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 五十

我们出了昆明火车站，直接就在附近的宾馆住下了。我和高扬住一间，林依然和兰兰住一间。林依然的腿还是不怎么好，火车上坐了近两天，也没怎么走动，到了宾馆，她倒床上就没劲了，一直喊累。兰兰也倒林依然身边，好像被人熏了迷香一样一动不动。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六点了，把东西都放好后，我说：“高扬，你先去带她俩吃饭，我看丽江的票去。”

高扬还没有说话，那两妞就跟炸了尸似的一弯腰坐起来了。

“歇会儿行不行？你和高扬先去看票，完了回来一起吃。”兰兰说。

我再看看林依然，那丫头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坐在那，就盯着我笑，估计已经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票得早点买好。你们两歇着吧，我和高扬去买票。”

她们没声了，一头朝后倒了下去。我和高扬出了门，高扬说：“我和兰兰没事了。”

我笑了，心里挺开心的。

高扬比我大一岁，我印象里，他一直很坚强，是一个风风火火，敢作敢当很有性格的人，有时候我觉得他像哥一样，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总是会来搭我的肩，陪我一起走出被阴霾所笼罩的时光。我记得某个冬天，有次我和林依然吵架，大街上，那是一个很黑很冷的夜晚。吵到后来，林依然转身就走了，我也没敢追上去，我知道林依然生气的时候是不喜欢我追的。我特傻的站在原地看林依然消失的背影。地上的雪铺的厚厚的，还有零星的雪花在断断续续的飘落，我当时外套都没穿，站在那冷的直抖。林依然叫我出来的时候，我们已掐了几天了，那一个电话打过来我特激动，外套都忘了穿，直接就跑出去，钱包也没带，裤兜里就剩几块钱坐车的。我感觉到有点冷的麻木了，大街上车也没了，我摸了摸裤兜，居然欣喜的发现，手机正躺在里面，我给高扬打电话，说我在外面，没钱了回不去，叫他快来。高扬一听，骂了我一句傻子，然后叫我别动，他马上来。我估计后来是给冻得失去知觉了，总之我坐在一边的石阶上，看见高扬过来的人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忽长忽短的和电影里的鬼一样。他见我和个乞丐一样瘫在路边，冲上来脱了外套就披我身上，骂我：“不想活了是不是？”接着他背起我，一句一句的说：“小伟，你忍会儿，我车就在那边，进了车就没事了，忍会儿。”我当时就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背上，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正躺医院里，等我睁开眼，发现旁边坐着一票人，老妈也在，说我怎么这么不省心，林依然趴在我床边眼睛红红的。我问我妈，高扬呢，正说着，高扬提着水壶进来了。一进来就说：“终于醒了，下次在这样，我直接把你拉疯人院去。”

我端详着高扬，觉得他和以前确实有点不一样了，他的下巴什么时候居然留起了小胡子，看起来特成熟。

我打趣他，说：“这才像个样，她爸不同意顶个毛用啊，大不了，你和兰兰先斩后奏，等一有了孩子，她爸还能说什么，最后还不是点头笑脸迎呗。”

他瞪了我一眼，说：“啧，你怎么不和林依然弄个孩子出来？”

“我爸妈可没说不同意啊。”

高扬给我说的舌头打了结，半天没吱声，等我们买了票要返回宾馆的时候，他突然跟个神经病似的叫了一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林依然可也是有父母的呀。”

开始我还说他白痴，憋了半天就整这么一句出来。可后来，我心里就慢慢觉得不怎么踏实了，林依然他爸虽说很少管林依然，可毕竟这是他女儿，林依然的婚姻大事他不可能坐一边看着不闻不问吧，他爸要知道了我的这家世背景，我估计得和高扬站一块去打攻坚战了。虽说我的家世背景并不差，可林依然那是什么家世，他爸是什么人，那可是地主老财，他爸怎么会把自己的养大的千金闺女扔一傻小子的手里笑哈哈的当媳妇去。一想这我突然记起去英国的陈斌，他说两年后会回来，我居然差点忘记了他，我想我现在的处境比高扬还要糟，一场暴风雨估计已经快降临了，我有点不安起来。

高扬见我猛然间跟丢了魂似的，以为他那话把我吓住了，拍着我的肩膀笑说：“我逗你呢，傻乎乎的，你爸不是和林依然她爸是老同学吗？没事，这一样叫门当户对。”

我现在一听门当户对四个字我就缺氧，不知道高扬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总之我现在特希望天上劈下道闪电来治治高扬那乌鸦嘴，却意识到这是晚上，又不下雨，我狠拍了他一下，说：“我是谁？我是萧伟，你就一个屁还能把我吓死？回去练练再来。”他特鄙夷的看我一眼。

