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三百八十六章 移营上山

第三百八十六章移营上山

见到郁卓蓉因担生逃脱而生气，梁英泽连忙御剑而下，来到了那金色的蛇影旁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梁英泽这才发现，此时此刻，正伫立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金色的影子，而是一个带有着细小鳞片状纹路半透明的圆筒形薄膜。

“师哥，可发现了什么？”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出自郁卓蓉之口，本来，她正在高空中大发脾气，可是梁英泽忽然御剑而下，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发泄的渠道，于是，只好也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那巨型薄膜的旁边。

梁英泽闻言，也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掰下了一块巴掌般大小的薄膜递给了郁卓蓉。

郁卓蓉将那半透明的东西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后，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腥臭的气味传入她的鼻息，她微微地蹙起眉毛，思索了片刻后，方才说道：“蛇蜕？”

梁英泽听罢，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大块盘踞在积水中的蛇蜕。

“它蜕皮了？这么巧？”郁卓蓉一只手举着蛇蜕，一只手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后，方才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会这么巧的，它一定是故意的。”

“不错，应该是故意的！”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蛇蜕的另一边响起，郁卓蓉歪头一看，方才发现，这说话之人原来是她的三师兄陈衡仪。

郁卓蓉刚才对着陈衡仪大放厥词说“担生已然成擒”，如今却被硬生生地打脸，面子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见到陈衡仪此时过来，只好冲他讪讪一笑道：“呵，三，三师兄你来了啊？速度挺快啊！”

陈衡仪一听这话，饶是他之前有些恼恨郁卓蓉不干正事，随便拿他开玩笑，如今也有些忍俊不禁，再也严肃不起来了。

“还是没你们夫妇的速度快！”陈衡仪抬头瞄了一眼郁卓蓉，也不知道是调笑，还是挖苦地冲她说了这么一句。

郁卓蓉闻言，小脑袋一垂，轻叹了口气道：“唉，快有什么用，还以为堵住它了，没想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

“其实，你们堵还是堵住了的！”陈衡仪见郁卓蓉垂头丧气的，不由出言说道，“只不过，这担生倒也狡猾，它一中了你的花引秋露浓，便想着用蜕皮的方法逃脱了。”

“啊？”郁卓蓉闻言，不禁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它是在你的平湖孤刃飞过去的时候才逃的呢。”

“是差不多在那个时候逃走的，只不过它在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陈衡仪闻言，开口解释道。

“怎么说？”这一次说话的却是梁英泽。

陈衡仪转头看了梁英泽一眼，缓缓说道：“你们可还记得担生在中了花引秋露浓后，在半空中左右晃动的模样吗？”

梁英泽听了这话，也不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方才面露恍然之色。

郁卓蓉不喜欢沉默，见梁英泽一直在思考也不说话，于是她便开口回答了陈衡仪：“自然记得，我还道它那是在逃脱束缚呢！”

陈衡仪听罢，摇了摇头道：“不，它那个时候其实是在借助你花引秋露浓的束缚力量，将自己最外面的皮和它自己的身体分开。”

“你怎么这么确定？”郁卓蓉犹自不信地问道，“还有，你既然当时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早知会我与师哥一声，却还在优哉游哉地夸我师哥，哦，对了，还有自夸！”

陈衡仪听了这话，不由满脑袋的黑线，他好心好意地没有埋怨郁卓蓉瞎开玩笑，怕她内疚，这小妮子倒好，不领情也就罢了，却还反过来指责起自己来了。

郁闷了小片刻，陈衡仪觉得如此关头并不适合和这小妮子计较，于是只好解释道：“我也是刚才看见了这蛇蜕才如此认为的，我若是早就发现了此事，哪能容它逃走？至于我为什么会说它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蜕皮了，却是由于这蛇蜕皮是要时间的，从我剑出到击中它不过几息时间，就算加上你们俩出招的时间，也最多不过二十几息，想要在这二十几息里成功蜕皮，外力必不可少，而你那花引秋露浓中的束缚力量，正好就是这样的一种外力。”

“它就不能在我出招之前，就有利用蜕皮这招儿来脱身的打算？”郁卓蓉听到这里，不由出言问道。

“两点。”陈衡仪伸出了两根手指道，“第一，它不需要，只要它能和我与六师妹一直保持距离，到了南营外，多半就能逃出生天。第二，它也没有时间蜕皮，毕竟，我与六师妹一直在后面追它，只要它停下来蜕皮，就会再次被我们纠缠住。”

