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途 九

暗途 李怡 武侠仙侠 | 传统武侠 更新时间:201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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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宗翰冲剌斡罕使了个眼色,却见剌斡罕跳下马来,步至一架鼓台,脱去所穿盔甲,露出一身铁铸般的黑黝肌肉,替了鼓手,亲自那操起那两把大鼓槌。完颜宗翰“呛”地一声拔出佩剑,银灿的剑刃直指濮州城头,令道:“擂鼓、鸣角,进兵攻城!”

挞不野汉名大抃,是辽阳府渤海人,今奉命督率一个万人队攻打北门。闻左元帅下令,大抃令道:“攻城!”十几名鼓手中剌斡罕率先举槌击鼓,号角亦鸣起。但听鼓角声由缓而急,激魂荡魄,引起人潜在的凶性。金兵们闻得鼓角之声,人人热血上涌,寒意顿消,呐喊推着攻城器械上前。金军冲车赶制费时,是以要待士兵蚁附登上城头,再派冲车撞城门,免得冲车提早遭宋军毁坏。

大批弓箭手阵容严谨的跟在后面,待攻城前部靠近城郭,宋军开始丢重物攻击后,才轮番张弓放箭,射向城头守军。只瞧一排排犹似流星的箭矢在半空划了条弧线,洒在城墙那里,有得落空;有得射中守军;还有得则射中了那些正在登高攻城的金兵背上。不知是哪方的兵卒第一个受创嚎叫,宣告着杀戮又一次开始。金军不顾士卒,狠绝的举动射死射伤了不少宋之军民,使其守卫的十分困难。大多金军不恨女真将帅,而是恨这座阻碍自己大军的小城。天空雨势渐大,雨声滴滴答答,箭矢夹杂在雨点中,不论是雨水或是矢锋均为冷寒,两军士兵只感到寒凉不停的打在身体之上,危险随时会至。

塞北人耐寒,冬季雨天作战拼杀,勉强扛得。宋人身板相比较弱,不少军民在寒风冷雨中冻得打颤,大感守得力不从愿。宋军的箭矢已放完,滚木亦快要用光,便用绳索缚在木的两端,抛下击敌后再拉上来,但多被金军及时砍断缚索。墙头不住有守卫军民给金军的弓箭射中,一名宋军军官举盾挡矢,眼见金军架起云梯,就要登梯攻上,立即令人倒热油。

守军在城墙的阶下搭棚烧着开水热油,一些棉衣厚袄的妇女们来往端水送递,以拒金军。冷雨打入油锅,丝毫不减油的高温。两名百姓抬着油锅,走到城垛边,正要对着金军一架爬满了兵的云梯车倒油,蓦地一支箭射来,扎了一人的手腕上,那人手一松,油锅便倾了下去,滚烫的热油泼往城墙下,淋到了几名金兵。那端锅之人抓着剧痛的伤腕,暗忖热油万幸没泼在城上。

两锅热油,几桶开水、酒水泼下后,金军攻势一缓。城上军官尚未令放火,底下便有金兵转身奔逃撤退,从一两个到成群成片,眨眼间千百人尽都抛了器械,退出了守军火攻的范围,撤向金军大阵。显是清楚守军就要放火,而己军也会停鼓鸣角收兵。在雨下督战的完颜宗翰见部队未得命令擅自后撤回来,哼了一声,肃容道:“擅回顾后退者杀!”几名合扎百户闻声,都是一脸杀气腾腾的率部下上前,数百人的刀斧在雨水中泛起森寒的厉光。剌斡罕等人停止击鼓,战场一时只有淅沥的雨声。

周边近万名金军见状,晓得督战队将大肆开杀,心里均不由惧骇,指挥主攻的将领大抃一惊,快步奔前,拦住那些督战士兵的队伍,叫道:“且慢且慢,诸位且慢!”督战军的百户们见主攻将领阻自己,只好停下步子,反身往元帅完颜宗翰投以询问的眼神。战场上完颜宗翰眼里容不得沙子,千人以上的溃兵他并非未曾杀过,当下执剑指向妨碍军法的大抃,厉喝道:“挞不野,你反了不成!”退下来的金兵正在列队,附近数千金兵紧瞅着将帅们,雨点打在身上恍若不觉。大抃暂稳了六百名督战军后,急急跑到完颜宗翰马前,俯身恳求道:“元帅,守军已然就要火攻,我军只得退却,如今早退,请元帅容情,我愿立刻亲率将士再去攻城!”

完颜宗翰俯视大抃,执剑冷斥道:“军法岂有情可容?”大抃单膝跪下,垂首恳求道:“末将愿亲率他们再去攻城,望左元帅予以折罪之机!”这些均是其所养士卒,感情甚厚,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得试着救上一救,不能让其窝囊覆灭。完颜宗翰粗眉紧皱,略一沉默。他身侧的萧澜亦不愿看到金军自相残杀,瞧元帅未断然拒绝,当下开口帮着求情道:“求元帅开恩,予他们折罪之机吧,澜也愿从其攻城!”

