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 第二章 曙光初照菜市场（1）

三个月后。

这天，是一个夏秋交际的早晨。

太阳的金光柔和地洒在大地上，一道道金灿灿的线，暖暖地抚慰着正从夜晚的雾霾中挣脱出疲惫身子的城市。鼓楼大街附近的二环路上，赶集似的车辆已经一辆接一辆地堵得水泄不通。主路、辅路，早晨的京城的城市皆如乌龟一样往前慢慢爬行着。

朱三儿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给民工江米条打电话：“你们是不是还没醒呢？昨天晚上又上哪儿流（音：柳）去了吧？没有？没有就奇怪了，告诉你们，你们哪儿流我不管，别早晨歘得迈不动腿，耽误工作。真要那样，别说过年回家的费用拿少了呀！我不跟你废话了，你赶紧去告诉李欣，就说现在堵车，得晚点到，你告诉他，让弟兄们都收拾好，该带的家伙都带好，等着。那边的工地都拖了好几天了，快点！”朱三儿打完电话，一副睡意未醒的样子，举起双拳，伸了个懒腰。

看朱三儿那懒洋洋睡不醒的样子，开着车的辛淼淼不冷不热地道了句：“还人家上哪儿柳去了呢，你，昨晚折腾到几点呀？”

“那能几点呀，也就两三点呗。”朱三儿晃着脑袋，揉着脖子，一遍遍地搓着脸道。

“选了几个小姐作陪呀？”

“咳，操那心干嘛呀，这不都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嘛！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我说什么了，你那么多解释的废话？一看就心虚了。”

“我心虚？至于吗？逢场作戏的事儿。那情景，你又不是没见过。哎，看前面，看前面！差点撞上，怎么那么肉呀！”

辛淼淼的前面有辆车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朱三儿眼快，顺嘴就叫上了。辛淼淼反应过来后，点了脚刹车，让过那辆车后，回过头来见朱三儿又眯上了眼睛，便嘟哝了一句：“我肉不肉，你还不知道呀！”

朱三儿被辛淼淼的一句浓情蜜意的话逗乐了，探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就是出其不意的一口。辛淼淼叫道：“小心呀，我这儿开车呢！真是的，哪儿那么激动呀！你亲我，让我亲别人呀？”

朱三儿望着辛淼淼有些认真地道：“别说，亲爱的，我还就喜欢你这种小机灵的劲儿，着人喜欢，还喜欢得心花怒放！”

“别又忽悠我了，哼，嘴上说是喜欢我的同时，还老惦记着别人，恨不得三妻四妾的。”

“谁呀？”

“也没说你呀，我说的是，这个世界的男人。”

“别说，丫头，你这小嗓儿最近可是越来越甜了，逗得人心痒。”

“呸！你不是老嫌我又面，刚才还嫌我肉吗？这一会儿又甜上了？”俩人正你一嘴我一嘴地逗着，忽然，前面又又一辆车变着法儿想往里插，那车的后窗户上还贴着张“手潮，多关照”的字条。辛淼淼见那小车说插不插，想插又不敢进前，一副“手潮”的样子，忍不住按了下喇叭。

朱三儿跟着叫道：“催丫的!”

辛淼淼继续按着喇叭，前面的小轿车车窗内的女人贴着后视镜做了个飞刎的手势，而后又探出雪白的胳膊朝辛淼淼挥了挥手，辛淼淼却不买她的账，打了下方向盘，一脚油门绕了过去。

“行啊，技术见长呀！”朱三儿道。

见朱三还在回头看人家，辛淼淼便挤兑他道：“你还不赶紧跳下去，人家那里正缺个教练呢！”

“我还真想，哎，你看见没有？那女人刚才那嫣然一笑，还真有点凤情万种。”

“看见了，就是像狐狸！”

“狐狸好呀……”朱三儿说着，又闭上了眼睛，沉浸般地轻缓着声音道：“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我在一家工厂，厂里有个女人，人称骚狐狸。那女人，长的端的是樱樱小口，眼含秋水，面如皎月，体似莲花，成天价一帮子小青年粉丝似地围着她转，一不留神，就得遗精。狐狸好呀！那可是仙呀！”

被朱三儿说得哭笑不得的辛淼淼气愤之下，不由自已地跺了脚刹车，“你想让我死吧？”

辛淼淼的话刚说完，就听咣当一声，后面的车将朱三儿他们顶了。

一个月前的一天，早晨，李欣有一天正在马路边卖报纸，一辆车停在他面前，窗户摇下来，有人喊他。

李欣一看，原来是胡同内曾经的发小朱三儿。

“李欣？是你吗？”朱三儿道。

“不是我是谁呀？”李欣上前，站在车窗边道。

“你怎么这是……”

“殍了！”

“那也不至于……”

“不至于我能这样？”

“怎么跟他娘做梦似的。”

“甭做了你，全是真的。拿去看吧！”说着，李欣将一张报纸递给他。

那是当天的晨报，上面通栏大标题醒目的黑体字登的是——《从百万富翁到马路报哥》

朱三儿诧异地：“这是……是写你的还是你写的呀？”

“都有！”

“靠！真的假的呀？”

李欣：“这年头哪儿有真的呀？我写的，骗稿费的。”

朱三儿：“靠……这……靠……我都快噎住了。”

李欣扫了眼副驾座上坐着的女孩道：“让她给你拍拍。”

朱三儿赶紧指着李欣，对那女孩道：“快叫大哥！这是我发小。”

辛淼淼赶紧喊了声：“大哥！”

“还真他娘甜。”李欣道。

“辛淼淼，刚傍上的。先使着吧。”朱三儿解释说。

“说什么呢！”辛淼淼叫了声，转身在朱三儿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李欣：“感情还行。”

朱三儿问：“你……的呢？”

李欣：“殍得裤衩都穿不上了，找谁呀！”

朱三儿：“卖几分报纸不就能来一炮吗？”

李欣：“我喜欢……机关枪！”

说完，李欣和朱三儿都呵呵的笑了。

“现在住哪儿呢？”

“回平房了。”

“啧，该着，没准儿，那才是根呢！”

车流逐渐向前。

后面有司机按喇叭在催。

朱三儿叫道：“晚上我上你家去！等着我！”

站在马路上望着离去的朱三儿，李欣没注意自己挡住了一辆驶上辅路，准备右拐的汽车，身后的汽车按响了喇叭，李欣才反应过来。

那司机脾气也有些火爆，从车窗口探出头来忍不住骂道：“你他大爷的傻死了吧？找死呀！”

李欣望着他，迟疑了一会儿后，走上前，将手中的报纸全砸进了车窗内。然后，又吐了口吐沫，抬起脚在车门上狠狠揣了一下，动作熟练的转身越过栏杆，撒丫子跑开了。

被恶心了一把的司机气不过，打开车门本来准备追过来，却不想，“咣”地一声，被身后一辆送餐的电动车撞倒在地。

停下来的李欣回头看去，“嘿嘿”地傻笑着，并拽过去一个飞刎——同时，嘴里崩出个形似“傻X”的口型……

那时的李欣，就是那样。

是的，那时的李欣已经不是个当年的老板了。

那时的李欣，一个曾在桑树上“翻身翻腾一周半”的李欣正回归本源。

哦，富翁、渔夫、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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