“三师兄，我怎么越听你说，就越觉着若是我没有跳出来阻挡担生，你们就能留住它呢？”郁卓蓉听到这里，不由眉头一挑看向陈衡仪道。

陈衡仪闻言，摇了摇头道：“你若是不用花引秋露浓，四师弟的如苏无声雨也打不中担生，我与六师妹也追不上它，说到底，还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打不打得中，追不追的上，还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什么区别吗？”郁卓蓉双臂环抱身前，翻了个白眼道。

陈衡仪听了这话，不由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摇了摇，淡淡一笑道：“那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它不还是逃了？”郁卓蓉撇撇嘴道。

“但它伤了！”陈衡仪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伤了？哪儿？你怎么知道？”郁卓蓉一听陈衡仪如此确定，立刻好奇了起来，于是，便如连珠炮似的问了三声。

“看见这蛇蜕上的裂纹了吗？”陈衡仪一边指着蛇蜕上的道道裂纹，一边说道，“我的平湖孤刃只能击中一处，这些裂纹自然不可能是我留下的。”

“那是……”说话间，郁卓蓉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梁英泽道，“师哥留下的？”

“当然！”陈衡仪点头道，“除他外还能有谁？如我之前所言，担生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四师弟的如苏无声雨自然是全都落在了它的身上。”

“可你怎么知道伤到它了？”郁卓蓉紧了紧眉头道。

陈衡仪听罢，再次淡淡一笑道：“蛇皮是皮，蛇蜕也是皮，蛇蜕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了，你想想，里面的担生会如何？”

“所以……刚才那担生浑身浴血的样子不是假的？”郁卓蓉语气中略带欣喜地问道。

“应该不是假的。”陈衡仪简洁而肯定地答道。

……

当萧奕云他们赶到担生消失之地的时候，陈衡仪他们那些人已然完成了对这次合围的总结，结论自然是担生受伤遁走，明日攻伐凉都之时，当在半山腰上安营扎寨，以防南疆魔族在延江水上的安排。当然，这一切的结论皆是建立在一层逻辑之上的，倘若魔族人看穿了陈衡仪的打算，并多想了好几步，那么，他们的最终安排究竟如何，还要视明天的情况而定，这就不是这些南方武林的家伙红口白牙，上下一碰就能讨论得出来的了。

“肃儿，传我命令，待各派子弟归营后，即刻整理行装拔营，我们上乌蒙山。”陈衡仪看向严肃吩咐道。

严肃闻言，躬身领命道了声“喏”后，便欲带着一众武陵剑宗的弟子去营中传信，谁料他一转头便看见了刚刚赶到的萧奕云一行人。

萧奕云见严肃正带着一帮子人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连忙冲其拱了拱手。

严肃见状，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搭理萧奕云。

萧奕云见他如此，也没有恼，只是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淡淡地说道：“严师兄，当年的事肥东周氏有错，但他们未必就是始作俑者。”

严肃听了萧奕云的话，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了他，凝视了片刻后，轻蔑一笑道：“呵，你知道得还不少，怎么同为世家，同仇敌忾吗？”话至于此，严肃的双眼忽然变得冰冷起来，语气也透着森然道，“不要以为是山南道四大世家出来的，我就会怕了！”

“是啊，还没等学会怕呢，可能人就……”黄奉孝正打算阴阳怪气地讽刺严肃两句，挫挫他的锐气，不想却被萧奕云出言打断了。

“阿孝！”萧奕云转头瞪了黄奉孝一眼，而后又冲严肃善意地笑了笑道，“严师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严肃闻言，也不接话，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看着萧奕云，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奕云见他没有愤然离去，可能是想听听自己的意思，于是连忙解释道：“当年的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严肃听罢，冷冷一笑道：“世家大族几百上千年积累下来的陋习，能简单得了吗？”说罢，他也不等萧奕云回话，转身便走。他身后的一众武陵剑宗的弟子紧跟他的脚步，呼啦啦地在萧奕云的身前一扫而过，带起的风险些将萧奕云刮得一个趔趄。

“你的身子何时变得如此羸弱了？一阵风都能把你刮倒。”眼见萧奕云要被一阵风刮倒，站在他身侧的蔡寒渊不由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

萧奕云闻言，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就他那逻辑风，刮你，你不倒啊？”

蔡寒渊听了这话，淡淡一笑道：“你既然都知道，还和他说什么？”

“说之前我哪知道！”萧奕云苦笑一声道。

“看来，萧家神算也有失算的时候啊！”蔡寒渊见萧奕云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吃瘪的模样，不由再度出言调笑道。

萧奕云闻言，却是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面露凝重地说道：“严师兄对世家的成见太深，这很不利于我们南方武林的团结。”

蔡寒渊听罢，收束了笑容，面色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是啊，确实不利于团结。”不过，旋即，他又笑着摇了摇头，“且不说你我了，就连你那位严师兄都是小辈，我们之间的龃龉又哪里会影响得了大局？”

