三只道是本帮中人寻找帮中兄弟,忽见另一年长乞丐眼神有如鹰隼,心里一动,道:“此处就见你们两位好汉,哪有第三个?”

那年长乞丐双眼一翻:“四周只你这儿还有灯,老……老乞丐还会跑哪儿?说不得让我们进去瞧一瞧。”说罢就要往里闯。

楚三朗声道:“四海尽飞花,弟子遍天下。”

那年长乞丐一愣,接道:“莲花开九州,弟子满天涯。”

楚三道:“是哪一舵哪一堂兄弟?”

年长乞丐道:“我是丐帮七袋弟子、京师分舵甲堂堂主沐开云,这位是同堂四袋弟子苗英,你是谁?”

楚三道:“果然是‘雕眼’沐堂主,得罪,在下京师分舵乙堂副堂主楚三。”

沐开云道:“好说,好说,既是本帮兄弟,为何阻挠我们入内?”

楚三道:“此处就我等五人,确未看见本帮其余兄弟。”

沐开云不耐烦的道:“有没有,我们进去一看便知,难道你想以下犯上么?”

丐帮习俗以背上口袋多寡区别辈分大小,袋子从一个至九个,越多,其在丐帮中辈分越高。但传至明朝,丐帮体制有所松懈,有些弟子为行事方便,已不背袋子。楚三对京师各堂堂主等职有所了解,知道眼前此人未必敢冒充身份,那么此人辈分高于自己,却是不便违抗其意,便道:“这……沐堂主不知,本来平时却也无妨,今天却有所不便。”转身对何立秋使了个眼色。

何立秋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亮出捕快腰牌道:“在下顺天府捕快,正在此处查案,还望丐帮兄弟不要平添麻烦。”

沐开云早已看见何立秋的捕快服饰,却不买账:“我进去找一个人,当不会给捕爷办案带来麻烦。”说话间,右掌有意无意的作出一个想要推开何立秋的手势。

何立秋右掌轻摇,似乎在表示拒绝之意,口里道:“老兄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

两人双掌尚隔着一尺之遥,却发出“啵”的一声轻响,何立秋巍然不动,沐开云身子却晃了一晃,大声道:“好家伙,真要动手么?”

“且慢,”丁不鸣看出其中端倪,上前道,“看样子,这位丐帮沐堂主,对本官这刑部司务一职,也不放在眼中了?”

沐开云不曾想后面忽然冒出一个身着朝廷九品官服之人,一双鹰隼似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道:“刑部司务?莫非是丁大人么?”

丁不鸣微觉奇怪,道:“本官丁不鸣。”

沐开云的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与那叫苗英的帮众互使了个眼色,道:“既是司务大人在此查案,小人岂敢打扰?这就告辞。”说罢,和苗英悻悻离去。

“好险,”楚三对丁不鸣道,“多蒙丁兄弟出手相助,此中缘由,涉及我帮内情,一时难以言明。”

“既是贵帮内部事务,三哥便不用与我说了,”丁不鸣转身面对何立秋,“何兄弟,梁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即便此案凶险万分,小弟亦必全力侦破,以慰梁大人在天之灵。”

丁不鸣话锋一转,笑道:“却不知何兄弟意下如何?”

何立秋沉默半响,沉声道:“在下只是个小捕快,最多这个捕快不干便罢。”

丁不鸣一握何立秋双手:“何兄弟快人快语,做哥哥的先行谢过。”转身对乐笑天道:“卷牍我尽快送过来,乐捕头与何兄弟阅后或能有所发现,就此告辞。”

乐笑天道:“此案非比寻常,如对方知晓卷牍在丁大人手上,恐也会对大人动手,大人要有所防备。”

几人目送丁不鸣离开,楚三道:“此人身在官府,恩怨分明,不畏强暴,倒更像个侠义之人。”

何立秋淡淡一笑:“三哥从不轻易赞许别人,难得今天破例。班头,明天是否我找丁大人查阅卷牍?”

乐笑天道:“好,切记小心行事!”

