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泣 第十二话 神使

洛奇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长达十多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的身体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他感受着庞大的元素在四周涌动，心里没来由地感到喜悦。

洛奇穿戴整齐后却发现奈丽丝还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洛奇也不多说，抬起一脚踢在奈丽丝屁股上。

“哇啊！”奈丽丝尖叫一声跳起来，对着洛奇恶狠狠地呲牙：“主人你太过分了，你这是在以最粗暴的手段打扰一只高贵的恶魔的沉眠！”

洛奇连理都懒得理她，扭头便走出房间，奈丽丝只好尽快跟上去。

……………………………………………………………………………………………………………………………………

空港相当好找，洛奇几乎是走出旅店就看见了空港，那是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塔，它足有数十倍菲尼克斯魔法塔的高度，直径约有百米，这样的规模堪称地标性的建筑。

当二人来到空港时，向上仰望，在塔的顶端隐约可见一个小黑点。

“那就是空艇啊！”奈丽丝把手搭在额头遮住了刺目的阳光向上远眺：“主人！看呐，那一定是空艇！”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瞎子……”洛奇有些无奈，看来改天要给奈丽丝找一本大百科看看，否则她的好奇心没完没了也是很烦人的。

石塔底层是办理船票的地方，洛奇带着奈丽丝走进大厅，来到办事员面前。

“劳驾，有飞往炼金城的空艇么？”洛奇淡淡道。

“有，现在停泊在空港的就是，不过还有半小时就要出航了，现在不能登艇了。”办事员核对着航班表道：“下一班是在三天后的下午三点，请您……”

“我现在就要离开。”洛奇道：“我要立刻去炼金城。”

办事员有些为难：“可这是规矩，怎么能为您一个人破例……”

“我付双倍的钱。”洛奇掏出一块紫水晶碎片摆在办事员面前，这至少抵得上三倍的船票。

办事员明显犹豫了，但还是摇头：“这……”

“那你看看这个。”洛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色的纹章在办事员面前晃了晃，那上面刻着交错的十字剑，有巨大的羽翼浮雕环绕在纹章边缘。

“雷、雷、雷尔斯……”办事员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显然认得这枚纹章。

哦！我的上苍！我面前居然站了个何等高贵的大人物！办事员几乎想跪下来给洛奇舔鞋子了：“大人，请您立即登船，这是小人的荣幸！”

顺利地解决了麻烦，洛奇收回纹章，拿着空艇船票往炼金升降梯走去，没想到这纹章那么好用，那个办事员连钱都没敢收就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上等舱的船票，原本洛奇连魔法都准备好了，要是这个办事员还不识相他就要硬抢了。

炼金升降梯是早期的炼金工业产物，利用魔兽晶核的魔力推动风元素为这块提供升力，是简单而巧妙的构造。

“主人，那个东西是什么？”奈丽丝有些不解，那个人类看上去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否则不会对财富无动于衷，但为什么一见那金色的纹章就立马改变态度了呢？

“我的家族纹章。”对于这个，洛奇似乎不想多说，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便移开了视线。

升降梯一路上升，直到顶层，这里是一个偌大的天台，正对着二人的地方有一个大缺口，一艘类似巨型帆船的木质空艇漂浮在缺口处，一块木板从船舷上搭到天台上。

一个满脸黑胡茬的壮汉正在试图抽掉那木板，奈丽丝见了赶紧叫道：“喂喂，等等啦，还有人呢！”

壮汉很惊讶地看了二人一眼，道：“刚才核对人数的时候已经齐了，你们是哪里来的？”

洛奇走上前去把船票递给壮汉道：“临时追加的，叨扰了。”

言罢他不顾壮汉怪异的目光带着奈丽丝走上了船。

空艇整体与一般意义上的船无异，不同的仅在于它不是在水中而是在空中。

这时，空艇动了，微微的不平衡感后空艇飞离了空港向更高的天空中驶去，在空艇外缘有一层魔法屏障，那当然不是用来抵御攻击的，单单是为了抵抗高速飞行时的大风，否则根本没有人能在甲板上站住脚根。

