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沟 第25章 师爷的话

吉林道员候补知府李金镛把师爷卢大能叫过来，对他说：“你说，那个恭镗赶走老毛子，上奏朝廷，要我去漠河接管他的乱摊子，督办开采金矿，这小子是什么意思嘛？”

师爷卢大能说：“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李金镛有些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大人，小的不瞒您说，我实话实说。”

“当然，你是我的师爷，你如果对我不实话实说，还有谁能跟我说实话？你是我的朋友，我的秘书，我的参谋长，你得给我出好的主意，你们绍兴出很多师爷，很多人都是高智商。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这事，你得仔细分析一下，我应该怎么做。”

卢大能说：“受雇于人，服务其主。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只是在分析，我在思考，目前，大人是候补道员，候补道员和正式道员还有距离，还有差别，大人既然进入官场，就得想方设法步步高升，去掉候补两个字。”

李金镛感叹道：“如今，官场黑暗，真正有本事人不用，提拔重用的都是溜须拍马的人，要去掉候补两个字，不容易啊。你知道，我弄这个候补道员已经费劲巴拉，很不容易了，求爷爷告奶奶，这个官场游戏规则，你是知道的，不给主管的送足大礼，不奴颜婢膝，那是不可能提拔你的，那么多人要当官，怎么当？有什么标尺，还不是谁有关系，谁送的东西多谁就提拔吗？”

师爷说：“可是，大人，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以前没有机会，这次机会来了，这件事可是皇上挂号的，只要办得好，大人升官进爵还是有希望的。”

“我当然会竭尽全力办好这件事，可是，这是我的个人心愿，这个社会，这个时候，你想做一件好事，给老百姓办一件好事，给国家办一件好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容易啊，涉及到任何人的利益，就会有人给你使绊子，掐脖子，或者根本不配合。”

“国家用人之际，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胜任，我建议，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可以，名正言顺拿皇上的圣旨办事，拉大旗当虎皮，跟过去的曹操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取得政治上的优势，有皇上的圣旨，谁敢跟大人对抗？跟大人对抗就是跟皇上对抗，他们有几个脑袋，有多大的胆子？”

李金镛长吁短叹，说道：“恭镗这是把我拿到火上烤，我估计，皇上不明真相，一定会下旨让我去干这个活儿。你说，黑龙江和吉林那么多当官的，有的级别比我高，他为什么举荐我，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我们以前也没有大的梁子啊。”

“你们认识？”

“当然，一个地方出来的，老家在一个地方，小时候，曾经一起玩儿过。”

“这就结了，我分析，也有可能恭镗大人要抬举你，看你有本事，受压抑，给你创造提拔的机会，你们是老乡，他这是有情有义，他了解你，认为你是个人才，念及旧情。”

“但愿如此，可以，我是吉林的候补道员，他是黑龙江的将军，我们相聚甚远，最近，也是好久没有来往了。如今的官场腐败，任人唯亲，无利不起早，不拿钱不给办事，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推荐我？”

“天下还是好人多，为国家效力，也是因材施教，不，也是量才录用，我估计，恭镗大人了解你，你也能够胜任这个职务。这是对国家负责，对人民负责。”

“说大话，说大了。其实，我认为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他是要借机害我，见不得我好。把我往火坑里推。”

“为什么？”

“他是小人一个。我太了解他了，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

“大人还有隐情？”卢大能试探着问道。

李金镛说：“你是我的师爷，有些事也不能瞒你，其实，我的现任夫人是李金镛的童小，你懂得吗？”

卢大能有些谦虚谨慎的样子，不解地问道：“大人，这是一个新词，我见多识广，不，才疏学浅，不知道童小是什么意思。”

“就是恋爱对象，相好的。”

卢大能拍着脑门说：“原来如此，东北话跟南方话差别很大，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过结？”

“是的，当年，他们指腹为婚，就是青梅竹马的意思，可是，你嫂子，就是我的夫人的父母，我的老泰山的夫人没有看好这个恭镗，恭镗在我们老家做出很多坏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我也说大了，就是这个意思。不干好事，专干坏事。敲寡妇门，挖绝户坟。这个臭小子在老家呆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出来混，可是，不知道他攀上什么人，巴结到什么大官，就进入行伍，当上将军了。这个世道，到哪里说理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很简单，恭镗跑了，我跟你嫂子好了，就这样，我估计恭镗知道这件事以后，就耿耿于怀，现在，想借机报复我，借刀杀人，好狠毒啊。你知道，漠河那个地方，冬天很冷，零下四十多度，在外面撒尿就会冻成一个冰柱子，在屋子里都会冻死人，怎么开展工作？皇上一旦下旨，我怎么敢不去？抗旨不尊，还怎么在官场混？我不过是个候补道员，还没有转正，上面也没有人替我说话，我就完蛋了，仕途上完蛋了，还得回到兔子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拾人牙慧，让家乡人笑话，一事无成，落魄而归。”

卢大能鼓励李金镛，说：“大人也不必那么悲观，事在人为，这是出成绩的好机会，只要我们把握机会，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们有皇上的圣旨，那就是尚方宝剑，你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说一步吧。”

李金镛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这是把我往死里整，杀人不用刀，杀死人不偿命啊，真高啊，棋高一着。我恨不得杀了恭镗。”

卢大能说：“如果干得好，说不定大人真的会借此加官进爵呢。”

李金镛感叹道：“我太了解官场了，你可不要那么盲目乐观，可是，一旦圣旨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有一拼。士为知己者死，只有以死效忠皇上，至少会落个好名，当个清官。”

师爷说：“就是这个思路，虽然涉足黄金，但是，我们就是要拒腐蚀永不沾，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不，我说错了，纠正一下，常在河边站，就是不湿鞋。”

忽然，外面一叠声地喊：“圣旨到，李金镛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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