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剑情侠 第十三章 风雪满城都(上)

诗剑情侠 水秋棠 武侠仙侠 | 传统武侠 更新时间:2015-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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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飒飒作响,吹散茅蒿,呼啸沿拂,席卷满天飞雪。走入城内,便是漫道堆雪,如似白练一匹,道上白丝绮罗一段,恰似一番好景。

江南有诗云:

昔朝顾瓣犹未红,白岸船舟钓云翁。

银空舞漫芳晓落,不见山景四时容。

这首《江南初逢雪》乃是北宋时的诗人所作,后来传遍江南,可究竟是何人所作却也不详,只知此诗描述了诗人当时行于江南,初次见到雪景之时,对江南细雪的一番感慨。

此处却是北国,北国的雪与江南自是不同,江南之雪太过纤柔,颇感细和;北国之雪却有几分盛情,颇感雄壮。眼前的这座城,望去城门便见到两个红色的大字——中都,中都乃是金国都城,城内繁华,既有金人,也有汉人。两国商人聚集此处,不是经商,便是买卖。

城外百里,又是一片荒山雪郊,树杂无叶,残枝枯朽,已为堆雪所湮。但飞雪萦纡其身,堆湮其干,犹似那些征战万里后卧于堆雪之中残存的武将,只是枯树巍然立起,却也不失那分凌寒傲骨之风情。

沿雪郊径行百里,岂知雪郊的百里之外,竟是一处断崖。那断崖有万丈之深,可谓深不见底,若从此处摔落,那定是九死一生,尸骨无存了。抬眼望去,却见有一吊桥悬横于这断崖之间,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幸得这一吊桥所在,方能行得过这绝壁断崖,否则纵有插翅之能,亦难飞度这远隔数十丈遥的悬崖。

此时却听——喝喝喝——数声啸喊。

这数声啸喊似是从营帐那边传出。飞雪寒冬,声传透寒,却愈是嘹亮,那啸喊声并非一人所发,竟是一兵营中齐集的军师所发。原来此处是金兵大营,这金国的军队当真是训练有素,天大寒而厉兵,地堆雪而秣马,难怪大宋的军队与之交战亦占不了丝毫便宜。两国交锋,讲究的是谋士的才智,以及将士的勇武,金兵大营中,刀兵、枪兵、弓兵等,人人骁勇善战,膂力十足,甚是勇武,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将士。虽是敌国,南朝众将得一睹风采之后,那敬佩之意也自当油然而生。

——嗖嗖——

金兵大营外闪过几道影,却不知是人是鬼,营中将领竟无知觉,全然不晓。细看那数道身影,一个手执长鞭,一个身负长剑,一个手持双板斧,这时方才知晓,原来不是鬼影,而是人。能在军营一侧来去如电,身法如风,料想那些人皆是武功已臻一流境界的高手,却又不知这三人究竟是金人还是汉人。

此刻,他三人正以轻功疾奔,竟是往中都径直而去。这等情形,看来他们是要去中都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瞧这几人那身汉人的装束,始知他们自然也是汉人,只是不知他等此番前往中都所谓何事。

“好了,好了,吴庄主,这里离金兵大营已有数里远,没人会发现我们的行踪,我看我们还是先辨清去中都的方向,再行赶路!老孟,你说如何?”这时听得那手执长鞭的中年女子言道。虽说这女子人至中年,却也貌色奇佳,她是翠烟门的阮秋云,精善花飞蝶舞剑,江湖人称“翠寒秋水”,是翠烟门主的师姐。只不过翠烟门地处云南境内,素来极少过问江湖之事,不知阮秋云她这回却因何事复出。

“他奶奶的,等老子找到那直娘贼,还不一板斧劈他个熊。俺老孟是个粗人,吴庄主,你说怎么干,俺就怎么干!”那手持双板斧的人喝道。只见此人满脸胡子虬髯,面露杀性,颇似三国之时的张翼德。这人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九字断金斧”孟延威,乃是三江十九寨的领军人物,统领四十八水路,果真了不得。传闻孟延威的绝技“断金斧”可碎金断玉,无坚不摧,实是南朝武人中首屈一指的猛将。

“眼下情急,半刻也耽误不得,唐门六丑会在前面接应我等,我们须加紧脚程,速速前往!”那身负长剑的吴庄主言道。这吴庄主名叫吴影,是风雪山庄的庄主,江湖人称“风雪神剑”,当年凭借一柄无痕剑在雪峰上将金兵杀得大败而逃,故此得名。数十年前,吴影的先祖远赴边塞,独战外敌,传闻那是一位武功极高的白衣侠客,穿行万军,无所畏惧。只可惜当年一战,他终究寡不敌众,最终战死沙场。于是风雪山庄的祖训一直流传至此——凡我风雪山庄之人皆以杀敌报国为志,世出英才,为善为用。

“他奶奶的,居然连四川唐门的人也来了!还是六个跳梁小丑,待会儿俺得戏弄戏弄这几个小王八羔子。”那孟延威放声言道。

“不过说来也奇,这唐门的人一向都是行事乖张,独来独往。四川唐门以用毒和暗器而闻名天下,亦正亦邪,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于邪门歪道为伍。何故这次唐门的人也会相助于我等?”阮秋云对此疑惑,甚是不解。

“哈哈哈,二位有所不知,那唐门门主唐天华早年和老夫打赌输了,哪知还欠下老夫一份人情,所以老夫若有求于他,他也自是应答。”那吴影只是捋捋长须,笑过数声。

“原来如此!”阮秋云方才明白,点头言道。

这时,阮秋云望向远处那枯树,树旁竟立着一雪人,雪人头上开有二洞孔,却见里面有一对兀自转动的眸子。

“你们看,那边有个雪人!”阮秋云往那雪人指了一指,叫道。

“他奶奶的,俺还是头一回看见雪人呢,走,过去瞧瞧。”那孟延威粗声言道。

“是吗?我也是第一次待在这雪人里面呢!哈哈,真好玩!”