一回宾馆，兰兰就叫：“你俩个死哪去了，这么长时间，投胎也用不了这么久啊。”

我说：“大姐，人家不是给你一个人卖票的。”

“人多，我们还是插队进去的。”高扬说。

“好了，”林依然疲倦的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笑，她说：“小伟，把吃的搬进来吧，我累了。”

还不等我和高扬说话，兰兰吧唧丢过来一句：“有意见保留，吃完之后宣布无效。”

我和高扬把饭菜全搬进来。正吃着，林依然接了个电话，我看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眼神渐渐朝我瞄了过来，我突然就觉得那眼睛里似有几万支箭朝我射过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依然挂了手机，白了我一眼，奚落：“小帅哥，你现在越来越能耐了嘿，你准备把我蒙到什么时候？”

我不说话，佯装她这话是对空气说的。

高扬和兰兰看晕过去了，几秒钟的功夫，兰兰醒了过来，问林依然：“什么事啊这是？”

林依然瞪了我一眼，说：“海棠在医院躺着呢，说是给劫匪刺伤了，都几天了，早上才醒过来，刚给我打的电话。”

“我的天，怎么突然出来这么个事。现在没事了吧，你骂小伟做什么呀？”

“教育教育，要不然以后哪有我好日子过。”

“林依然，小伟还不是怕你担心吗？别计较了，这不好着吗。”高扬说。

“就是啊。”兰兰摇林依然，说：“小伟疼你可是出了名的，他哪见得你发愁啊？”

林依然佯怒走过来，转我后面，我真怕她一气之下掏出根绳子来把我勒了。结果她从后面环颈把我抱住，照着我的脸一口就咬了下来。我心里嘀咕着，她是属狗的吗？

林依然盯着我说：“以后不准再骗我啊，要不然下次就咬死你。”

我不吃这一套，只顾着扒碗里的饭。

兰兰说：“林依然够了你，快吃饭。”

林依然抬起头，说：“你也给我闭嘴。”

这话一出，兰兰眉头就拧上了，我想林依然总不能把全天下人都当做是我吧，兰兰还不疯了似地扑上来。好的是兰兰没发作，她站起来，拉高扬说：“高扬，到你房间去，让这两神经病继续。”

林依然转过头笑笑的，说：“不送了啊。”

夜里，我躺床上睁着眼还是睡不着。我不知什么时候失眠已成习惯了。

我闭上眼睛，居然慢慢真的困了。我看见一个小孩子，他站在玩具店里指着一辆遥控越野车说，妈妈，我要那个。那个年轻漂亮的母亲蹲下来，抱着小孩子，说，伟伟乖，妈妈今天没带钱，下次好不好。小孩子不干了，直接坐地上就哭起来。年轻的母亲把小孩子抱起来说，伟伟不哭，妈妈给你买好不好？小孩子一下就破涕为笑了，他看着母亲将手腕上的手表解下来对玩具店的老板说，真不好意思，拿这个换吧，这只手表买的时候是一千元，现在几百元还是值的。结果，那小孩子抱着那辆大号的越野车喜得屁颠屁颠的出了玩具店。夕阳洒满的路边，一小孩一手牵着母亲的手，一手抱着大号的越野车，童音笑着很好听。母亲牵着小孩子的手任他跳呀，蹦呀，手抓的紧紧的生怕小孩子给摔了。路上，夕阳把母子俩的背影拉的长长的，形成了路边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当我从梦里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枕边已给泪湿了一大片。我在想，妈妈还好吗？

第二天，我们一如既往的赶火车。兰兰一上火车就发牢骚，表情那叫一个不乐意。高扬一边装着孙子，任兰兰在那泼妇骂街，他只是唯唯诺声。那厮装的跟老佛爷面前的小李子一模一样。心里正偷笑着，再一看林依然坐床铺上翘着二郎腿边揉边盯着我笑，我就笑不出来了。。。。。。

等我们到达丽江站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八点了。我们刚出了站，兰兰跟患了哮喘似的，一阵猛吸。高扬以为兰兰真的气喘，忙在那丫头背上一阵鼓捣。兰兰说：“没事没事，我说我们怎么好像跟电影里似的在过重复的日子啊，坐火车到昆明是晚上接着找地睡觉，现在到了丽江又是晚上又找地睡觉，光这一趟，我他妈坐火车坐恶心了我。”

丽江的夜真的很温柔，我看着心里特宁静。我说:“小姐，已经到地了！”兰兰就特鄙夷的瞪我一眼，接着朝林依然喊：“林依然我恨你一辈子，明知道我坐不惯火车，也不买飞机票，现在你家萧先生在我面前放肆，你还在那装的小女生似的，见色忘义我白认识了你。”

