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 第二章 曙光初照菜市场（3）

李欣还在望着远去的车辆，民工江米条举着手机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李老板，电话，还是那个姓覃的来的。”

朱三儿给了李欣一个手机，说甭听那帮居委会的，哪儿那么当真呀！

李欣懒得使，便给了江米条，只是有自己的电话便转告他就是了。

接过电话，李欣才知道是覃菁让她晚上无论如何回去一趟，说债主老冯最近急需用钱，让李欣无论如何还给他点，她想跟他商量商量。想到也好几天没回去了，李欣便答应了。

上次车祸之后，覃菁便搬到了李欣那里。就生活而言，李欣不是一个善于照料自己的人，加上又面临巨大的债务压力，俩人聚在一起，彼此帮衬照料一些，有事也好有个商量。

覃菁万万没想到自己那天和他玩笑般地赌了个气，李欣就差点把命搭上。当覃菁随保险公司的人到达现场后，她忍不住抱住李欣就是一场大哭。那是李欣自和覃菁认识以来，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让人禁不住潸然泪下。

保险公司最后赔了几万块钱，覃菁说，这是拿命换来的，要是有合适的项目咱们就先开个小买卖，没有就先存着，指不定哪天就哪个债主来要呢！果真，现在便有人催上了。

当晚，工地收工后，李欣便急匆匆地感到了覃菁约定的一处路边小公园。

覃菁一见她便吸着鼻子道：“怎么有股味儿？你是不是吃羊肉串来着？”

李欣嘿嘿一笑：“吃倒没怎么吃，卖来着。”

“你卖羊肉串？”

“你不知道，一晚上的收入顶一个小饭馆。”

“你跟谁呀？”

“民工。”

“你是不是有点儿……太……”

“你不说吗？金钱没有臭味儿，怎么来的都一样。”

“想不到我们已到这种境地……那你可悠着点儿，别太累了。”

“什么境地不境地的，我这也是反思，就算是一种惩罚吧。人的生存力大着呢。不过，我就是晚上忙活一会儿，玩着就过来了。”

“那你以后改卖羊肉串得啦。”

“你是没卖过，这里面学问大了。我现在才知道，最普通的东西，才最有价值。别看这小生意，没准儿哪天就做大了呢！”

“又做上梦了吧？”

“我要是没有梦，还怎么活呀！”

“给！”覃菁从包中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到李欣面前：“这钱你拿去，甭管多少，先给老冯一些，显出咱们的诚意。他给我来电话了，说那边压力太大，才这么急的。你见了他，正好跟他好好谈谈。”

李欣看了信封一眼：“怎么来的？”

“你怎么还是这脾气，怎么来的？挣的，坐台费。行了吧？”

李欣从没问过，可他仿佛早就感觉覃菁做的好像并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

“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知道你一直瞎琢磨着什么，让你来看看，你就不来。这次工地上的事情忙完了，你过来看看不就结了？

“我再说一遍，我可讨厌你去那种地方呀！”

“你都经了那么多事了，怎么还那么想？这种人真不该下海，骨子里的本分基因，商人是什么？奸商！要不你生意能这么赔呢。”

“后悔了吧？”

“迄止是现在？早了。我跟你说，别再那么孩子气，这是社会，是一天七十二变的社会。我们为什么赔钱？都穷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还大爷呢？”

“你倒不大爷，那就给人家当小三去吧，跟我瞎他娘混什么。”李欣说完，转身便要走。

“你怎么这样呀……好了，我们都心情不好，可我们不能吵，至少我不能这样。你对我怎么看怎么想都随你，可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跟了你五年，多惨的日子都受过了，你不知？”覃菁一把拉住了他。

“你别威胁我。”

“威胁你怎么啦？你急，你急？就知道冲我发火。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像我这样的铁杆汉奸上哪儿找去。我也真是瞎了眼了，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不是听说你傍了大款了吗？根深叶茂的，不行就挨个儿试嘛？总有合适的。”

“你别污陷我，我要想傍早傍了，你想拦都拦不住。”

这回，李欣真的走了，覃菁急了，追出去好几步，才拽住他：“瞧你，连我都摸不着你的脉了。对不起，伤着你了。你看人家都看我们呢？别这样了，啊！”

覃菁挽着他，两人找了条长椅，又坐下了。

望着远方的夕阳，覃菁叹了口气：“别说你了，有时我都受不了，真想一走了之。好几百万那！嗨！可有什么办法……我们总得还呀！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谁让我跟你折腾这一场，谁让我们碰到一起了呢？你说是你自己的事，可我不这么认为。既然俩人碰到一起了，既然在这期间碰到的事，就是我的命，就得与你同舟共济，休戚与共。只是，毕竟我是个女人呀！其实我也不愿往这行里跨，可怎么办？干什么我们能把这么大一笔钱还上？再说，你的本金呢？连房子都抵债了，连本钱都没有了，还怎么起来？”

“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吗？”

“办法？你想你的。你琢磨大的，我来搞小的。我们要生存，要吃饭。不管是我去长班还是你去考羊肉串！你不说嘛，这就是我们的开始。现在我们银行贷不来款，有点钱就还账了。这么哩哩啦啦的，什么时候能攒下点钱，我知道你压抑着，心情不好，可……对了，哪天你心情真不好了，我给你找个小姐？”说到这儿，覃菁用胳膊杵着李欣问。

“滚！”

“瞧，又认真了。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吗？都两口子了，怎么越来越不识闹了。”

“谁跟你两口子了？”

“行，你不跟我，是我跟你，我死缠烂打，非要跟你行了吧？好了，你别生气了。咱俩还按原来说的，你憋大的，我挣小的。有一天能把账还上，要我，我就再陪你；不要我，我就回老家去。”

覃菁的话让李欣难免不心生感动，片刻之后，有些过意不去的李欣把手放在覃菁的手上，拍了拍：“对不起。”

“不用。我早就跟你说过，不管别人如何，我，你永远都不用这么说，真的，是我愿意跟你的，俩人之间干嘛要那么客气呢？好了，不说这些了。那你赶紧找老冯去吧，我也还要赶回去上班呢。”说着，覃菁又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这两个肉夹馍你带上，回去的路上吃。”

“你呢？要不，咱俩还是吃口饭再走吧。”李欣接过塑料袋道。

“你不用管我。咱俩要吃，还不如回去做点儿呢。”

两人走出小公园后，李欣忽然有些依依不舍地牵住了覃菁的手，两人相互凝望了一眼后，覃菁将身子探过去，任由李欣抱了一会儿。

伏在肩头，覃菁喃喃地道：“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理解。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要我，我就陪你，不管多久。好了，你早点去吧。马上就收工了，别最后有什么差错，越是朋友的事儿越得劳神。”

李欣一副老老实实模样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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