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沟 第26章 赴任

北洋大臣李鸿章按光绪旨意，派李金镛赴黑龙江会办，即刻赴任。

李金镛真的惨了。

他对于漠河很陌生，举目无亲，水土不服，跑肚拉稀，但是，他不敢耽搁，带着几个随从，风尘仆仆，昼夜兼程，奉旨上路。

长途跋涉，真的是胖的拖瘦，瘦的拖得更瘦，有几个人实在受不了，跟着这样当官的不但没有好处，几乎要了自己的小命，升官发财是不可能了，深山老林，不知道哪里冲出来饥饿的老虎一口把他们吃掉，只剩骨头渣子，他们家里有老有小，不能把命也搭上，他们就玩儿《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走为上，半途而废，当了逃兵。

经过一个多月的风餐露宿，李金镛带着十几个人终于到达漠河。

极吐尔加(漠河别称)共和国没有了，被恭镗的军队给驱赶走了，可是，市府广场和办公大楼还在，李金镛还有一丝安慰，谢天谢地，不管怎么样，还是平安来到漠河，有一个高楼大厦等着自己入住。

李金镛没有料到，鹰野广场实行军事管制，政府大楼也实行军事管制，军人不让李金镛进去。

他们说，恭镗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命令，皇上的圣旨也不好使，就是不让任何外人进去。

师爷卢大能很生气，对站岗的士兵说：“找你们的头儿来，叫恭镗来。”

士兵回答：“将军已经回哈尔滨了。”

“叫你们这个地方的领导，最大的领导来。”

“领导不在家，出去开会了。”

“我们要皇上的圣旨，你们敢欺负朝廷的命官？”

士兵不屑一顾，冷酷地说道：“山高皇帝远，再说，谁知道你们拿的是不是真的圣旨，我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我们不在乎是不是圣旨，我们在服从领导的指示，皇上也不会来，我们领导就是这里最大的领导，就是土皇上，我们是军人，就是服从上级的命令，领导的命令。”

师爷鼻子都气歪了，说道：“这是你们领导的领导的指示，你们敢不听？”

士兵毫不畏惧，说道：“不听，你能够把我怎么样？我就听我们领导的，我在执行命令，你们不要在大门口聚众闹事，你们还是赶快走开。”

李金镛很生气，师爷很生气，几个随行的人也很生气，真是秀才碰上兵，有理说不清。他们是政府的官员，文职官员，没有配枪。

如果有枪，就干一家伙。

本来，他们来到漠河是九死一生，几乎是虎口逃生过来的，到这里以为会受到欢迎，不是夹道欢迎，热乎乎的酒菜是必不可少的，没预料到，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搂头盖脸一瓢凉水，吃了闭门羹。

大门都不让进。

师爷还是不死心，说：“你们这个地方的领导谁在家？”

“苗旺水。”

“让他出来见朝廷的命官。小兔崽子，真是闹大发了，他也不怕我们奏一本给皇上？这么面对朝廷的命官？”

几个人正这么说话，苗旺水大刺刺走过来，大声问道：“什么人在此喧哗？吵得本官午觉都睡不好？”

师爷脸色铁青，忍住气问道：“你是苗旺水？”

“是的，上校参谋长苗旺水是也。”

卢大能指着衣衫不整的李金镛介绍道：“这是奉旨候补道员李金镛大人，前来会办开金矿的事情。”

苗旺水认真打量一下李金镛，摇头晃脑地说道：“我们没有接到公文。如今，这个地方太乱，什么人都有，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你们有公文吗？”

“当然有。”

“拿来给本官看看。”

师爷赶忙拿出公文，恭恭敬敬递给苗旺水。

苗旺水接过来，他本来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看着李金镛的打扮，也不像朝廷的大官样儿啊，哪一个朝廷的命官不是耀武扬威，衣冠楚楚，跟项羽一样气势压人，怎么这个李金镛像个土老帽？没有马车，没有轿子，身边就有几个无精打采，衣冠不整的几个人，好像组团的要饭花子一样。

苗旺水装模作样端详半天，说道：“假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假证欺骗本官？来人，拿下。这是一伙诈骗犯，团伙作案，集团化经营，算计到老子头上了，真是大胆。”

几个士兵不由分说，就把李金镛和几个追随者轻轻松松拿下。

“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就开刀问斩，现在先收监。”

师爷害怕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可是，卢大能无论如何辩解，已经是梁山泊上的军师——无用。

几个人不由分说，被收监了。

苗旺水回到办公室。

苗旺水的办公室主任说：“今天这几个人有些蹊跷。”

“怎么蹊跷？”

“我看他们不是骗子，好像真是朝廷的命官。我们还是小心为是，要调查研究，不要真的抓错人，把朝廷的命官给抓起来，那就麻烦了。”

苗旺水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就这么个胆子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别说这几个人是打工的农民，农民工，集体行骗，就是真的李金镛，我们也不怕。”

“为什么？”

“大人去哈尔滨的时候有话，可是，可以寻找适当的机会干掉李金镛。再说，你动脑子想想，如今的官员，哪一个不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气指颐使，你看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农民，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民，破烂不堪，衣衫不整，怎么会是大清朝的官员？至少一路上拿着鸡毛当令箭，有圣旨在手，沿路的官员都得孝敬他的，怎么会这个逃荒要饭的样子，车马都没有，就是一群闯关东的要饭花子。”

“前几天我听将军说，确实有个叫李金镛的人要来这里坐镇开矿，他亲自举荐的，就是还没有看到公文，再说，如果他真的从吉林来，沿途也没有几家官府，都是深山老林，谁会对他毕恭毕敬，孝敬他老人家？再说，看他的样子，听说，他是一个廉洁自律、两袖清风的大清官呢。开金矿用贪官，皇上不会这么选人吧？”

苗旺水胸有成竹地说道：“大清朝的官员我算研究透了，没有一个清官。隔一个枪毙一个，还是漏掉一个，都是贪官，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你我，我们的上司，全部烂透了，如果有人像当年洪秀全一样造反，大清朝一定完蛋。”

办公室主任很害怕，怎么将军刚走，苗旺水就是这个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苗旺水还煞有介事地说道：“就是这个人真的是李金镛，我也不怕，其中，有些过节，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不是李金镛，我们照既定方针办，计划不改变，明天太阳出来，就开刀问斩，斩尽杀绝，一个也不留。”

“为什么？”

“不该问的你不要多问。”苗旺水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可是朝廷的命官啊，一旦皇上知道，会杀头的。”

“一旦东窗事发，这个人真的是李金镛，我们杀错人了，就说他们在荒郊野外被老虎吃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只剩他的几块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