那声音听来是个老者,竟却未脱稚气。这一声传将开来,震彻整片荒山雪郊。那雪人离他等有数十丈远,声音由此而发,却传及远处,他三人竟也不由运功抵御,料想那雪人内藏着的人定是一高手。

“敢问是哪位高人朋友说话?还请现身相见!”那吴影高声喝道。

“嘿嘿!你自己走过来瞧瞧,不就知道了么!”那雪人传声而过。

“这雪人有古怪,大家小心为妙!”吴影言道,他素来行事谨慎。

这时,三人缓步走向那雪人,护剑当胸,若稍有异动,便即出手。

“胆小鬼,连看见雪人都要说有古怪,没意思,不玩了,不玩了!”那雪人传声而散。话声刚过,却听—嘭—的一声,飘雪狂涌,四散纷飞,只见那人破雪而出,跃上半空,身手甚是迅敏,接着跟头一翻,上前连踏数步,这才稳稳落地。果然是一老者,这老者一头白雪,乱发蓬蓬,脸上神色古怪,却又微露笑意,一面童相。他转过身来看了看那三人,便道:“一点胆识都没有,见了雪人跟见了鬼似的,真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却见那老者连连摇头。

“我等误闯此地,惊扰您老人家,还望恕罪!只是我等尚有要事,须即刻前往中都,还望您老人家指路!”那吴影拱手言道。

“喂喂喂,什么老人家,我很老么?我一头白发你就说我老,真是没见识!我若一头黑发,你不就说我年轻么?我都一百岁了还玩得这么高兴,你们以为自己有多年轻,连你祖爷爷我都不认识!”这老者说话语无伦次,颇有点颠三倒四,让人不知所云。

“奶奶的,你老子又是哪号人物?俺怎么从没听说过啊?”那孟延威粗声喝道。

“嘿嘿!说出来可别吓死你,你们全都站直,给我听好了,我就是江湖传闻胜过天上地下所有神仙,活得比神仙还快活的‘顽童老祖’啊!我姓周,周周这个周什么的,啊呀!我真是快活得连我自己也记得不太清了,总之我神通广大啊!不如你们叫我周神通就好了,哈哈,对对对,没错,叫周神通!”那老者笑道,一边将手伸至腋下挠痒,还搓出一团老泥,将之掐指一弹,那泥垢便埋入了雪堆。周神通接着笑道:“不过呢,你们这回找我问路,也可算是找对人啦!中都嘛?其实就在那边那边那边”只见那周神通眼望四处,连指了数个方向,似乎四周都是前往中都的路。

“奶奶的,到底是哪一条路啊?”那孟延威急道。

却听那周神通笑道:“喂喂喂,你急什么?我告诉你啊!其实我指路呢,你只要照着走就是了,那是肯定不会错的,因为那叫‘仙人指路’,所谓‘仙人指路’呢,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嘛!反正你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走这条路,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你走错了路也是你活该,谁叫你要遇上我这神仙,所以这也怪不得我的,哈哈哈!”那周神通兀自疯笑,也是愈说愈好笑。

“他奶奶的,还说自己是什么神仙,原来是个胡言乱语的疯老头子!”孟延威言道,他似是被戏耍了那般,此时怒不可遏。

“喂喂喂!我可是‘顽童老祖’周神通啊!干嘛叫人家疯老头子!”那周神通说完,见那孟延威如此说得,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随后便往孟延威的脸上吐了口气息,气息掠鼻,那孟延威一震,迅地捂鼻,粗声叫道:“他奶奶的,这口气真他娘的臭,简直比臭蛤蟆还臭!”阮秋云不禁失声笑出,但见那周神通立时将自己那头蓬乱如麻的白发一把抓起,在阮秋云的鼻前不住摇晃几下,那阮秋云也立时捂鼻,脱口便道:“竟然连头发也是臭的!”

“嘿嘿!你祖爷爷我整人的手段多着呢?还有别的手段更好玩,待会儿让你们见识见识!”那周神通笑道。

吴影担心周神通再胡闹,于是他便即刻抢上言道:“这天寒地冻的,不知前辈怎会躲在这雪人里?”周神通看了吴影一眼,便对他言道:“嘿嘿!我告诉你啊!其实我是来避难的,要是被别人知道我避难,岂不是很没面子,所以我就当是来玩,便躲到雪人里咯!”那吴影的神情极是难堪,眉宇微皱,一言不发,想必他此刻已暗暗运起了闭气的功法,以免吸入周神通说话时吐出那比臭蛤蟆还臭的毒气。

“奶奶的,你不是神通广大吗?怎的还要避难?”那孟延威言道。却也不敢再走近周神通,当即退后了两步,微微将头侧开,以免周神通又吐臭气来戏弄于他。

却听那周神通失声叫道:“哇哇哇!都怪你祖爷爷我太贪玩,又很爱面子。我数月以前和别人打赌,去一个门派偷了一部秘籍,那人说偷到了便算输,偷不到便算赢,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可是天下哪有我偷不到的东西啊?如果连我‘顽童老祖’亲自出马都偷不到的话,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最后我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秘籍偷了出来,但回过头来一想,偷了秘籍的话这打赌便算我输了,我跟人打赌居然输了,那岂不是也很没面子?于是我才知道和我打赌的人分明是想戏弄于我,让我偷了也输,不偷也输,横竖都很没有面子啊!哈哈,没想到我周神通还是挺聪明的,能想到这层。不过若是让天下人知道我周神通打赌输给了别人,那我岂不是更没面子了,所以我怕被人瞧见,就来这里避难咯不对,不对,让你们知道了我在这里避难,岂不是也很没面子!”说完,周神通便握紧了拳头,却听呼的一声隔空向那五丈远的棵树一拳挥去,只听—嘭—的一声,那枯树立时枝折脉断,躯败干倒。

这“顽童老祖”周神通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谁也料想不到他会有此一招,说动手便要动手,事发之际全无征兆。吴影、孟延威、阮秋云三人皆是一流高手,但见他如此功力,无一不瞠目骇然,心下暗忖:“我等三人之中,任一人的功力都与这周神通相距甚远,三人合力,始才勉强与之抗衡。若是真动起手来,我等决计占不到丝毫便宜。眼下正事要紧,还是想办法赶紧脱身才是,否则正事未办成,便要被这半疯半傻的老头纠缠得行踪败露!”他三人之中,阮秋云较为机敏,此刻便对周神通言道:“周老爷子,既然与你打赌的那人胆敢戏弄于你,令你颜面大损,你该给点臭蛤你该给点颜色他瞧瞧才是!”阮秋云欲言又止,她本想说:“你该给点臭蛤蟆毒气他闻闻,好让他闻臭丧胆!”只因这“顽童老祖”周神通吐出的口气实在太臭,这才让阮秋云不自禁想脱口道出,但既是为了脱身,自然也不会如此道来,以免那周神通无休止的一味纠缠。