听有人帮求情,大抃抬头给了萧澜一个感谢的目光。完颜宗翰回首冷厉的望了萧澜一眼,直把萧澜瞧得心里一突,完颜宗翰忖道:“他倒是晓得卖情面!”缓缓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大抃,完颜宗翰冷冷道:“就予你一次将功折罪之机,让你的士兵去用血洗刷自己的懦弱!用血来荣耀自己!”今东师为主力,大抃又一意求情,完颜宗翰顾及完颜宗辅,还是给了一次机会。

闻得元帅答应,大抃叩头拜了一拜,说道:“今日若城池不下,挞不野必战死!”言毕起身大步而去。大抃走出十丈后,完颜宗翰向萧澜道:“攻城部士气将大盛,你也去助,务必趁此雨天攻上城池!”萧澜见元帅未怪自己妄言,心底一宽,他武功虽高,但仍有些惧完颜宗翰。随即应了一声,跳下马,拔出剑,随大抃奔向攻城前部。

“将军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把命给将军了!”那近千名擅退的金兵知将军救了自己性命,无不感激,俱言愿服从军令,不畏死的再去攻城。大抃令军士列队,大声说道:“本将是用命向元帅保证的,城若不下,本将有死无生。”其取来一柄大斧,接着道:“谁若再敢擅退,莫怪我杀他,谁若见本将擅退,皆可杀我!”金军受他壮语所动,士气大涨,人人高声吼叫。完颜宗翰瞧在眼里,心想大抃不愧是有胆言“丈夫不得一决胜负,尚何为?苟临战不捷,虽死犹生也!”的勇将。萧澜提剑奔到大抃身侧,说道:“我来助将军!”大抃见是适才帮自己求情的亲卫,小声谢了他一句之后,向众军大喊道:“元帅遣其亲卫勇士来助,我军必胜,拿下这座小城!”数千士兵随之呐喊,声音充满必胜之决心。

城上倒下的油酒经雨一冲,很快稀释,不能再被点燃。那名军官暗悔刚怎么不命令放火,那样至少可烧一烧金军的攻城器械。他心里大骂自个儿疏忽,金军一退便松懈,忘记了天在下雨。守军月余禁酒节油,用以守城,今几乎已消耗殆尽,北门可用油酒只各剩下一锅。墙头上的濮州守军听闻金军士气高涨,均都心里暗呼:“糟糕!”、“危哉!”开城投降的念头在不少人脑海闪过,却是为时晚矣!

完颜宗翰一声令下,鼓角声复起,较之前更为雄劲,仿佛震天的接连响雷,预示着即将天崩地裂。金军攻城部队整好队形,成六个方阵推进,大抃身先士卒,一手举盾,一手持斧,率军冲锋。萧澜随在他身旁,直奔一侧城角。一千名弓箭手紧跟其后,到离城墙五十步内,接着朝城头上抛射群蝗般的箭矢,不怕伤己,务求伤敌。鼓声仿佛敲在人心肺一般,震得人心潮澎湃。金军在将军大抃的带领下,斗志升至最高,人人抱必死之心,冲向城郭。

冬天开水烧得慢,冷得快,伤敌有限,不当大用。守军的滚木礧石快要掷完,便以其他一些杂重物充替,一些人连盛水盛油的木桶大锅都丢了下来。但金军来势凶猛,无一人退缩,冒死操着方才遗在城下的器械,登攀城池。前面人被砸死,后面人跟着抢上,全然不畏死伤。而城上来回忙活、泼开水丢物什的守军反给金军箭矢射死射伤许多,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守军将校见滚木礧石不起甚作用,想用火攻偏偏油酒又不够,一锅要留对付金军冲车,仅一锅可倒,如今天尚下着大雨,一锅油杯水车薪。

大抃冲至城下,足踩着一月间积蓄于此的金兵尸体,再不退半步,左右游走,举盾牌躲挡着头顶落下的重物,大声吼叫着催士兵操梯登城。城头上守卫的军民往复奔波,投物击敌;城下金军在战鼓和督促的喊声中奋进。两边的人们均不禁汗出如浆,满额的汗倏忽变冷,与冰凉的雨水混合,淌入颈内后又给捂热。攻防两军的惨呼声在雨中尤显凄厉,战况可谓激烈之极。

萧澜眼疾手快,同抵城墙下的他一剑斩断了一根嵌刺滚木所缚之绳索,使它不能再给守军收上。随后跃上一架云梯车的主梯,一手持剑,壁虎般敏捷地攀往城头。他笃信只需登上城头,凭自己之能,定可助己军陷城。城上一名百姓壮丁刚捧来一盆开水,急匆匆对着一架爬了金人的梯子欲倒,蓦地一支箭矢飞来,扎中其胸口,矢锋穿透了打死人身上扒下的薄弱皮甲,这人当即栽倒,开水泼了一身,烫得哇哇大叫。

