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峰回路转
皇极殿建于明永乐十八年,明初称奉天殿,嘉靖四十一年改名皇极殿,亦即后来的太和殿,俗称金銮殿。
大殿正中龙椅上,嘉靖帝朱厚熜双目微闭,长吸一口气,将气息纳入丹田,运转片刻,复慢慢呼出。如此这般九次,心里才感觉舒服了些。
整个上午祭天,他甚觉疲劳,年近花甲,龙体似已不如去年,自己已多时未御妃嫔了。清心寡欲,清心寡欲啊……
他睁开双眼,一扫台阶下站立的三人,见徐阶也是胡须如霜胜雪,瘦若竹竿,忽动恻隐之心,对杨惊鸿道:“杨老,给少湖先生端一把椅子。”
少湖是徐阶的号,明朝皇帝对自己倚重的大臣,常常称其号,后加“先生”,以示尊敬。嘉靖之后神宗便称首辅张居正为“太岳先生”。至于称杨惊鸿为“杨老”,也是明朝皇帝对较为宠幸的太监的称呼,便如今日称“张老”“王老”之意。但明朝此称呼与太监年龄并无关系,即令是年轻太监,只要皇帝赏识,都称其为“某老”。
三人中靠左边站立的胖子恭敬道:“老奴谨尊万岁爷之命。”便欲动手拿椅子。徐阶赶忙道:“不敢劳烦杨老先生,还是敝人自己动手罢。”
杨惊鸿心里暗骂徐阁老惺惺作态,加快脚步,将台阶旁一把紫檀靠椅端了过来。徐阶道:“微臣谢皇上赐坐。”这才恭恭敬敬的落座。
嘉靖道:“朕方才祭天已毕,便接杨老密奏,说反贼何立秋率领若干江洋大盗大闹东缉事厂,朕按少湖先生的意思,已传口谕令陆绎召其来此。曹卿又说有要事要启奏。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原来何立秋一进东厂,早有番子将消息告知跟随嘉靖祭天的厂公杨惊鸿。其后丐帮等各路人马对东厂形成合围之势,杨惊鸿心神不定,嘉靖祭天未毕,无法向其禀报,便知会五军营首领,请求驰援。五军营首领与杨惊鸿私交甚笃,但事体重大,一面进军东厂,一面与徐阶商议定夺。
严嵩倒台后,徐阶为内阁首辅,嘉靖依然不理政事,日常事务便由徐阶处理。徐阶于两月前接到戚继光私函,早知何立秋与东厂及丁不鸣冲突始末,但此事事关东厂,与五军营首领商议之下,趁嘉靖更衣时,简单启奏嘉靖,只说有几名江湖人士与东厂发生冲突。嘉靖毫无兴趣,吩咐徐阶便宜行事,这才有了前述所传口谕。
嘉靖祭天已毕,杨惊鸿立刻向嘉靖告状,徐阶知道曹坤与何立秋有过上下属关系,便私下将情况向曹坤通气,吩咐曹坤留下。
杨惊鸿抢先道:“反贼何立秋先后刺杀奴掌管的东缉事厂钱翀、赵榆等人,今日又趁万岁祭天之机,闯入东缉事厂杀人如麻,致番役死伤惨重,例当速速斩首,请万岁作主。”
嘉靖微怒:“尔东缉事厂上千人马还对付不了一个人么?这等小事怎的要来耽误朕的清修?”
杨惊鸿道:“万岁爷息怒!何立秋这反贼不但自己武艺超群,更兼联合若干和尚、道士、乞儿,先藏身于戚继光军中,令奴无可奈何,今日又大闹京城,实是胆大包天。”
嘉靖道:“待会儿这厮一到,便交刑部审理后斩了便是。曹卿却有什么事儿?”
右侧站立已久的曹坤道:“皇上,臣正为何立秋一事而来,微臣窃以为何立秋斩不得!”
嘉靖奇道:“怎么说?”
曹坤道:“何立秋杀钱赵两位公公等人,乃是因为昔日钱、赵等公公不尊上命,私自出京,又贪图何立秋所居村庄风水,一把火将该村子烧了个精光,害死数十条人命,致使何立秋进京复仇,事出有因。此人在顺天府当捕快期间,屡破奇案,数立大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杀之可惜,杀之可惜!”
嘉靖大惊道:“有这等事?徐少湖,卿可知此事来龙去脉么?”