“嗯!小姑娘说的有道理!”周神通笑了笑,点头言道。

“奶奶的,你被戏弄了岂不是更没面子,还是去找那狗贼算账罢!”那孟延威适才吃了亏,见他功力精纯无匹,却也不敢得罪于他,只得随着阮秋云的话如此向周神通道来。

“嗯!看来我得去找那家伙算账,挽回面子才行啊!否则此事日后传扬出去,说我‘顽童老祖’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那如何使得?岂不是大大的没面子!”他急喝道,这周神通当真是愈想愈气。

“原来和你打赌之人,竟是一个小姑娘!不知这小姑娘是何许人也,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连神通广大的周老爷子都能被她戏弄于鼓掌之间?”阮秋云惊道。

周神通脱口大叫:“燕绛雪!”

众人听之一惊,失声奇道:“天忍教主燕绛雪?”

周神通举首望天,叫道:“不错,就是她!”

阮秋云心中早已猜到七八分,便道:“果然是她!”那孟延威听到燕绛雪的名讳后立时杀性外露,满脸凶光,狠狠言道:“奶奶的,竟然是她!”吴影虑色重重,低声言道:“真的是她!”吴影上前作了一揖,便对周神通言道:“周老爷子,实不相瞒,我等此番前去便是为了调查天忍教主燕绛雪之事。日前丐帮帮主何世通飞鸽传书与我,信上说道天忍教主燕绛雪不久便要将对我南朝武林展开一场屠杀,让我速去中都调查此事。我心知天忍教势力庞大,眼线众多,教内高手如云,因而此番我诚邀了‘九字断金斧’孟延威、‘翠寒秋水’阮秋云与我同去,让唐门六丑接应我等,他们皆是江湖的一流高手。不过若是周老爷子肯助我等一臂之力的话,那我等真是不胜感激,周老爷子略尽绵力,也算为武林造福,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件大事,也可让周老爷子你挽回面子,何乐不为?”吴影一边说,那周神通却一边挖耳洞,似听非听。只见他将头侧摆一边,小心将耳垢挖出,而后便将那耳垢擦在破布衣上,众人见此无不胆寒,早已面无人色。难怪他身上那件破布衣有数道清晰可见的黄痕,先前还不知他的布衣为何会烂得发黄,却不料竟是他的耳垢所致,现下始才明白其中原理,想是周神通此前已挖过无数次耳垢了。

“呵呵呵,好,有点意思,反正我也要找那丫头算账,就帮你们一把!”周神通这时才点点头,言道。

众人听这“顽童老祖”周神通应允此事,皆是心喜,有他相助,简直是如虎添翼。既是如此,那此番前去中都,不愁大事不成。

“那周老爷子这回可识得去中都的路?”阮秋云看了看周神通,即便问道。

“奶奶的,这还用问!既然周老爷子和燕绛雪打过赌,那自然是识得去中都的路了。”那孟延威言道。

阮秋云点点头,不知自己怎的竟这般糊涂,莫非是忌惮周神通的“臭蛤蟆毒气”,之前被那毒气给熏晕了。这时吴影走上前去,指了指雪郊前面的那处飞雪断崖,便问周神通:“周老爷子,是不是过了前面的断崖,就是去往中都的路了?”

却见那周神通缓闭双眼,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随即又悠悠言道:“是,也不是!”

听周神通这么说来,那孟延威当真急了,他性子本就急躁粗暴,素来如此,便是再多听一刻也不耐烦。只见孟延威仰天高喝了一声,便粗声言道:“奶奶的,可急死俺了,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那周神通得意之极,他生性爱作弄人,见孟延威这副急样,犹似一只笨猴被人耍疯了那般。周神通缓缓言道:“一般说去中都的路都是指官道,显然此处不是,但这里的确有一条小路可以过去,也是条到中都的路,所以也算是。不过,也只能说过去是,而现下已经不是。”

“哦!此话怎讲?”那吴影奇道。

周神通白了吴影一眼,跟他三人解说道:“因为路的另一端在悬崖的那边,这里原来有一条吊桥,自然算是一条路。现在吊桥已坠,这路也就不成其为路了。”

那孟延威见周神通言语拐弯抹角,说话七绕八拐,早已不耐烦之极,便粗声叫道:“奶奶的,这么罗七八嗦,叽叽歪歪,烦不烦啊?”

但见周神通眉色一改,两眼一瞪,白须发直,看着孟延威,指喝道:“喂喂喂,你个臭胡子,我好心跟你讲清楚,你还嫌烦?这样罢,我也要去中都,跟我转回去走官道吧,可能要多走二百里路而已。”

“奶奶的,这么远?”听说走官道还要走二百余里,那孟延威心下惊愕,惊得两眼发直。

那周神通看他如此神情,便想趁此激他们一激,要借机作弄他们一回,只听周神通言道:“不想走官道,难道你们要从那里飞过去?”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阮秋云听到他说飞过去,便觉此法甚妙,她言道:“飞过去?哈哈,多谢周老爷子提醒,我三人轻功了得,料是从那断崖跳过去也不成问题。”只因翠烟门的武学素来以轻功著称,阮秋云虽博览众长,却最是自负有着一身飘行万里的轻功,她对自己的轻功修为极是自信,心想若是连自己都无法飞跃过那断崖,那以吴影和孟延威的轻功亦是枉然,而阮秋云自己也想在他二人面前略显神威,施展一番。