尚在长梯上的萧澜也中了两箭,他未穿重甲,一支扎在背上,为锁子甲挡下,另支扎在股上,穿过皮甲衣裳刺入肉里,疼得他眉头一蹙。瞬息之际,他人攀至梯顶,离城头不过一尺,瞧一名守军拿枪来刺自己,忙一手勾住城缘,借力纵上,翻了一个筋斗,顺手硬生拔下了股部的箭矢。萧澜拿箭握在手里,身子落在那欲持枪刺自己的守军身后,反撞一肘,将其击下城头。他右手挥剑格开几柄兵刃后,听风避过了城下几支飞射来的箭矢,左手所握之箭含真气猛地掷出,刺穿了一名宋兵的胸口。

下一霎,宽阔的虎狼洒下一弘暗芒,斫断了两杆戳向他腰肋小腹的长枪。萧澜欺上两步,持剑再将那没了枪头的枪杆砍断,身子一旋,虎狼剑横削而过,两名宋兵和两名协助守城的壮士、四人俱饮恨倒地。城下的金军大阵中,完颜宗翰遥望见有人登上城头,下令停止放箭,冲车上前撞门。金军弓箭队遂停止放箭,一队金兵开始推着冲车缓慢前进。

有第一人登上城头,接着便有金兵一个个上了城头。左目盲废的萧澜沿着城垛挥拳执剑砍杀,如阴界收魂的使者,又若地狱的魔将,悍勇异常,清扫阻碍登城的守军,敢挡者有死无生。血溅染了他的头脸衣甲,又给雨水冲淡。登城的金兵源源不绝,很快将城头的守军军民压制。大抃也攀梯登了上来,其一斧砍倒城头的红旗后,率占据城头的金军直杀下城阶。城外几十名金兵操着冲车,一声声吆喝,向濮州城的北大门撞去。城门的闩在剧烈的撞击中慢慢破损,堆在城门后堵塞的土囊也受震力随着撞击声抖颤。

一大队宋兵赶来支援城头,和冲下的金兵在城墙梯阶上混乱拼杀。只闻喊杀、惨叫、撞门、兵刃相击,夹杂着淅沥雨声,充斥在城头周边。一些协助守城的妇女们害怕遭殃,全都走避逃离危险的战场。一个个被砍倒的士兵自梯阶上滚下摔下,萧澜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双手把持剑柄,虎狼剑大开大阖,杀人如麻。金兵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增援的守军与之接战不久便给杀败,溃退散去。金军占据内侧城门后,把堵塞城门的土囊挪走,启了城门。城外面策马在雨中督战的完颜宗翰见城头上敌旗倒下,之后不久城门也缓缓开了,挥剑下令道:“城门已克,进兵入城,杀尽敌人!”

十几个方阵的近万金军得令,当下蜂拥杀入城内。完颜宗翰指示身侧一名亲卫,让其打发人去告知完颜宗辅北门的情况。自己率人先返回西师营地,待完全控制城池后再入。大量金军涌入濮州城,在将军大抃的指挥下分占街道,肃清歼灭残存守军。一时金军入城的士兵和少量宋军在各个街道展开巷战,百姓们均躲在家中,紧闭门户,祈求老天神佛护佑,不要有灾祸临头。

城门洞开,大批金军冲入,萧澜心想自己任务已毕,该向元帅复命。他抹掉面上的血水,觅空出了城门,奔到城外的金军阵中一瞧,却不见完颜宗翰及一众合扎督战军,问了几个留在城外收拾的金兵方知完颜宗翰率督战军回营去了。萧澜不见自己原骑的那匹马,想是与完颜宗翰同返营了,附近也无战马可借,他犹豫着是否徒步奔几里路回城西营地时,突然一阵蹄声传入耳中,由远而近。萧澜转首看去,却瞧一大队金军步骑冒雨行来,无疑是欲入城的,他心道:“正好向他们借匹马回营!”他反手提剑,拦下过来的人马,作了个礼,说道:“我是左元帅亲卫,协助破城后,元帅已率人先行回营,请借我一匹马返回西师营地!”哪料那领军之人笑道:“你左元帅亲卫了不起?我凭什么借给你,就凭你瞎了只眼睛?”声音稚嫩,盛气凌人。萧澜这才看清来人是那个和完颜宗翰有些不对盘、又在西师大营遭袭之后出言嘲讽的少女。他暗叫一句晦气,打消了借马的心思,一声不吭,迳自往西奔去了。

完颜宗翰自己不派他的西路军士兵攻城,倒以势压人,叫东路军拼个伤亡惨重去打城,自己还没脸没皮的来督战。完颜盈幼稚的心里大是不悦,愈发讨厌完颜宗翰。他的人还敢单独管自己借马,岂非讨没趣?她看萧澜被自己骂走,不禁得意的娇笑了数声。东师主力在濮州城东北的营里备战,准备随时增援攻城。闻濮州北门被攻破,完颜盈便向完颜宗辅请命,率一支步骑先行入城。若是让她瞧到完颜宗翰要杀大抃手下近千擅退的士兵,只怕会更厌完颜宗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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