何立秋道:“小市街一带,还烦三哥带人亲自查探一番。”

他顿一顿,又道;“这个老丐来路蹊跷,刚才两人似对他追查甚紧,三哥还是把他转移到别处为妙。”

楚三道:“这却需临时租赁一住处,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妥。小妹的粥该煮好了吧,一起吃一点。”

乐笑天道:“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何楚两人作别乐笑天,才到后院,一阵粥香已扑鼻而来,其中还有桂圆、薏米、黑豆、芝麻等香味。姜小寒立在灶旁,虽经烟熏火燎,浑身仍不沾一点烟火之气,看见只有两人进来,奇道:“咦,其他两个呢?”

“走啦,”楚三道,“快盛两碗粥来,饿死了。”

姜小寒盛了一大碗粥,自去喂老丐。楚三与何立秋边吃边闲聊,只觉今晚发生的事情处处透着蹊跷。何立秋忽然想到楚三刚才说的话,问:“三哥,适才你说什么帮中内情,难道丐帮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楚三道:“丐帮素来是江湖上第一大帮,近来,朝廷忌惮于丐帮声势愈大,企图招安我帮,与帮中几大长老联系甚紧。适才的‘雕眼’沐开云就是其一,据悉其近来与东厂番子过从甚密,究竟其中有何密谋,眼下尚未知其详……”

何立秋截道:“你是说刚才那个沐开云?”

“正是,”楚三道:“有何不妥么?”

何立秋道:“刚才沐开云见丁不鸣出现,似曾相识,惊讶之情多于畏惧之色,莫非……”

楚三顿悟道:“看起来,沐开云见丁不鸣出现,反倒是一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样子,难道……”

何立秋道:“不好,丁不鸣只怕有危险。”

第三章红伞

丁不鸣半炷香功夫已经到了自家宅第门口,打开院门,但见月凉如水,院子里一片寂静。院子西南角落的一棵大果榆,年岁已久,枝繁叶茂。树下置一石条,供酷暑纳凉之用。

丁不鸣站在院子当中,长吸一口气,叱道:“屋子里的朋友,出来吧。”

房里悄无声息,灯火全无。

丁不鸣道:“鬼鬼祟祟,莫非不敢见人么?”

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蒙面人出现在月光下,身形魁梧,缓缓道:“好耳力,居然听得出屋里有人。”

丁不鸣道:“惊蛰已过,夏夜百虫不鸣,也未免安静得不正常。想是阁下听到我的马蹄声,躲起来才片刻光景,惊动了这里的虫豸,不敢鸣叫——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那人狞笑道:“对不对,你到了阴曹地府自然知道。”

丁不鸣道:“树上还有一位朋友,何不现身?”

“哗啦”一声轻响,枝叶分开处,一人自果榆树上飘然落地,同样蒙着面,身材较先前一人更为瘦小,闷声道:“好亮的招子。”

丁不鸣冷然道:“不是我招子亮,是阁下的兵器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把我的眼睛都晃花了。”

那人握着霸王刀的手不禁紧了一紧,更不打话,蓦然出刀。他原本离丁不鸣尚有十余尺,身形晃动之际,刀已至丁不鸣眼前!

霸王刀刀刃较一般大刀还宽一寸,刀也比一般大刀重数斤,但在那人使来却轻若无物,一招“力劈华山”,直奔丁不鸣头顶。

几乎同时,先前那身形魁梧的蒙面人的十三节连环钢鞭亦出手。

丁不鸣一反手,剑已出鞘。剑出无声,故名“不鸣”。剑是一把重剑,较一般的青钢剑更厚、更宽,剑鞘也更长。一把剑,先挡身后钢鞭,后格头顶大刀,一招两式,浑然天成。

使刀蒙面人刀刀斫向丁不鸣手中的剑,意图先将对方的兵器斫断。丁不鸣忽然剑交左手。这一换手之后,他的剑招忽转轻柔,剑尖划出一连串曲线、圆弧,围着蒙面人的刀背刀脊打转缠绕,剑招连绵不绝,数十招之内,剑竟然未与蒙面人的刀刃接触。

两人近身相斗,另一名蒙面人怕伤及同伴,长鞭反而不便出手,他也不急于抢攻,只在丁不鸣身后伺机寻找机会

数十招一过,使刀蒙面人渐觉刀身如附重物,自己出刀不再如原来容易,对手的剑划出的弧线,夹以浑厚的内力,如蚕丝般缠绕住他的霸王刀。他惊道:“太极剑?”