徐阶缓缓道:“微臣数月前接戚继光私函,函中所述何立秋之事,的确与曹府尹方才所说一致。其后微臣暗中派人调查,进一步得知曹府尹所言非虚。此人为村氓报仇杀人,如今杀之,不足以服众,此其一;杀之唯恐引起京城武林人士与朝廷军队血战冲突,致京城大乱,此其二;赵榆等人自作虐不可活,天弃人厌,且人死不能复生,杀何立秋于事无补,此其三;何立秋秉性忠君爱国,武功盖世,在戚继光军中任义军首领,组织义军抗倭,战功赫赫,确是不世奇才,能为我大明所用,成为皇上手下一员精兵良将,此其四。故微臣以为,与其杀之,不如用之,且不妨破格擢升。何况皇上如今精通道义,深知待民以宽,今日适逢祭天方毕,不宜妄开杀戒。”
嘉靖面露微笑,道:“先生之言,甚得朕心。卿等将此人说得如此厉害,待会儿,朕倒想看看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儿。”
说话间,一名锦衣卫已进得皇极殿阶下:“禀皇上,何立秋已带至,现下在皇极门前候旨!”
嘉靖道:“传!”
陆绎与何立秋一道缓步走进皇极殿。嘉靖远远看见何立秋,心下大吃一惊:怎的此人长得跟端妃一般无二?
两人慢慢走近,嘉靖看得愈见清楚:那高耸的鼻梁,紧抿的嘴唇,一双略带沧桑的眼神,稍稍斜飞的双眉……除了脸型,无一不似。天下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么?
嘉靖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何立秋,一时心里惊疑不定,心绪却已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
那是他正值壮年,尚且励精图治,希望成为后世称颂的明主圣君,他在首辅张孚敬协助下,清理勋戚庄田、罢天下镇守中官、改革科举、废除外戚世封、征剿倭寇、整饬边防。那时曹端妃善解人意,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他与曹端妃如胶似漆,每逢佳节他必宿于端妃宫里,两人吟诗作赋、双宿双飞。皇帝也有情感需要,像他这种壮年男子,后宫佳丽三千,他更多的是在端妃身上获得情感的满足。
然而壬寅宫变,皇后借机以端妃为主谋之一,趁他昏迷之际,即刻将端妃凌迟处死。他醒来后,端妃只余一抔青泥,连同她生的才三岁的平顺皇子也神秘失踪。
他向来深信端妃对他的真情,从未怀疑过端妃会暗杀自己,端妃之死仅仅是皇后的毒计。身为一国之母,居然为与妃子争宠而使用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而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却无力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令他为皇后、为自己一同感到耻辱。
自此以后,他总觉得皇宫肮脏无比,精神无所依托,干脆移居西苑,潜心修道。平顺皇子的下落,他曾暗中嘱咐陆炳追查,却始终没有结果。
难道眼前这人……他突然想起:这人的脸型像他自己。
嘉靖看着走近的何立秋,居然满脸笑容。
何立秋与陆绎一路走来,愈近皇极殿,愈感受到皇宫气氛的端庄肃穆,仿佛自己不知不觉中被笼罩在一股神秘的气场里,不能自如,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按陆绎交待他的觐见礼节跪下高呼:“草民叩见皇上……”话未说完,嘉靖已离开龙椅,绕着何立秋周身打量他一番,何立秋被看得浑身毛骨悚然。几名锦衣卫为防不测,要跟上来,已被嘉靖摆手制止。
嘉靖回到龙椅,道:“朕听说你如何如何能干,今日看你,也与常人无异,并无三头六臂嘛。你姓何,叫何立秋?”
何立秋道:“是!”
嘉靖道:“多少年纪?”
何立秋道:“虚度二十五岁光阴。”
嘉靖道:“生于何处?”
何立秋道:“河间府沧州义村。”
嘉靖道:“双亲是谁?”
何立秋道:“草民乃是弃儿,自小由义父何正、义母戴氏抚养成人。”
“弃儿?”嘉靖咕哝了一声,脸上笑意更甚,“听说你在戚继光军中抗倭已久,战功显赫?”
何立秋见这皇帝对自己和颜悦色,大为意外,道:“草民只是尽一子民的责任,不敢贪功。”
“有功不居,果是人才!”嘉靖道,“你可愿意为国效力?”
何立秋越听越奇怪:“此为草民本分。”
嘉靖道:“陆绎,锦衣卫现下职位有否空缺?”
陆绎道:“校尉、力士因无定额,随时可补入。”
嘉靖不耐烦道:“七品以上职位呢?”