“什么?这下面可是万丈深渊啊!你们当真要飞过去?”只见那周神通一副惊愕之神色,心下却是暗暗窃喜。

“奶奶的,万丈深渊又待怎地,你周老爷子不是神通广大吗?怎的不跟俺飞过去?”那孟延威言道,他的言语素来粗暴,此刻听着却也有三分豪气。

“我我怕高!”周神通这话竟带七分稚气,犹似黄稚幼童,他此刻心底却道:“我怕高?我顽童老祖何许人也,会怕高?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们竟然便信了,真是几只世间少有的蠢驴蠢蛋啊!蠢到世间没人有了,哈哈!我告诉你们,其实吊桥根本没有断,只不过你们祖爷爷我呢在那桥上做了些手脚,嘻嘻!只要你们一踏上去,那吊桥立时便断,到时你们不摔下万丈深渊才怪,我早告诉你们了,让你们跟我去走官道,你们不听,臭胡子竟还嫌我烦,嘿嘿!这回摔死了与人无尤,怨不得旁人!哼!要我‘顽童老祖’周神通帮你们,与你们这群比驴蛋还蠢的蠢蛋一道,那岂不是大大的没面子!”周神通此刻当真是愈想愈得意,却也不表露于形色,以免被他三人察觉。

“真没想到,这周老爷子神通广大,可居然会怕高!”那阮秋云内心极是得意,仗着自己轻功了得,便如此对周神通笑道,可这言语却又分明是讥讽于他。那阮秋云聪明一时,此刻也当真是蠢到了极致,须知那周神通是个极好面子之人,可听得阮秋云这番言语讥讽,他竟能无动于衷,神色间全无动静,果真大异寻常。料来其中定是有诈,否则那周神通又岂容阮秋云说出此等有损自己颜面的话。

“您老若是怕高,便慢慢去走官道罢,我三人先行一步!”那吴影对周神通言道,话音过后他便要在周神通的肩上轻拍三下,以示抚慰。但就在吴影的手正要触及周神通衣衫的那一瞬,他即刻又将手收了回来,还了一揖。不晓得吴影为何会突然将手收回来,只见那周神通又将手伸至耳洞,抠挖里面的耳垢。原来是吴影看到周神通这一行举后,登时想起他衣衫上那些残黄的耳垢,不禁胆寒,才立时将手收了回来。

吴影作了一揖,对周神通言道:“周老爷子,中都再会,告辞!”

“嘿嘿!好好好,到时见!走走走,去罢!”那周神通翻手一扬,即刻施展轻功飘身离去。众人看他那轻功使将出来,飘飘乎如行疾风之步,似踏流云之足。阮秋云见此一惊,只觉那周神通的轻功竟是丝毫不在自己之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先前还自负轻功了得,以言语讥讽周神通怕高,而此刻看过他的轻功后,亦不禁心下骇然,颇觉自愧弗如。

三人行步,雪舞飘扬,不多时便翻过了那片荒山雪郊。再过些时,便已行至那处飞雪断崖。他们走到了飞雪断崖前,不知何事,竟眼生一迹,见到那吊桥未曾断绝,仍是悬横于这绝壁断崖之间,并非如那“顽童老祖”周神通所言。

“奶奶的,这吊桥没断啊!那疯老头子居然敢戏弄我们。”孟延威粗声言道,吴影、阮秋云见之亦是一奇,不知周神通所言究竟有何用意。

孟延威外功卓绝,内功也颇高,这声粗吼传遍了断崖,声夹飞雪,悬荡于崖间。忽然,六道怪影飞闪而出,似是从崖底跃上,但这断崖深及万丈,纵有绝高的轻功也无法跃上,不知他们先前藏身于何处。如此现状,想是他六人攀身于崖壁,藏身于此,以免暴露行踪。

“想必这几位定是四川的唐门六丑了,行事如此怪异!”那阮秋云言道,见他们如此装扮,行事怪异,便猜他六人是“唐门六丑”。

那六人对阮秋云却是视若未见,并不置理,只见他等人人都带着紫布面巾,神情冷漠。这唐门六丑当真怪异,既称“六丑”,也不知他等相貌是真丑假丑,不然为何要戴着紫布面巾,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唐门六丑极少在江湖中走动,却也颇有声名,他六人分别是——大丑唐川、二丑唐瑜、三丑唐离、四丑唐晓、五丑唐雨烟、六丑唐飞雄。这唐门六丑中,只有二丑唐瑜和五丑唐雨烟身是女子,其余四丑皆是男子。忽听那大丑唐川冷冷言道:“我等在此接应,你们却不加紧脚程,何故耽误如此之久?吴庄主,我倒想请教请教!”那唐川一口川音,但见他神色冷峻,面干如土,虽罩有紫布面巾,却也遮掩不住那丝孤高的冷傲。

“适才在雪郊那边遇上一位奇人,因此耽误了些时辰”吴影将如何遇见“顽童老祖”周神通的事一五一十告知那大丑唐川。

那唐川听过后也只是干笑,便如寒风过耳,笑而不语。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言道:“这等怪人,理他作甚!”

“奶奶的,你个小丑,竟敢对吴庄主大呼小叫,连你们唐门门主唐天华见到风雪山庄的吴庄主也得礼让三分,你们六个小丑,还真他娘的不识抬举!”那孟延威粗言喝道。

“不知尊驾又是哪位?胆敢直呼我门主的名讳!”那二丑唐瑜高声言道。

“奶奶个熊,你们真是孤陋寡闻,连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九字断金斧’孟延威俺老孟都没听说过,有没有搞错啊!”那孟延威急了,言语中更显粗狂。

只听那三丑唐离干笑数声,学着孟延威的语气,伸出一指,见他指着孟延威,此刻却听唐离言道:“你老子的,给我听好了,不是你爷爷我孤陋寡闻,而是你在江湖中的声名实在太臭,臭的如放响屁那般,真是臭不可当,实在不足以令你爷爷我知道!”六丑之中当数唐离嘴贫,五丑听之皆是一笑,这一笑,却并非干笑,而是有感而发之笑,是自发而笑。

都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孟延威一听此话,便觉得唐离放的狗屁是又响又臭,他这时怒盛眉间。但听孟延威当即喝道:“他奶奶的,你娘放的狗屁是臭气熏天,简直臭不可当!老子只要将手中的断金斧一使,便能将你娘的劈个碎金裂石,俺要把你们大卸成七块八块,不过这也难消我心头之火啊!”

“不如让我来教教你怎么消去这心头之火如何?”那四丑唐晓一脸正经,言语殷恳,他上前言道。

那孟延威听后颇感好奇,眼下唐门六丑居然有人主动提出帮他消消火气,心底却也不胜欢喜,便问道:“喂,那你说来听听,怎么个消法啊?”