丁不鸣笑道:“黄山云缭雾绕八十一剑。”手上一紧,全是抢攻招式。

使刀蒙面人突然前扑,全身倒地,霸王刀翻滚合扫截、跌扑走劈扎,刀刀直往丁不鸣下三路招呼,使出一路“地趟刀法”。

另一蒙面人立刻发动攻势,一条钢鞭抡、扫、挂、抛、打、撩、缠、绕,专攻丁不鸣的上三路,与使刀蒙面人形成上下夹攻之势,鞭花所到之处,花连花、花套花、花花相连;花接花,花串花,变化多端。丁不鸣以小巧身法腾挪闪避,在大刀与长鞭之间窜高伏底,顷刻间已险象环生!

斗至酣处,使刀蒙面人一招“雪花纷飞”,霸王刀舞出遍地刀光,直奔丁不鸣脚跟。丁不鸣清啸一声,“龙飞九天”,已经脱出刀光重围。就在此时,使鞭蒙面人的钢鞭“金丝缠葫芦”,已卷住半空中丁不鸣的腰,一绕、一拖,便拟发力收紧。

他突然发现丁不鸣以极快的速度顺势飞了过来,只一瞬间,他已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冷酷的神情。他大惊,忍不住高呼:“救……”

只喊得一个字,丁不鸣的剑已经准确的刺入了他的喉管。

使刀蒙面人察觉丁不鸣身影从刀光中消失,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跃起,却愕然发现同伴已死,不觉一怔,刀法略顿,前胸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门。

这个转瞬即逝的破绽已被丁不鸣抓住,“不鸣剑”迅捷拔出,丁不鸣并不回头,身形急退,转瞬间已退至使刀蒙面人前,剑柄打在后者的胸口“膻中”穴上,使刀蒙面人缓缓倒地。

丁不鸣这几招一气呵成,大费真气,他连败两个强敌,心里一松,后退几步,坐在榆树下的石条上,剑驻于地,稍作喘息。

夜风轻轻吹过,几片榆树叶子缓缓飘落。在极轻微的簌簌声中,丁不鸣却听到了一丝夹杂于其中的迅疾风声。

是暗器的声音!丁不鸣本能的将身体往右一侧,但已来不及,一枚铁蜻蜓已经打在他左肩。

这枚小小的暗器在繁密的枝叶中寻找到一点点空隙,本来瞄准的是丁不鸣的头顶百会穴,由于丁不鸣的闪躲,准头偏了一点,但仍然从极小的角度击中了他的身体。偷袭之人,不仅臂力大、准头好,而且挑选了一个最佳时机,趁丁不鸣因胜利而略为松懈的时候一击必中,不愧为暗器行家。

丁不鸣的确未料到树上居然还有一个人,这人躲在树上无声无息,且目睹同伙死伤却不施援手,必是三名敌人中武功最好、最为心狠手辣的一人。

这人一个跟斗从树上跃下,也蒙着面纱,看着丁不鸣,如一只猫盯着濒死的老鼠,突然冷冷的问道:“感觉舒服罢?”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但丁不鸣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的左肩不感觉疼痛,却感觉微微的痒,甚至痒得有些舒服。

暗器有毒。

“好身手!”丁不鸣以一种比对方更冷的声调道,“对敌时不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死而无怨。”

那人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离丁不鸣只有三尺距离:“这是红背蜘蛛体中提炼的毒液,两盏茶之内毒发无治。你身上是否已开始发冷?”