陆绎心领神会,道:“北镇抚使蒯钝于十日前中风而卒,尚未补缺。”
嘉靖道:“何立秋,朕便封你为锦衣卫北镇抚使,官职从四品,赐蟒袍一袭,随时御前候用。”
此言一出,杨惊鸿脸色大变,徐阶、曹坤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陆绎面带喜色。
锦衣卫本是皇帝的侍卫和仪仗队伍,其中北镇抚司于明朝洪武十五年设立,专管皇帝钦定案件的侦缉、羁押、审讯。成化元年,明宪宗增铸北镇抚司印信。北镇抚司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犯人,不必经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司法机构,权力极大。而北镇抚使即为北镇抚司最高长官,在锦衣卫官职中仅次于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三职,为锦衣卫第五人。唯其一切刑狱可不必关白本卫,直接向皇帝禀报,实际权力未必比指挥使小。
蟒袍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官服之列,是明朝内使监宦官、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明《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二记载:“蟒衣如像龙之服,与至尊所御袍相肖,但减一爪耳。”能着此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
何立秋在顺天府当捕快既久,知晓锦衣卫北镇抚使职高权重,奇道:“皇上,草民无功不敢受禄,况且草民是山野村夫,不习惯朝廷律法拘束,请皇上三思。”
嘉靖道:“既如此,朕特准你无事不上朝,遇事听宣召,不必点卯,出入自由,如何?”
何立秋道:“皇上不追究草民弑杀东厂番役之罪么?”
嘉靖道:“免罪。”
何立秋道:“草民只恐皇上开恩,东厂却对草民务必赶尽杀绝,不肯罢休。”
嘉靖沉吟道:“既如此,朕再赐你金书铁券,”他知晓何立秋出生江湖,未必明白金书铁券的用途,又道,“此物即俗称的‘免死金牌’,既有此牌,任何人也不敢杀你,还不谢恩?”
场中诸人这下尽皆大为吃惊。
何立秋一脸茫然,无奈磕头:“谢皇上恩典。草民必当尽忠报国,不负皇上所托。”
徐阶立即道:“皇上慧眼识英雄,启用人才不拘一格,真乃千古明君。何镇抚使苦尽甘来,可喜可贺。”
陆绎也道:“恭喜皇上喜获良将,恭喜何兄弟平步青云。”
杨惊鸿道:“万岁,老奴还有事要禀报……”
嘉靖道:“朕累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少湖先生,便代朕草拟何立秋任命文状,冬至假日一过即颁发下去,照会吏部及锦衣卫。陆绎,先带何立秋到北镇抚司官署地瞧瞧,着人备好官服、交接印信、安排居住府第。”
他站起身,笑咪咪的看着场中诸人,心情愉悦,忽觉一阵头晕目眩。
第九章两情相悦
何立秋未进灯草胡同,老远便见蓝明珠立于胡同口一棵柿树下,来往人群中,她俏立的身影格外娇小。
蓝明珠几乎同时看到了何立秋,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只叫得“大哥……”两个字,已是喜极而泣。
何立秋见她发髻上兀自沾了两片落叶,想是站立已久,回忆起她千里迢迢跟随自己进京,黄山破门而入制住无言道长,又暗中尾随自己至东厂相助,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道:“蓝姑娘,如今我内力全失,已是个普通人,冒昧问姑娘一声: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蓝明珠大惊,低头不答,何立秋隐约闻得她的发香,一颗心便似要跳出胸腔,见她半响无声,心知多半无望,双手悄悄放了下来。
半响,蓝明珠却低声道:“你……不嫌我丑么?我可长得跟……姜师姐天差地远。”
何立秋心里一跳,道:“姑娘是在找理由回绝我?若姑娘不愿意,直说无妨。”
蓝明珠幽幽道:“你如不嫌我丑,为何……却把手放下?”
何立秋狂喜,颤声道:“姑娘……那是答应了?”
蓝明珠仍不抬头,道:“我从蝶舞崖一路随你至此,你说……我还会嫁别人么?”她说到最末一句,红晕上额,声音已是细不可闻。
何立秋微叹一声,张开双臂,将蓝明珠轻轻揽在怀里。两人实则相互倾慕已久,只是始终有个姜小寒横亘于中间,如今这个疙瘩一解开,两人两情相悦,一时全然不顾路人惊愕的目光。
半响,蓝明珠在何立秋怀里轻声嘟嚷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我……嫁给你的?不是一时冲动?”
何立秋道:“自你在东厂出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这一生我绝不可辜负于你。”
蓝明珠道:“你不后悔?”