空艇已经渐渐进入航道，在云中穿行，因此甲板上云雾缭绕，恍如仙境。远处，一轮红日缓缓上升，隔着云看不真切，只在云烟深处留下一个隐约的轮廓和金红色的光边。

这样的美景引来许多乘客的观赏，这些乘客大多是些富商或者贵族，空艇的船票价格昂贵，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主人，好美啊……”奈丽丝由衷地道。

洛奇点点头：“虽然多次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但是比起亲眼所见确实是不同的感受。”

“书本的知识是有限的，生活却是无限的。”有人插了一句，洛奇看向插话的人，却看见了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他个子很高，几乎高出洛奇一个头还有多，他有着一头纯洁的白发，脸庞有些削瘦但很有神采，不难看出，他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很有魅力的男性。

但真正令洛奇感兴趣的是他胸前的银质九芒星徽章，菲尼克斯的也只是铜质九芒星，这说明眼前的这位老人是一位魔法公会承认的八阶魔法师。

对于强大的魔法师，洛奇总是有好感的，他立刻礼貌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您好，我是一阶魔法师洛奇·杜拉维尔·欧克西亚斯，我的老师是泽布伦·菲尼克斯。”

“呵呵，我是……”八阶法师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这时空艇后方出现了异动。

乘客们惊恐地向内舱逃窜，很快甲板上就空荡荡的了，洛奇有些想笑，这里可是近万米高的天空，要是真的有什么情况在空艇上是绝对跑不掉的，去内舱和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有什么区别？

但下一刻，洛奇突然也很想回内舱了。

在空艇的正后方的天空，已经尽数化为了灿烂的金色，一个人影在那一片金色的光幕中飞快地接近空艇。

他仿佛是第二个太阳，耀眼的光辉中，人影在空中飘浮着，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依稀可见白色神职长袍，金发碧瞳，神色冷厉。

他飞来的方向正是萨利卡城，洛奇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身份……神圣教廷的神使！

洛奇暗道不好，想不到还是被追上来了，自己太低估神使的能力了。

“我奉造物神的神谕而来……”神使绿色的眼睛扫视过整个空艇，没有人能逃过他的搜索，最后定格在了洛奇身上，他伸出手指：“果然是洛奇殿下……请与我回雷尔斯帝国。”

“我如果说不要呢？”洛奇直视着神使。

“这是神意，洛奇殿下，你必须服从。”神使重复着：“否则我只能使用武力。”

“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所谓的神意是什么？我不明白！”洛奇冷笑：“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带回去。”

说着，洛奇发动了聚点雷击，汹涌的雷光从他指尖喷出，直直地扫向空中的神使。

“神意是世界运行的规则……”神使伸手随意一点，电光消逝在了空气中：“你这是在指责神权。”

“神棍，你打断了两名法师之间的交流。”这时，八阶法师开口了：“既然他不愿意跟你走，那么你就不能强迫一名法师，你想见识见识魔法师的规则么？”

见八阶法师出头，洛奇放心多了，神使正好也是八阶左右的实力，就算八阶法师不敌神使拖上些时间神使是绝对不敢一直跟下去的，否则到了炼金城……魔法公会的强者可以瞬间轰杀他。

神使看着八阶法师胸前的徽章，道：“你是魔法公会的核心成员，而我是神圣教廷的神使，你要是和我动手就是宗教战争！你想给魔法公会惹麻烦么！”

“别扯了，魔法公会和你们这些神棍的战争都持续了一千两百年了，从你们踏足这个世界到现在！”八阶法师看着神使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你们不会觉得魔法公会之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吧？”

“……”神使绿色的瞳悄然变成了金色：“愿吾主赐我权责，铲除异端。”