“这很简单,其实你只要死了,心里自然也就生不出火气了,不过就是含恨而终罢了,呵呵呵呵呵!”那五丑唐雨烟抢前笑道,那笑声却颇显她妖媚。

“奶奶的,居然敢戏弄俺,瞧来这唐门六丑都不是什么好人,全是江湖宵小!”那孟延威本以为那四丑唐晓能有好言相慰,或以良言告慰,却不料那五丑唐雨烟竟以言语戏耍自己,心头更是气上加气。

阮秋云见孟延威和唐门六丑斗嘴斗得正酣,却也不禁叫道:“老孟,你就别跟他们吵了,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阮秋云本想劝阻,但那孟延威性子鲁莽,又岂会把她的话当回事,接着跟他六人争吵不休。

此时只见那六丑唐飞雄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将头一拧,随即便卧倒在雪地上,后将一条腿搭在另一腿的膝上,一翘一摆,一摇一晃,嚣张至极。这形姿看着也极是怪异,似极了一种动物,可究竟像什么动物一时也说不上来。却听那唐飞雄言道:“好一个大老粗,果然比水桶还粗,不过就是没见识,江湖上有谁告诉你说我们唐门六丑是好人?”那唐飞雄快言快语,言出无忌,语出无忧。

吴影和阮秋云在一旁听他们争吵,却也拿孟延威没办法,只得袖手旁观,静待其变。

那孟延威愈吵愈不耐烦,当真是让唐门六丑给惹急了,他打性已然被激起,登时面露凶光,杀性外露。随后他粗声言道:“奶奶的,你们仗着人多,一个个轮着跟俺吵,当真是烦死了!吵架俺吵不过你们,来啊!干脆我们大干一场!”说完,那孟延威大喝一声,运起手中板斧,向那大丑唐川径直劈去。

“喂!老孟别动手!”吴影见此情形,便想叫住孟延威,哪知这孟延威竟连吴影的话也当耳旁风。而后那孟延威便粗声喝道:“吴庄主,别拦我,俺今日非得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相识数载,其实吴影和阮秋云也想一看孟延威的功力相比当年如何,武功修为相较从前是否有所精进。他二人想到这层,此时不妨让孟延威和唐门六丑一战,若到紧要关头,斗得难以收制之时,自己再出手相阻亦无大碍,于是他二人便退到一旁观战。

只听那大丑唐川高声喝道:“哼!来就来,便看谁怕谁!”顺即抬起了右手,向那孟延威发射了两枚袖箭,那两枚袖箭去势极快,直奔孟延威而去。孟延威素知四川唐门的暗器闻名于天下,自是厉害无比,且暗器喂毒,见血封喉,中者当场毙命,当下也不敢怠慢,疾速挥起了手中的板斧,却听—叮叮—两声,那两枚袖箭已被他的板斧击落在雪地。余下五丑见此形势,纷纷上前助阵,只见二丑唐瑜在腰间取下分水刺,三丑唐离在怀中取出几枚毒蒺藜,四丑唐晓在袖口取出几枚喂过毒的梅花镖,五丑唐雨烟将身后的弩箭取下便直指孟延威,六丑唐飞雄取下腰间的淬毒飞刀拈于指尖,这五丑个个蓄势待发。那大丑唐川先前射发两枚袖箭不过是为了一探虚实,现下他以轻功点在雪地上游走,让孟延威难辨虚实,却见唐川那身法亦真亦幻,飘渺如烟。孟延威虽不及他快,却也反应迅捷,如灵猫扑鼠,狡兔三窟,早已料敌先机,左一挥,右一砍,只运得那板斧虎虎生风。三丑唐离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毒蒺藜掷出,那数枚毒蒺藜去势诡异,却已笼罩孟延威周身八处大穴,极是厉害。但那孟延威膂力甚强,外功卓绝,他手中的板斧虽沉,却也运使如风,直挥得四面八方皆是斧影,好不迅敏。又听得—呯呯呯—数声,数枚淬毒暗器已掉落于地,被大雪覆没掩埋。唐门六丑各占其位,这时已布下了“吸星大阵”,此阵威力不俗,乃是唐门依据七十二星宿变化所创下的阵法,意在耗损对手的内力,使其精疲力竭,无法再战。

“好啊!奶奶的,还给俺布起阵来了!”那孟延威叫道。眼见五丑正要摧使那淬毒暗器,二丑唐瑜却手持分水刺向孟延威攻了过去。原来他们是想趁唐瑜和孟延威近身缠斗之际,让唐瑜引空他卖出破绽,那时五丑便可趁此站于远处射发暗器,果真是一门歹毒的阵法。那孟延威此刻高喝一声,将那板斧双双高举,猛地脚下一震,双斧也随着劲势而落,而后孟延威将臂力一收,只见他将双斧扣在腰间,猛然将内劲逼出,双斧同时一挥,却见数道斧气破空而发,真力递及远处,四散开来。孟延威使出的这一招,便是他以此闻名于江湖的“九字断金斧”绝技。孟延威使将出这一绝技,便使得那二丑唐瑜无法逼身直刺,唐瑜眼见一时不能得手,当即退开数步,还立阵位。

“好俊的功夫!”那大丑唐川不禁喝彩道。随后他脱离阵位,接连向孟延威射发数十支袖箭,却听嗖嗖嗖数响,箭势锐急,竟带有破空之声。忽又听得叮叮叮数声,想是孟延威已举起板斧挡格,躲过了这数箭之厄,那数十支袖箭已然掉落在雪地。唐门六丑适才见识到孟延威“九字断金斧”的绝技,心下亦是暗暗佩服,毕竟江湖中能以一人之力与唐门六丑周旋的人实在屈指可数。若论及单打独斗,六丑中的任一人都不是孟延威之敌手,但若六人齐上,同时从各自的方位向他施发暗器,也能教孟延威猝不及防,左支右绌。

这时,吴影和阮秋云心下暗暗佩服唐门这“吸星大阵”的精妙所在,对孟延威的武功亦是大加赞赏。二人只见孟延威与六丑斗得正酣,却也一时兴起,并以自己的武功加之应证。倘若今日与六丑酣斗的并非孟延威,而是自己身置其中,那又该如何以自己的独门绝技,去应付这唐门六丑的吸星大阵和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他二人眼下正思虑着。