何立秋道:“后悔?我如今穷鬼一个,武功尽失,你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蓝明珠道:“便是要我照顾你到老,我也愿意。”
两人在寒风中感受彼此的体温,但觉温馨无比,一时无语。
不知多久,蓝明珠忽道:“大哥,有件事,我骗了你,你先答应不责怪我。”
何立秋大惊失色,道:“只要不是不嫁我这件事。”
蓝明珠感觉何立秋心跳得厉害,赶忙道:“不是这件事。”心知此人确是个忠厚男子。
她抬头,轻轻挣脱开何立秋臂膊,将衣襟解开些许,右手自脖颈处慢慢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完全撕下,何立秋但见一张绝美的脸庞,肤色似雪而更红,似桃花而尤白。他一时无法形容这张脸漂亮在何处,只觉五官搭配一起,便是他所见女子中从未见过的容颜,嘴角微微翘起形成的一点天然笑意,便足以让人心醉。
这张脸庞便似一记突如其来的暗器,令何立秋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天,何立秋才期期艾艾的道:“蓝姑娘,我……我……你……你……”却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即便是做得再精良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后,于脖颈、耳后等处总会留下一条细痕,但由于发髻、衣物的遮拦,不易发现。他与蓝明珠相识以来,她便始终戴着面纱,长相神秘莫测,仅在进食之际掀开一角,只能够看到她的下巴。蝶舞崖一役,蓝明珠面纱被赵榆以判官笔挑开,他才见到蓝明珠未戴面纱时的全貌,除了长有几粒麻子,一张脸也还算清秀。蓝明珠和他同上京城,未再戴面纱,且天天与他共处,他本可以发现这一节。但其时他心绪不宁,且一向没有看女子的习惯,是以至今才由蓝明珠告知此事,大大出人意料,他一时呆立当场。
蓝明珠柔声道:“看不习惯么?你反正……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并非我这张脸,那么我长得如何也便无关紧要。以后……“她说到“以后”两个字,突然满脸通红,一会儿才接道:“以后看久了,慢慢就习惯了。若你真不习惯,我还是将面具戴回吧?”她说话时分明未笑,看起来仍像嫣然。
何立秋道:“千万不要。我只是见你如此惊艳,反应不过来罢了。我嘴笨,不知道怎样赞美女子。”
蓝明珠道:“我才不要你成天对我花言巧语。”她一顿,又低声道:“我自十四岁上,跟随苏婆婆下山买东西,便常常见到男子不怀好意的目光,索性戴上这张面具,又蒙上面纱。如今终于可以不要戴它了,成天蒙着面,怪不舒服的。”
何立秋想那“女药王“沈芸芸必是年轻时吃过此类男子的亏,才如此反复叮嘱自己的女儿提防世间男子的甜言蜜语,突然想到姜小寒与丁不鸣一起,不知结局会如何,心里微痛,道:“蓝姑娘……”
蓝明珠微愠:“你叫我什么?”
何立秋顿时醒悟:“明珠,我也有一事骗了你。”
蓝明珠笑道:“我相信你,你从不骗我的。”
何立秋心里甚觉甜蜜,突然抬手向上轻劈大柿树。只听得“喀拉”一声,三四丈高处的一棵粗逾胳膊的树枝已折断,自树上缓缓掉了下来。
蓝明珠道:“显功夫么?我知道你武功比我好……”她突然惊叫:“你……你的内力恢复了?”
何立秋点点头:“有女神医的‘参虫’和‘不老花’配制成的灵丹妙药,我的内力若不复原,那不是有辱蓝神医的名头么?”
他自闻姜小寒失踪消息后,内息便一直紊乱难以调匀,其后长途奔袭至京城,又连战番子,功力受损,看见姜小寒出现的瞬间,他心如死灰,一瞬间内力全失。
直到姜小寒弃刀而走,令他感觉这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小妹对他尚有些许真情,未让他失望至极,那一刻,他的内力便开始恢复。其后更得蓝明珠以药物相助,进皇极殿之前,他原来的功力便已全然复原。
蓝明珠笑生双靥:“好啊,你……又会骗人,又会油嘴滑舌,我……我不嫁你了!”大喜之下,纵体入怀,两人复紧紧相拥。
“墨老弟,如你此刻暗器出手,何少侠能不能躲得开?”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便如在俩人耳边,却是龙慎思。
“何兄弟内功既已恢复,要对付他,我实在没有把握。”正是墨存仁豪爽的声音。
孙应时笑道:“只有龙帮主或有此等本领。”
“我敢跟师傅打赌,蓝姑娘肯定躲不过去。”楚三道。
楚三话音未落,鲁旦已道:“三哥你说错了,你现下该叫蓝姑娘‘弟媳妇儿’,我便叫她‘嫂子’。”
孙小七干脆叫道:“何大哥,何大嫂!”
