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营 第十五章、处境艰难

接着赵寺奘就说起听来的笑话。赵寺奘说，笑话乃京城一钦差来咱北州私下道给我的。人是谁嘛，咱就不明说了。赵寺奘道，那钦差说有一回呀，咱当朝皇上乾隆在那承德避暑山庄午睡起来，心情甚是不好。就叫上刘墉陪他去那山庄湖边漫步散心。因雨后不久，散着散着皇上就耳听冒出湖面的青蛙呜哇乱叫，皇上明知故问道，刘爱卿，此声如此地欢畅，这到底是何物在叫啊？刘墉一听犯了难。他就想，皇上就知青蛙在叫，却偏出这明摆答案的考题，此乃皇上测探我智慧呀。于是，刘墉清楚直面回答惹皇上迁怒，本就很坏的心情雪上加霜。皇上会说，你这答案连三岁孩童都知还用得着你刘墉？这刘墉真就才智过人跟皇上心有灵犀。刘墉灵机一动这样回皇上道，禀皇上——微臣观察，那欢畅之声乃水族上课，诸水门弟子正读书朗朗……皇上一听大喜。窃想，好你个刘墉还真难不倒你啊！接着皇上又眨眼出了难题，道，既然如此，那你去给朕请个水门弟子来，朕想考考他们学业。刘墉听了又犯大难。想，完了这下完了，这水中之蛙仓活得要命，可哪里去弄？……皇上可是金口玉牙呀，皇上就是想要天上星水中月，皇命哪个敢违？……刘墉急得抓耳挠腮就地转圈。无奈，刘墉只得脱去官袍朝靴，挽起裤腿硬着头皮下得水去扑捉水族。青蛙各个灵活不等接近听到响声便潜入深水，刘墉屡试不爽……模样甚是狼狈，额上都急出汗珠。皇上岸边见了窃笑，皇上想，刘墉啊刘墉，不都说啥事都难不倒你吗？朕偏要难倒你！……皇上故装视而不见。刘墉也想，皇上皇上，你可真难煞下官也！正当刘墉束手无策大失所望之时，却见清澈见底的水里趴着个水鳖。刘墉瞧见心里突一爽朗，他想，好。有了……逮不着孙子就拿爷爷顶替。水鳖笨拙不像青蛙那样灵活。刘墉没费工夫就致水鳖就范。刘墉手擒蹬踹着不服输的水鳖心笑道，乖乖听话，就你，就你了……刘墉笑眯眯把水鳖呈给皇上，却一本正经道，禀皇上，水族弟子都放学回家，我把他们老师请来了……

崔青山听后噗地笑了，道，真有此事吗？赵寺奘却一脸狡黠道，不要笑不要笑。又说，笑话笑话嘛。也没必要太当真，可就算演绎吧，却能给咱不少启发啊！赵寺奘又很是语重心长道，青山啊！咱在官场上混事还就得灵活。死板不行啊。谁不识时务谁就得栽跟头。不能拧。坚决不能拧。有些事不能太清醒，得学会装糊涂。又说，看看人家刘镛，人多能揣摩皇上心思啊？人多体贴皇上心情啊？人多灵活多变啊？……值得学，值得咱大学……赵寺奘从另个角度启发崔青山自觉。

崔青山清楚赵寺奘说这个笑话不是为了取笑；也不是为了赞扬刘墉的才华机智；更不是钦佩刘墉的清正……却深有暗喻。赵寺奘是在旁敲侧击，意思自己就是皇上崔青山就是刘墉。自己说鸡旦是黑的崔青山就得跟着说成黑的；自己错了崔青山也得说是对的；自己想袒护包庇谁崔青山就得跟着袒护包庇……

赵寺奘态度愈加明朗。赵寺奘佯装关切道，青山啊，咱混迹官场就得顺应官场。你顺应了则可平步青云；你执拗了则就碰头摔交！纵使你傲骨铮铮操守敬业功绩卓著，到头来也襟抱未开，空怀凌云万丈……一番攻心过后，赵寺奘却有意切换话题道，目下你德庆的安定防务可有难处吗？崔青山道，不瞒大人说，坡坞子镇出了个土匪，人称麻子夏的，在咱德庆兴风作乱，祸害百姓，检举揭发者众……我想……从速缉拿他归案平息民愤以儆效尤！赵寺奘听了机警道，哎呀对了青山，瞧老夫这脑袋，你不提我还忘啦。我倒也听说你处有这么个麻子夏。又明知顾问道，此人到底咋着啊？是不是不大好摆弄？崔青山胸有成竹道，大人放心，他麻子夏就是再凶狠狡猾，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出几天我就把他捉拿归案！赵寺奘没有直接替麻子夏开脱，却说，不过青山，咱凡事也不能光听那草民百姓的。咱当政为官，得讲求个和为贵。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大差不离过得去就行，用不着兴师问罪引火烧身……还是我刚才说的，得学着糊涂。难得糊涂！又旁征博引似地道，咱山东青州府不出了个郑板桥？人就主张难得糊涂。咱跟人郑板桥比，不才疏学浅得多？人说难得糊涂自有难得糊涂的道理。赵寺奘又引伸道，如麻子夏那等亡命之徒，咱未必就非得跟他动硬的，都和气着点来嘛！只要他不冲进咱官府衙门寻衅闹事，装着糊涂得过且过不就得了？不用认真，真不用太认真！赵寺奘步步深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就听说那麻子夏也不是省油的灯！俗话说得好啊，这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咋说他麻子夏等土匪也躲在暗处，不能明刀明枪地跟咱干……可咱呢？都在明处。有些暗箭还真就不好躲。又说，他等土匪命不值钱，咱朝廷命官的命哪跟他们那么不值钱？！咱不必去树那死对头！赵寺奘佯装客气道，这乃老夫一家之言，你说呢青山？……崔青山终于从话里听出了真正幕后。也似乎品味出幕后的真正交易。崔青山就想，赵寺奘此行来视察安定防务是假，来说服我袒护包庇麻子夏才是真。要不他身为一介职要权重的州府，岂能说出这挑唆欺软怕硬致良民百姓生死于不顾的滥调陈词？……崔青山心里真想当面反问赵寺奘，若饶过麻子夏等狂徒恶匪，该如何向那受害蒙冤的百姓交代？！……崔青山终究心惴不敢。赵寺奘一看崔青山并无反驳之意，就得寸进尺直言不讳道，青山，话说到这里，我也实不相瞒了。那麻子夏托人找过我，是想……叫我帮着说个情，对他网开一面……赵寺奘又显得左右为难道，青山，我这人你也知道，一向都义气为重。人家死皮赖脸求我，我也不好驳了人家面子……又不无嘲讽施压道，可县官不如现管嘛。咋着办妥老夫还得听你青山的……赵寺奘又冷砸给崔青山一块外软内硬的巨石。崔青山无言以对也无话可说。他也不想说不愿说。只是静听着沉思，沉思，再沉思。赵寺奘这高级说客的到来，使崔青山对麻子夏等土匪的处置态度进退两难无所适从。崔青山清楚逆流而上在官府上层是何种处境；顺流而下听之任之对下属百姓又是何种处境！何去何从，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也无法轻率拿定主意！……送走赵寺奘，崔青山陷入极度矛盾、困惑和烦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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