“你错了,”丁不鸣冷冷的道,“我还没死。”他倏然以左手出剑,疾刺那人喉咙。他的剑专找敌人的这个部位。

那人只用两指,就将剑尖轻易捏住,发觉剑势软弱无力,嘲讽道:“你越动,毒性发作越快……”

他话音未落,丁不鸣的右手已从剑柄中一抽,“铮”的一声轻响,拔出了另外一把极薄的短剑,一剑刺向那人咽喉,那人出其不意,将头一侧,短剑中那人的左肩。那人怪叫一声,退出足足八九尺,血随之标出。

丁不鸣手执双剑,傲然道:“你伤我左肩,我也伤你左肩。”

丁不鸣的剑中剑,因藏于长剑里,扣得更紧,拔出时有轻响,剑亦因此更短、更薄,故号“一鸣剑”,与长剑合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也成为他的名号。

那人亦未料到剑中有剑,被丁不鸣一击得手,怪叫道:“可惜,你剑上无毒,杀不死我,终归还是要死于我手。”

丁不鸣刚才一剑全力反扑,本想刺对手喉管,却终因气力不足未刺中,只另对手负些许皮外伤。他已感觉心跳加速,身体越来越冷。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嘴巴上一点也不让对手:“少说废话!我仅出一剑,你就受了伤,说不定是你先死于我剑底。”

那人悻然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是尽早送你一程。”

他一说完,双手一挥,突然间,乌云遮天,月色为之一暗。

那不是乌云,是那人发出的漫天暗器。那人左手一抖,打出三枚钢镖,分成上中下三路,尖啸着、盘旋着打向丁不鸣;右手一挥,两个铁核桃打向丁不鸣的身左身右;左手稍停后,一把钢针打向的却是空中,那是要封死丁不鸣的上冲之路;右手打出一枚回形弯梭飞向丁不鸣的身后,以防他后退。这些闪闪发亮的暗器,一瞬间令月光亦失色。

若在平时,丁不鸣仍可施展黄山“风入松”轻功身法,躲过暗器,但此刻,他已无法提起一丝内力。

他不再作无谓的努力,唯有双眼一闭等死,毕竟,一眨眼的痛苦比一刻钟更容易捱。

一把红伞从天而降。只见伞,不见人。伞面用金丝、蚕丝、蛛丝、棉丝等混合织就再染成红色,看起来格外醒目、温暖。伞面在月色中急速旋转,除了几根飞向远处的钢针,每一件暗器都打在伞面上,落下后,才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轻响,在静夜听来分外清脆。这简直是一把魔伞!

红伞迅速一收,伞后露出一张脸,年轻、坚毅而略显沧桑的脸。这人匆匆赶来,悄无声息的跃上横跨墙里墙外的榆树,在第三个蒙面人出手的同一瞬间,如同浮光掠影般飞身而下,右手以一把伞挡住所有的暗器,左手扶住丁不鸣。这人正是何立秋。

丁不鸣神智已经开始模糊,却仍道:“护住……使刀的……刺客……他是……证人……”他终于昏过去。

何立秋盯住蒙面人的双手,并不看对方的眼睛:“何不把面纱拿下来,你我尽情作个对决!”

蒙面人重重哼了一声:“阁下又何不把面具取下?”他突然就已再次出手。

一枚铁胆打向何立秋,发出急速的风声;另一枚铁蒺藜打向躺在地上的刀手,在铁胆发出的声音的掩盖下,反显得没有丝毫声响。铁胆声音大,来势却慢;铁蒺藜无声,却迅如闪电!

何立秋脚下轻蹴,将原先落在地上的一枚钢镖踢出,撞落了铁蒺藜。这时,铁胆已迎面飞至。

何立秋大喝一声:“去!”铁胆突然就此一停,堪堪要下落。

铁胆就在此时蓦然炸裂,从中飞出无数细针,针尖蓝汪汪的一片,显然淬有剧毒。这些针以不规则的方向飞出,只要沾上一根,便足以致命。

红伞再度打开,绕着何立秋的全身上下飞旋起来,一股疾风随之而起,将毒针全部弹飞。

红伞收起时,蒙面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知道今晚绝对无法再讨得了什么好处,第二轮暗器一出手,他已抽身急退。

何立秋将丁不鸣放在自己身前,将刀手再点三处穴道,放在自己身后,三人共一骑,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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