林依然一看，这话尖子一转神之间就朝自己刺过来了，眼睛一下就朝兰兰秒杀过去，说：“别嚎了你，你这什么话呀？你坐火车一分钱没花还嚎，你那咆哮是形容人的吗？”

我一听这话怎么的也得点燃一火山了。果然，兰兰在那看着林依然咬牙切齿的，摆出一副巾帼女英的架势扔了行李就朝林依然扑了上去，一边叫：“林依然我今不废了你，我就不姓马。”

高扬朝我望了一眼，笑的很无奈，说：“这两妞怎么都一个德行，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朝我们行注目礼，我看着脸上挺烫的，上去把她们分开说：“俩老姐，你们都快成卖艺的了，散了散了。”

兰兰松开手，高傲的哼了一句“跟我斗”，接着林依然就笑笑的转过头，甩了甩长发，手里拿出一条淡蓝色的手链，边走边说：“小样，还治不死你。”我再一看，那手链好像是高扬送给兰兰的，应该是刚才和兰兰掐架的时候从那丫头手腕上拉下来的。我看着兰兰一下子又追着扑上去了，穷叫：“林依然，我今个要你光着身子游街！”

我看那俩丫头互相追逐着，笑着和高扬说：“没完了真没完了，不知道她们上辈子谁欠谁的？”

那家伙居然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在我不经意间，已经咬着了一支烟嘴，吞云吐雾的说：“要不试试，你上去骂兰兰一句，你看看林依然什么反应，不照死里掐你，我管你叫大爷。”

我瞟了高扬一眼说：“你得了吧，我去骂兰兰？你小子还不第一个现行反革命。”我连着用手捅他。高扬笑着，嘴里就跟汽车的排气管一样，突突的冒烟，“啧，咱哥俩谁跟谁呀。”

那股烟熏得我直犯迷糊，等那股烟逐渐的散开，我眼睛恢复正常的视力，看到高扬扔掉烟头几下踩灭叹口气的，不得不服，他现在变化真是越来越大。

我们找好住处。这一天，四个人好似都觉得比较累，早早的就睡了。这回是我和高扬睡一间。午夜梦醒的时候，我去上厕所。等我再躺回床上，我才发现我再怎么睡都睡不着。想找个人拉话，可看高扬睡的那么熟，没敢叫醒。我穿了衣服，想去外面看看。等我走到宾馆门前，我发现前面的花坛上居然坐着林依然。她的长发被风吹得轻轻飘舞，看着一边看的很出神，以至于我走到了她旁边都没有发觉。我蹲下来，摸着她的长发说：“蓓，看什么呢？”

林依然转过头来，笑意盈盈的说：“你怎么不睡觉啊？”

“算到你睡不着，出来陪你。”

“行了你。”林依然笑着在我头上拍了一巴掌，拉我：“坐过来。”

我坐过去。林依然突然双手板着我的脸一本正经的，说：“小伟，我问你，如果我爸不同意我们交往，那怎么办？”

我从草丛里拔出根草几下弯成个圈圈，拉过林依然的手套她手指上说：“没事，我跟他商量。”

“傻子，他根本不会见你的。”

林依然将戒指拔下来递我手里说：“还是给你们家未来的萧太太吧。”

“我们家未来的萧太太不戴这个。”我又给她套上去。

林依然马上又去拔，却用力过猛将戒指拉断，她故作惊诈的说：“怎么办？我把你们家未来萧太太的戒指给弄断了。”

我说：“断就断吧，断了换一新的。”

林依然扑我怀里说：“那等我给你家萧太太换一金的。”

我把衣服脱下批她身上说：“我来换。该回去了，会感冒的。”

“不回。”她执拗说。

她就这么静静的枕着我的肩膀，我摸着她的脸，突然觉得湿漉漉的冰凉。我吓了一跳，装着不知道，摩挲着她的头发，任她倒在我怀里。

这一晚，我们就没再回宾馆房间，林依然倒在我怀里睡去了，一如过去的年年月月。

第二天，我们正式开始游漓江古城。那充满古老故事的街道，形形色色的古木墙屋，放佛是一件件穿越时空的遗物，将我们带去了一个充满童话的世界里。我们坐小船游弋在水乡小镇的怀抱里，玩的特别开心，不住的戏水，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们这么轻松欢乐的笑了。我用相机帮我留住了这一刻，在这一刻，生活是美好的，我们都将记得。而我也明白，我们还小，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们一定要充满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会有奇迹的诞生。

我问他们，开不开心？

他们没理我，却不住的朝我拨水。

我也朝他们狠劲的泼水，像傣族人民的泼水节那样希望他们都活得健健康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