梁云飞半天未闻欧阳素心的声音,不禁向她看过去,却见欧阳素心看着何蓝二人,眼睛里既喜悦又羡慕,玩笑道:“小丫头,想找婆家啦?”
欧阳素心白他一眼,嘴里嘟嚷道:“整天说我小,也不知道人家几岁了。”忍不住轻踢梁云飞一脚。梁云飞负痛,却不好叫出声,白挨一下,轻声道:“没出嫁就这么厉害,将来嫁人可怎么办?”
欧阳素心柳梅倒竖:“你说什么?”梁云飞忽悟刚才的说法经不起推敲,一呆之下,与欧阳素心同时脸红上晕。
梁云飞念欧阳素心和自己都是孤儿,且亲人均为严府所害,是以对她时常呵护有加,现今忽见小丫头脸红,定睛细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这丫头长得已着实不算小了。
何蓝两人见诸侠到来,蓝明珠早红了脸,挣脱何立秋双臂,远远走开。何立秋正欲开口,却见诸侠目光落在蓝明珠脸上,尽皆呆住,眼色里满是惊异。
何立秋心知必是蓝明珠容貌令诸侠吃惊不小,心想这易羞涩的小女子千万不要因此又蒙上面具,他自东厂、皇极殿出来,与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无二,看见诸侠,便似见了亲人,先与龙慎思见过礼,又与一干兄弟逐一相拥。
清逸、绝思不谙男女之情,不喜开这等玩笑,适才只看着何蓝二人不说话。清逸一向饶舌,嘴唇蠕动,早就欲发问。龙慎思道:“外边不安全,先回屋里再说。”蓝明珠半响不敢与诸侠走在一起,还是欧阳素心跑过去,陪她进屋。
当下众人进丐帮分舵落座看茶,何立秋喝两口茶水,便慢慢将在皇极殿面圣经过与诸侠娓娓道来。诸侠眼见何立秋平安而归,已是喜出望外,放心大半,又闻何立秋居然要任锦衣卫北镇抚使一职,且有免死金牌,更是咋舌不下。
蓝明珠亦才听闻此事,瞪大一双妙目,不知所以然。楚三已在旁笑道:“恭喜弟媳妇儿成为镇抚使夫人。”蓝明珠羞红了脸,啐道:“稀罕么?大哥做他的官,我自回蝶舞崖种药去。”心道只要与何立秋一起,这人当不当官却无关宏旨。
其余诸侠惊讶于蓝明珠绝世容颜,一时均多看她两眼也是亵渎之感,却不再开两人玩笑。
墨存仁道:“这北镇抚使是个什么官儿?”
孙应时道:“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专事刑事侦缉,其中北镇抚司专管皇帝钦定案件,自己有诏狱,有权自行决定逮捕、刑讯、处决犯人,不必经过三法司,权力尤大,北镇抚使即为北镇抚司最高长官,官居从四品,六部尚书也不过正二品。小何自一平民百姓突然跃居四品官员,据我所知,那是本朝破天荒第一次的事儿。”
龙慎思道:“此事内中必有蹊跷,不会如此简单。”
何立秋道:“其时情势特殊,不容我不答应。我想只要在此职位上做得一件好事,任此职半天便有意义。上午我看嘉靖脸色青里透黑,想是已在世不久,我这个镇抚使也是兔子尾巴,做不了长久。最为可喜的是,上午之事嘉靖已不追究各门派责任。”他见诸侠始终不敢与蓝明珠对视,便将蓝明珠蒙面的前因后果对诸侠释明,诸侠心下恍然大悟,才自然了些。
危机既去,当晚群侠便在灯草胡同放心痛饮,期间议定墨存仁等人回戚继光军营,龙慎思与楚三仍在京城,蓝明珠留在京城陪同何立秋。
何立秋有感于诸侠不远万里来京城帮忙,实为感动,且与群侠行将分手,不免伤感,便多敬了群侠数杯,心想还是在戚继光营中抗倭生涯来得更快意。丐帮自有弟子当值防范安全,群侠又频频向何蓝两人道喜,诸侠开怀畅饮,除清逸与绝思不破戒饮酒外,悉数酩酊大醉,欧阳素心只喝得两杯,便已不辨东西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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