又斗得数十招,却见那孟延威愈战愈勇,大喝数声,似极了一头被困囚笼已久而一朝得放的猛虎,他那断金斧更是使得刚猛异常,唐门六丑此时已被孟延威尽数逼开,数人离位,却也布不成“吸星大阵”了。只见他等愈斗愈烈,也愈来愈靠近那断崖的吊桥了。这只久困囚笼的猛虎长啸数声,他举起板斧便是横劈竖砍,忽又使出一记“断金斧”,似要将他六人直逼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厉害。这时,那六丑唐飞雄取出两把淬毒飞刀,左右各一把,同时飞出,一把飞刀直飞向孟延威面门,另一把飞刀却径直飞向那二丑唐瑜,却见那唐瑜以分水刺反手一撩,叮的一声,便将唐飞雄掷来的那把飞刀弹击向孟延威,这回飞刀力上加力,去势甚是劲急,更胜铁胎弓所射发的箭矢。

眼下众人酣斗,虽非近战肉搏,却比近战肉搏更为凶险。孟延威横砍竖劈,劈砍的尽是暗器,板斧实乃近战兵刃,遇上唐门六丑这等使用暗器的高手,其威力竟是发挥不出。

孟延威眼见那劲急的飞刀飞至面门,他随即纵身跃起,挥出板斧,将那飞刀横空扫落。忽听他失声叫喝:“奶奶的,怎的还有一枚?”后来的那枚飞刀向孟延威直奔而去,他当即提起手中板斧一格,飞刀叮的一声击在了板斧上,孟延威这时虽未中刀,可那飞刀的余力甚强,竟逼得他后退了数余步。正当孟延威退得最后一步之时,他一脚便踏在了吊桥的第一块横板上,只听—啪—的一声,那横板立时折断。孟延威身子一侧,登时提足跃起,反应极快,却听他喝道:“奶奶的”此刻他话未说完,那唐飞雄从腰间取过数把飞刀,同时向孟延威射发而出,他投掷飞刀之时手法如风,只见飞刀四散,似已将孟延威逼得无路可退,避无可避。岂料那孟延威抓住了吊桥的绳索,他鼓足劲力,将其一拉,只见那吊桥连绳带板被他扯下,而后将之奋力掷向唐飞雄。唐飞雄适才所投掷的飞刀已被吊桥的横板挡下,嵌插其中,而他现下所看到的,便是一吊桥横板盖面而来,犹似一条飞龙袭来,煞是强横。

众人见此大惊,不由失色,眉间颇显色改。但见那唐飞雄此时已运起了气劲,忽地腾身跃起,飞足便踢向那吊桥的桥身,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那吊桥便已被唐飞雄踢开,吊桥被他踢飞后,便直坠入那断崖崖底。却哪知适才吊桥正向唐飞雄盖面而来之际,孟延威一直躲在那吊桥后,寻待时机,原来正当那嘭的一声巨响之时,孟延威便已从横板后侧闪而出,只见他拔足而上,一指疾点在了唐飞雄右足的三阴交穴上。三阴交穴属足太阴脾经,系足太阴、厥阴、少阴之会,一旦被击中后便立感下肢麻木,身体登时失灵,伤及丹田之气。此时孟延威一招得手,顺即拉住唐飞雄的脚,将他一把扯了下来,唐飞雄登时摔倒在了雪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奶奶的,如此嚣张,看俺今日不宰了你!”那孟延威怒喝一声,杀性大起,说完便要举起板斧,朝头劈落,似要将唐飞雄一分为二。那唐飞雄此刻心中一寒,暗道:“莫非今日,吾命休矣?”那五丑掠上前去,皆齐口惊声叫道:“六弟”不待话音渐落,五人同时以“漫天花雨手法”将暗器掷出,所有暗器齐齐攻向孟延威,孟延威一心想要击毙那唐飞雄,因而对身后飞来的暗器却也未觉察。如此情形,也当真似极了春秋战国之时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不过当年的弹弓现下却成了板斧和暗器,这蝉和螳螂倒也变成了人,这情急之中却颇有几分雅趣。

忽听那阮秋云忙道:“唉呀,这可不妙!未至中都,怎么就自己人跟自己人先杀起来了,吴庄主,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吴影二话不说,立时欺身而上,抢上一步,当即出手阻止。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吴影迅将身后所负的那无痕剑拔出,只听得“嗤”的一声,无痕剑已然出鞘,同时一道剑气挥出,荡剑而发,将地上的积雪舞卷起来,登时便笼罩了五丑以“漫天花雨手法”所掷出的所有暗器,他那一剑当真快捷无伦,剑出无影,人如其名。众人一惊,却听暗器铛铛铛的纷纷跌落。孟延威的板斧已然劈至离唐飞雄的头仅余三寸之隔,却怎么也按捺不下了,那板斧便犹似劈落在了厚木,深嵌其中,再也无从发力。原来这时吴影已将无痕剑架格在了孟延威的板斧下,难怪他无论如何使力,亦是徒劳无功。忽见吴影反手一撩,内劲一震,便将孟延威弹开,使其逼退数尺。吴影适才打落五丑暗器的这一手,便是闻名于世的“风雪神剑”,既打下了暗器,救下孟延威,也救下了唐飞雄。

那阮秋云上前言道:“啊哟!吴庄主,幸好得你出手,不然这老孟和那六丑都得死了。”

吴影对阮秋云言道:“不然,其实救他的,是老孟自己!”

阮秋云奇道:“老孟差点就死于这唐门六丑的暗器之下,明明是吴庄主你救下他的,怎么说是他救了自己?”

此刻却听吴影淡淡言道:“也幸得这老孟用自己的独门绝技‘九字断金斧’与唐门六丑的‘漫天花雨手法’相斗,我观战良久,这才想出了以‘风雪神剑’破他暗器手法的法子!”