“说到底还是要打，废话真多……”八阶法师不屑地道，一扬手，空气中泛起了一阵涟漪，然后有如雷霆般飞快地旋转起来，化作一道锋利的刀刃一闪而出！

八级魔法，暴风斩击！

风刃划破了空气，带出刺耳的炸鸣。

“可笑！可悲！”神使右手平举，凌空一抓，漫天的金色光幕霎时倒卷而回在他掌间凝聚成一并闪耀着灿烂的金色光辉的十字剑。

神使握紧光剑，浩大的力量在天空中交错激荡，他抬起十字光剑与飞来风刃硬碰硬地对拼了一记！

风刃被劈散，但其中蕴含的强大风元素却没有消散，八级的魔法暴风斩击分割成了无数的七级魔法——风刃漩涡！

这一手联合施法在八阶法师的手里被运用得淋漓尽致，洛奇看得心潮澎湃，没有什么比能近距离观察一名高阶法师全力战斗更好的学习方式了，任何笔记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好。

这样高端的对抗，两个信仰之间的碰撞，会让洛奇对魔法的认识更深一层。

八阶法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洛奇眼前，当他在度出现时却到了神使的身前，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燃烧着烈焰的长剑，无数火元素在其中咆哮，炽热的温度让剑周围笼罩着一层扭曲的光影。

魔弦具象化！

这不是魔法，或者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魔法，它并不是通过魔弦凝聚元素力量施展出来的，而是直接抽取出自己的一系魔弦，将其具象化得到一柄由魔弦形成的武器！

这是非常高端的技术，同时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因为魔弦抽取时一旦出现差错自身就将湮没在魔弦爆裂的毁灭力量中。想要安全地控制魔弦，至少也要有五阶魔法师以上的实力。

之所以说从五阶开始，魔法师不再畏惧近战也是这个原因，有了魔弦具象化这样由自然力量凝聚的强大武器，魔法师就具备了近身战的能力！除非是那些传说中的利器，否则平常武器被魔弦碰触会立即损坏。

神使不知使用了什么能力，驱散了散布在他周围的风刃漩涡，这样的魔法也许无法对他进行有效伤害，但在接下来的近身战里难免对他的动作造成阻碍，而片刻的阻碍也许就会让他的身体被魔弦化作的火剑斩中。

“轰”的一声雷鸣般的炸响，巨大的震动透过空气传来，空艇都在剧烈地摇晃，八阶法师手中的火剑与神使手中的光剑短兵相接，明明都是无形的能量凝聚而成，但双方的剑刃拼在一起却摩擦出了白色的火花。

“那么，第二柄！”八阶法师开口，这时，他手中的火焰长剑不再只是散发着金红色的光泽，一股新的元素气息从剑刃上散发开来，洛奇敏锐地在里面感应到了无坚不摧的风元素！

真是叹为观止！洛奇一边叹息自己的弱小，一边沉浸在对高级施法技巧的欣赏中。

能在一根魔弦具象化的同时加入第二根魔弦，这已经不是单单用“困难”就可以形容的了！

但同时抽取两根魔弦具象化对于精神力的压迫非常大，八阶法师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但他的却在大笑。

是的，没什么比酣畅淋漓地使用魔法更加令人兴奋的事情了！那翱翔在九天之上，手里握着整个世界最纯粹的力量的感觉不亲自体会是不会明白的！

八阶魔法师的灰褐色眼睛被魔法的光芒照亮，他的视线直刺向神使：“来吧！让我看看神能不能阻拦魔法师的脚步！”

言罢他像是一阵飓风般冲向神使，火与风元素的巨大力量轰在神使的光剑上，就算是拥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的神使也感到吃力了，他感觉对方的力量有如海啸般狂暴，又有如高山般恢宏。

八阶法师手中的剑绽放着火红与苍青交织的光辉，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他越级发动了一个九级魔法！

