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营 第十七章、遵从孝道

李德功详知她们婆媳争吵之因后，就道，我还当为啥呢，一碗挂面就值得伤了和气？谁吃了就吃了，不必吵吵嚷嚷弄得脸红脖子粗！又说，我家里来了贵客。就不留你们了。回吧。都回去消气……李德功又哄孩子似地道，再不就把帐记在我头上，挂面算我吃了……日后给你们送十碗挂面过去总行了吧？！……

张武江娘和媳妇都死要面子说不行。张武江娘说，八十里地追蚂蚱，不为口肉咱为口气呀。又说，德功，婶子就咽不下这口气！她平白无故给婶子头上栽赃扣屎盆子，婶子咋能不要个清白？！张武江娘说，她小不论理的打家门出来就在当街臭讽我，说我馋嘴子没出息……德功你说说，婶子是那号人吗？冤是不冤啊？！……

张武江媳妇也辩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明是个馋嘴子还怕人说？偷吃挂面就偷吃挂面吧，还死皮赖脸犟牛筋不敢承认，也有脸说！……

李德功听张武江媳妇如此说，就实在听不过去忍不住道，我说武江家，你咋跟长辈说话没大没小？说这难听的你不觉着扎耳朵？人咋说都得有教养！张武江媳妇不服道，叔您光说我咋不说她？她偷吃挂面赖帐还反咬我一口，她骂骂咧咧您没听见？她就有理嘛！……李德功说，谁骂谁都没理！……

婆媳俩大声吵仗拌嘴，早就惊动了里屋炕上躺着的李德功娘。刚才李德功娘觉着人家婆媳是为家务，旁人不便插嘴搀和。可一听她二人越吵越凶，就听不下去喊道，是张大光家吗？是大光家大妹子吗？……

张武江的爹叫张大光。张大光跟女方定得是娃娃亲。张大光十六岁上把女方娶进家。女方二十岁上喜添一子，就是张武江。张武江出生后的第二年，爹张大光就死了。是缘于这年洪涝。张大光淹死在镇南白龙河——这天张大光下地干活回来，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河水咆哮猛涨。水性不好的张大光趟水过河时，被大水淹没冲走……张武江娘二十一岁开始守寡。

李德功听娘在里屋喊人，就应道，娘，是大光婶子。李德功娘早几年脑血出现栓塞得了半身不遂。半瘫了身子后生活再不能自理。头脑却还灵活神智倒还清醒。李德功娘常跟李德功唠叨，道，这就是命。又道，娘这病就叫你那不争气的爹气的，你那爹李旺年不叫人。娘越想越觉着扎心……娘是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

李德功娘是镇很有名望的孝顺媳妇。就在李德功的爷爷李古道死后，娘怕小婆母只身孤单，就叫李德功把小奶奶接进家来，她跟小婆母挤睡在一炕。小婆母比她大了不过五岁，不知情者看了还当成是一双姊妹。后来，李德功的小奶奶肺叶上长了癌瘤，干咳不止喘气像拉风箱，不多久就癌怪逞狂喘不动气憋死了……孝顺也能遗传相互影响。李德功娘孝敬小婆母，李德功也跟着孝敬小奶奶。小奶奶搬来住直到去世那些日子，李德功实心实意孝顺着娘和小奶奶俩年龄相差无几的上亲长辈……小奶奶走前，虽家雇着佣仆多人，李德功却请医抓药陪伴在跟前端屎端尿……娘身瘫在炕后，李德功又一如既往，伺候得老娘无微不至。

张武江娘听李德功娘在里屋喊自己知是失礼。想本该一来就先去上房拜过老嫂子，却跟儿媳吵仗吵得糊涂，把尊人礼节给忘了。于是就惭愧道，看我这不记事的浑脑子，光顾跟小不通人性的打唧唧，倒忘了给老嫂子问安……张武江娘说着忙去了里屋，道歉赔礼着拜见过瘫躺在炕的李德功娘……却出了里屋又是一阵赌气的大吵大嚷。

张武江娘吆喝道，德功，不管咋说，今日你都得主持公道，还你婶子个清白！不的婶子回去也咽不下窝囊气，也睡不着觉！……张武江媳妇也不甘示弱说风凉话道，就是。长虫再有毒也有现原形的时候，赖也赖不过去！……

婆媳二人各执一词不依不饶，使李德功大犯其难。他想，强撵她们婆媳走未免失礼伤着和气。不撵她们走自己倒好说，可她们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下去，人崔青山大人咋想？好容易来咱一趟，让人县太爷看她婆媳吵仗，不叫人心烦笑话……李德功左右两难束手无策。暗想，坐蜡了坐蜡了，咋办啊这可咋办啊……我又没法钻她们肚子看是谁偷嘴，哪能说上谁是谁非？唉——这婆婆妈妈的家务事最难缠……李德功脸上浮现出愁云。

崔青山端坐圈椅之上一直没动声色。对跟前婆媳二人因一碗挂面闹得不可开交，却耳闻目睹得真真切切。崔青山并无心介入她们这等家务小事，却从以往判案经验和她婆媳二人的神情谈吐推断，他心里早有了是非眉目……他笃信一旦拿出证据，理亏一方纵使巧舌如簧，也立时丑态百出哑口无言。

李德功的眼神里充满求助。他摇头冲崔青山无奈道，她婆媳这事，我李德功是无能招架了。又试探着口吻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能否劳驾崔大人……李德功说过手里捏着一把汗。他怕崔青山非但借故推辞，且责怪他转嫁矛盾上交难题。

然崔青山听后却心若止水。平静地笑道，你是想叫我现场办案啊。又应道，好。我倒可一试。李德功听后心里有种冲出重围的轻松。笑着致谢道，真不好意思，就麻烦崔大人了。又冲仍在争执的婆媳道，算你俩有福。咱崔大人这就给你们明断。他说了又替崔青山担心，想，答应得痛快做起来挠头。难道你就火眼金睛？能看清她婆媳肚里的事？……

崔青山应过就问张武江娘道，老人家，那偷吃挂面之事过了多久？张武江娘说，刚立时。工夫不长。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时辰。崔青山说，好。这就好。又说，只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有个明断，可得难为你俩，都得受点罪……崔青山说，良药苦口。为澄清事实，我开具了苦方……倒怕你一双婆媳承受不住……张武江娘一脸无所谓道，方子再苦县太爷只管开，咱这草民啥苦没经过？只要能给我老娘子清白，啥苦咱都不怕！张武江媳妇也道，崔大人，我还年轻看重名声，再苦都得换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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