“原来如此!”那阮秋云听后大悟。

先前唐门六丑轻视于吴影,这时见过他的快剑后,才心生敬意,再不敢轻言于他。此刻吴影对那孟延威说道:“老孟啊!六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出手如此之重,险些置唐飞雄于死地。”那孟延威颇有不服,却听他言道:“奶奶的,唐门六丑所使的暗器歹毒,差点儿要了俺老孟的命!”只见那大丑唐川走前两步,抢上言道:“喂!别强词夺理,我唐门的暗器自然是喂毒的,但所使的皆是最低层次的暗器,就算你身中暗器,未必便能把你毒死。若是我等使出‘暴雨梨花针’,恐怕你早已一命呜呼了!”那孟延威愈想愈气,当即喝道:“奶奶个熊,俺难道还会怕了你唐门不成,有种再来”吴影横剑拦住了他,言道:“老孟,冤家宜解不宜结,莫非你忘了我们此番前去中都所谓何事,若是在此拼杀,岂不正中敌人的圈套,让敌人奸计得逞,到时便有机可乘,那时我江湖武林恐怕便要”吴影话未说完,那孟延威便脱口言道:“啊呀!俺也忒糊涂,竟忘了正事,在此与这群小丑纠缠,居然斗嘴斗得打了起来。”阮秋云此时悠悠言道:“你素来是这副德行,这燥急的性子可一点没变,若是不跟唐门六丑打骂起来,便不是老孟你咯!”那孟延威说道:“奶奶的,早说俺老孟是个粗人嘛!”大丑唐川不愿理会那孟延威,便对吴影言道:“吴庄主,此番事关重大,系属江湖武林的安危,还是赶紧前往中都。”那吴影连连点头,便道:“眼下吊桥也断了,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想法子飞过这雪崖才是!”忽听阮秋云言道:“老孟,都怪你,好好的干嘛要毁了这吊桥?”这回孟延威又是一急,似是被冤枉了,粗声叫道:“他奶奶的,是唐飞雄那小子一脚将吊桥给踢下去的,这怎能怪俺老孟?”唐飞雄道:“你”指了指孟延威,却欲言又止,他不想与孟延威这种大粗人多作口舌之辩。原来众人皆不知那“顽童老祖”周神通早已在吊桥做过手脚,若有人行踏上去,吊桥立毁,众人便会随那吊桥一同跌下这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如此说来,其实那孟延威是有功无过,反倒是救了众人一命,只是眼下众位对此毫不知情。

这时吴影言道:“好了,多说无益,大家不妨便化干戈为玉帛,眼下赶紧想个法子跃过这雪崖!”

那阮秋云素来自负轻功高强,走至崖边,欲要一试,想飞过对面。那孟延威却叫了声:“喂,你可要当心啊!”孟延威叫“喂”字之时,却见阮秋云早已点足而起,飘身纵跃。阮秋云的轻功果真高绝,她身形扭转,犹似蝶舞飞云,虹霞映日,穿梭于这漫天雪舞之中,她本是艳色佳丽,外加如此身形舞姿,便宛如“风吹影过三冬雪,碧落云潭九重仙”之景象。在场众人见阮秋云轻功如此飘逸,这般甚高,便对她极是钦佩,赞叹不已,那敬佩之情自是油然而生。

可未到半途,阮秋云已身子微晃,似感难支,若是无从借力,稍有不慎,便要失足跌落这悬崖绝壁,葬身此处,也幸得她机谨,踏足借力,攀云乘龙,方才躲过这坠崖之厄。阮秋云心知以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匹及对岸,此刻她虽手执长鞭,却也是鞭长莫及,难以伸及雪崖的另一边,她这时也只能运鞭成剑,往回一甩,同时叫道:“接着!”吴影出手如风,抓住长鞭,猛将她扯了回来。

阮秋云心下一凛,兀自一惊,眉间颇显胆寒之色,便似已在鬼门关闯过一回,她对吴影言道:“不行!此处离对面的悬崖实在太远,我飞不过去!”

孟延威素知阮秋云轻功了得,可现下连她都无法飞跃到对面的悬崖,便惊道:“啊!那怎么办啊?连你的轻功都飞不过去,那我们更不用说了,要不我们也绕回去走官道如何?”

“不可!此一来暴露行踪,打草惊蛇;二来路途甚远,恐怕会耽误不少时辰。”吴影言道。

“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回可急死俺了!都怪俺一时糊涂,把那吊桥给毁了,不然”孟延威素来好强,适才还将毁桥之事一气全数推卸于唐飞雄,显得事不关己,此刻竟能这般自责,却也难得。

“老孟,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我倒有一计!”那吴影言道,似是成竹在胸。

唐门六丑听他这么一说,皆觉大喜。那唐川走上前去,拱了拱手,便问吴影:“吴庄主足智多谋,不知有何高见?”

吴影淡淡一笑,便言道:“在此众人,以我的内力最为深厚!”那孟延威和阮秋云与他相识甚久,时常比武切磋,心下自是佩服吴影的内功修为。那唐门六丑见识过吴影“风雪神剑”的绝技之后,心底却也暗暗佩服得紧,料知吴影此话不假,确是实情。唐门一向以外功身法和诸多暗器手法见长,不擅内功,六丑自忖无一能敌,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唐川不知吴影说出此话又是何意,与飞过对面那雪崖有何瓜葛,他不解其因,问道:“那便又怎样?”

这时却听吴影言道:“借暗器一用!”话过,只见吴影两指一伸,便取走了唐川腕上的数支袖箭,伸手一探,又取走唐飞雄的飞刀,几下兔起鹘落,无迹可寻。吴影此刻运足了内力,贯注于掌间,双手各持暗器,蓄势待发。众人只见得他面向雪崖,行功运劲,却也不知吴影下一步究竟要如何。

忽听—嗖—的一声,吴影将那袖箭向对面的雪崖掷出,只见那袖箭直直往对面的雪崖飞去,去势劲急,袖箭之速竟丝毫不因相隔丈远而减缓,最后听得—砰—的一声,那袖箭已牢牢嵌插于崖壁之中。想是吴影功力深厚,掷出的暗器射程亦远,方能嵌插于那崖壁中,若非他内功不俗,恐怕掷出未及丈遥之隔,暗器便要跌落崖底。他这一掷,若论及威力,更丝毫不亚于唐门六丑中任一人所发,且远在他六人之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吴影不识得他唐门施发暗器之时所使的手法,不然就连唐门门主唐天华也要忌惮他三分。