烈焰风暴！

像是天空被撕裂了，一个漩涡以八阶法师与神使为中心扩散开来，锐利、高速的风元素，狂暴、凶狠的火元素在漩涡中心互相碰撞，产生了堪称伟大的力量！

幸好八阶法师还记着空艇，烈焰风暴的直径不过十米，否则空艇被卷进去绝对是瞬间支离破碎，饶是如此一番震荡却是无法避免，洛奇感觉自己连原地站着都有些困难了，连忙扶着甲板边缘的栏杆。

奈丽丝也在看着神使与魔法师的交战，但却没有太多惊异的表情，毕竟在数万年前，人类的力量比这恐怖多了，那随手撕裂空间的异术她直到现在回想一下依然忍不住发抖。

零距离被一个九级魔法命中是什么样的感觉？洛奇没有在魔法笔记上见到过，这样的人大概都死了，就算幸存的估计也不愿意回想那可怕的感觉吧……

眼下神使就被九级魔法正面命中，当漩涡消散后，八阶法师手握风与火元素之剑冷冷地直视着不远处。

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神使现身了，尽管及时使用了保命的神术，但九级魔法恐怖的力量还是让他吃尽了苦头。

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可怖伤痕留在神使的体表，他剧烈地喘息着，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魔法力量对于人体的破坏可不单单是肉眼可见的那样，元素的震慑力会严重地影响人的思维，有的人被魔法命中后治疗好了伤势但却成了白痴，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而当这种效果作用于充斥着神力的神使的身体时，就会造成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源于灵魂，无论多么强韧的意志力都难以忍受。

“卑贱的东西……该死的异端……”神使低声咆哮：“愿神赦免我的罪……”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神中的愤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喜无悲的寂灭，他的瞳孔像是两个黑洞，漆黑而不见底。

“据《神典》第十六章第五节，汝侵犯神权，伤害神使……判决，处死！”

“处死！”“处死！”“处死！”……

神使的声音平静而悠扬，带着连绵的回音。

他将手交叠在胸前，光剑消失了，重新化作光幕笼罩着天空。

他开始吟唱起了祷言：“神说，你是我的使者，我的悲悯，我的圣歌，我的剑。你引领信徒，穿过黑暗，走向天国。那些信仰你的，将成为新的追随者，那些阻拦你的，必将腐朽。我赐予你神的威严，以我之名，施与神罚。”

八阶法师皱紧了眉头，开始准备自己最强的防御魔法。

下一个瞬间，无穷无尽的白色光亮如潮水般淹没了方圆百里内的一切。

所有的感官都失效了，只剩下那一片光明。

八阶法师撑开了准备好的防御魔法，这是九级魔法镜面结界，这个魔法的特点是可以借助对方的攻击能量进行防御，这大大地降低了施术者的消耗。镜面结界将他身后的空艇也一起包裹了进去，要是没有他的保护，空艇上的人绝不可能在神使的这一招中幸存。

镜面结界猛烈地抖动着，仿佛是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叶孤舟。

翻滚着的滔天之力，仿佛末日一般汹涌而来，那是神的愤怒！无限的光明带来的却是死亡、绝望、恐惧与疯狂！

洛奇痛苦地蹲下来，即使有结界的保护，他还是受创了。

他甚至产生了幻觉，看到了光明尽头的金色云朵与壮丽华美的宫殿，有无数的、声音各异的人在他耳边低声谰语，当他努力去倾听时却又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腥咸的液体涌入他的鼻腔和口腔，像是有一只无形的脚把他重重地践踏，让他难以呼吸，动弹不得。

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洛奇安心多了，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就像是有谁在帮他分担……

洛奇努力地想要回握对方，但他却使不上力，在朦胧间他似乎又看到了不真切的幻影。

那是一个孤独的身影，被折去了羽翼伴随着火雨和烟尘从高空坠落，他的眼睛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他是那样的不甘心，他带着无限的痛苦跌向深渊。

下一秒，洛奇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