孟延威和阮秋云见吴影的内力这般深厚,犹胜当年,心下也是暗暗称赞。此时,吴影对众人言道:“待会儿众人以轻功飞跃,这暗器便可作踏足之用。”那孟延威心下大快,当即喜道:“奶奶的,妙计,果然是妙计!这么好的妙计,俺老孟怎么就想不到啊?哈哈!”那唐飞雄心中却道:“就你那样的大老粗也能想出这种法子?你若真能想出,我可算真服你了!不过就算你真能想出,以你那点儿功力,恐怕嘿嘿!”唐飞雄缓缓摇头,他白了孟延威一眼,孟延威却也没瞧见。吴影接着言道:“那雪崖离此处有数十丈远,极难飞跃,纵是轻功再好,身法再高,也须悬空踏足两次,方可跃至那边的悬崖,这样我便要施发两枚暗器。但若轻功平碌之人,则要踏足三次,方才跃至悬崖,这样我便要施发三枚暗器。六丑适才与老孟相斗,损耗了不少暗器,他们身上的暗器已然不多,现下再作踏足之用,如此一来,到了中都,恐怕六丑便无暗器可使了。”唐川不以为然,对吴影言道:“吴庄主,你尽管放心,我四川唐门就算没了暗器,还能设下埋伏,布置机关陷阱,请君入瓮!”吴影听他如此说来,想必不假,便点点头,他对众人言道:“如此甚好!待会儿你们先施展轻功飞跃,我会从你们足下施放暗器,你们听风辨器,暗器飞来之际便立时踩于其上,踏足借力,借此跃过雪崖,成败在此一举!”众人大赞其智,那阮秋云上前言道:“吴庄主,我轻功好,便让我先过去罢!”吴影点点头,便道:“好!”此刻,他手中已持有两枚暗器,正待施放。

—喝—

阮秋云吐故纳新,立时闭气,以免施展轻功之时吐了真气。却听嗖的一声,一道清影掠过,转眼便已飘身于五丈开外。这时,吴影即刻掷出暗器,伴有—嗤—的破空之声,阮秋云听声辨器,心知暗器已至脚下,便左足一踏,暗器立时跌落崖底,她迅即翻身跃起,身子悬于半空,又飘开了数丈。却又听得—嗤—的一声,阮秋云右足一踏,暗器跌落崖底,她继而纵身直上,便若凭虚御风,片刻之间,终于跃到了对面的悬崖上。这时阮秋云心喜,高声叫道:“吴庄主,你们过来罢!”吴影点点头,言道:“六丑,你们先过去罢!”唐川拱手言道:“有劳吴庄主!”说完,唐川、唐瑜、唐离、唐晓、唐雨烟、唐飞雄六丑依次跃过,他六人皆是轻功较高之人,这般跃过,却也损耗了一十三枚暗器。只因那唐飞雄先前被孟延威点中右足的三阴交穴,身子失灵,麻木未解,致使他轻功受损,这才多耗了一枚暗器。

吴影此时已将阮秋云和唐门六丑安然度过了对面的悬崖,便对孟延威言道:“老孟,该你了!”

孟延威对那边的唐门六丑叫道:“奶奶的,也让你们瞧瞧俺老孟的轻功!”话过,孟延威左足一踏,右足一滑,人未纵身飞出,自己却摔卧在了雪地,吃了一大口雪。对面的阮秋云和唐门六丑眼见此状,亦不禁哑然失笑,连吴影心下都暗暗笑出。怎知孟延威一世英名,此刻竟落得如此狼狈。

“呸呸呸!”孟延威将口中的白雪吐出,颇觉自己这回大丢脸面,当即喝道:“奶奶个熊,俺老孟去也!”

—喝—

孟延威拔足而起,腾身一跃,有如虎扑。那饿虎扑食之态犹似一头猛虎奔走半空,飞寻觅食,吼叫不已。此刻吴影施放暗器,只听—嗤—的一声,孟延威踏足而点,凌空一跃,纵身而起。这回他又似极了一只翱翔苍穹的雄鹰,翔鹰掠地,其势力盖山河。只见那孟延威得意之极,大叫道:“奶奶的,看俺老孟的轻功还不错吧,哈哈!”但吴影已然又发了一枚暗器,这回孟延威得意忘形,竟一足踏空,脱口叫道:“啊呀,他奶奶的!”眼见孟延威便要跌身坠落这万丈深渊,千钧一发。吴影一惊,眼下不及多言,他立时闪身而出,同时连发两枚暗器,施展轻功,欺身上步,赶在那两枚暗器之前。不至片刻,吴影便已抓住孟延威的后心,一把将他提了上来,双掌一递,掌劲一吐,便将孟延威推送到了对面那雪崖,可现下吴影自己却是身处险境,有性命之忧。

众人齐道:“吴庄主!”

这时只见吴影踏足至最后一枚暗器,踩于其上,他再度施展轻功,飘身点去,可是吴影的轻功终究无法逾越对面的雪崖。便在此时,阮秋云挥出长鞭,一鞭向吴影捺去,她对吴影言道:“吴庄主,接着!”吴影甚是迅敏,出手如风,疾探而去,便抓住了阮秋云的长鞭。阮秋云将长鞭往回一扯,劲力一运,便将吴影拉过了雪崖。

孟延威急上前去,他对吴影言道:“吴庄主,可急死俺了!为了救俺,你不惜以身犯险,可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叫俺老孟如何安心?”吴影摆摆手,轻笑而语,他言道:“不过区区小事,老孟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却听那孟延威说道:“奶奶的,救俺老孟的性命对吴庄主来说是小事,可对于俺老孟而言却是大事。”那阮秋云言道:“吴庄主适才舍身成人,相救老孟,当真是侠之大者!”吴影言道:“也幸得秋娘你以长鞭拉我至此,不然我还真飞不过来!”阮秋云便道:“若非你先前抓住过我的长鞭将我拉回,我也不会急中生智,用这长鞭将你拉过来。”

吴影看了看众人,对其言道:“好了,既然大伙无恙,我们顺道直走,即刻前往中都!”话落,孟延威、阮秋云、唐门六丑众人一同随他前往中都。

那飞雪断崖深及万丈,遥及百尺,当真是奇险无比,凶险万分。纵是轻功了得,身法高绝之人,稍有不慎,都要失足跌落,摔个粉身碎骨。而南朝这群武林人士却不惜以身犯险,竟能冒着性命之忧飞跃这悬崖绝壁,看来此番中都必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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