“现在不会，但将来呢？”萧奕云反问道。

“将来……”蔡寒渊闻言，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前方，似是在憧憬，又似一片茫然，“将来的事，谁又能知道呢？”说到这里，他不禁一笑，转头看向萧奕云道，“呵，阿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志向远大了？”

萧奕云听了这话，耸了耸肩道：“不是我志向远大，我是怕他志向远大。”

蔡寒渊听罢，不由将目光投向了那一众正在远去的武陵剑宗弟子，无奈地笑了笑。

“他是三师伯门下的专修弟子，从这两次见面的情况你也能看得出来，他在武陵剑宗中的地位不低，如此人物，将来怎么会在武陵剑宗中不掌握丝毫的权柄？”见蔡寒渊没有接话，萧奕云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么，如果我们不消除他对世家的成见，将来等他掌权了，南方武林怕是不用朝廷和魔族出手，就会自动分崩离析了。”

“就算他掌权，也不过占你们武陵剑宗的六脉之一，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吗？”蔡寒渊略一思量，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于是便开口冲萧奕云问道。

“掌六脉之一确实不能替我武陵剑宗最后拍板，但你也看到他的处事态度了，他如此对待世家子弟，这些世家又会如何看我武陵剑宗？”萧奕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就好比你们蔡家的一个长老级的人物，总是对我们萧家的人如此态度，即便这非是你们蔡家的本意，但我们萧家人又会怎么想？能想到你们蔡家其实是和我们萧家同气连枝的吗？这可不是个小问题。”

蔡寒渊听到这里，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嗯，有理！”

“所以说啊，还是越早消除成见越好！”萧奕云面带感慨地望向远去的严肃，口中喃喃道。

“是啊！”蔡寒渊点头应道，“如今魔族虽尚未与我南方武林正面交锋，但攻守之势相易已是定数，再过些年也不知会谁长谁消，这个时候，朝廷和武林间尚需团结，就更不要提我们南方武林本身了。”

“就是这个意思！”萧奕云冲蔡寒渊摊了摊手，而后瞟了一眼严肃消失的方向，无奈地说道，“可是这个道理我们懂，人家不懂啊！”

“什么人家不懂啊？”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萧奕云的身后响起，萧奕云循声看去，只见一身着月白纱衣的素雅女子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双如潭水般的眸子正静静地望着他，也不知道这女子是想通过这番凝视来寻找问题的答案，还是在等待着萧奕云将答案亲口说出。

萧奕云见到来人，连忙躬身一揖道：“师傅，你来了。”

荀芷宁听罢，移步行来，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奕云一番，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他身侧的蔡寒渊，在看完这两人后，她又望向了立在这二人身后的杨子萱三人，道：“你们没被伤到吧？”

五小闻言，齐齐摇头。

“那就好！”荀芷宁微笑着拍了拍萧奕云的肩膀，又再度打量了他一番，似是确定了他不是在谎称自己无事，方才说道：“哦，对了，你刚才说‘人家不懂’，不懂什么？”

“哦！”萧奕云挠了挠脑袋，连忙解释道，“哦，是这样……”荀芷宁相询，萧奕云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就将自己与蔡寒渊的一番对话，尽数说给了荀芷宁。其实，他这么做，除了有解释原委这一层意思外，还有想让他师傅帮忙劝说严肃消除对世家的成见的意思在。毕竟，对于严肃来说，荀芷宁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即便她只是严肃的两位救命恩人当中的一个，她的份量也要比萧奕云这种小毛孩子重多了。

荀芷宁不是初入江湖的武林新秀，她一听萧奕云的话，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只不过，萧奕云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对于她而言，其实也很头痛：“云儿，其实……这件事我也劝过他很多次了，效果如何你也看到了，怕是没有什么用啊！”

“如今不一样了师傅！”萧奕云闻言，连忙说道，“你也不用多和他解释什么，只要把我们之前推测出来的和他说说，效果可能就不同了。”说到这里，萧奕云面上不由一苦，叹道，“唉，徒儿这里，可是连这都赶不上和他说呢！”

荀芷宁见萧奕云的表情好笑，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好好好，为师会和肃儿讲的。”

“嘿嘿，谢师傅！”萧奕云听罢，笑着冲荀芷宁拱了拱手，顿了顿，他复又说道，“哦，对了师傅，那担生……”说话间，萧奕云便将目光投向了那正伫立在不远处的偌大蛇蜕，“怎么样了？”

“逃了。”荀芷宁亦是扫了一眼那蛇蜕，轻声叹道，“我与你三师伯、四师伯和五师伯一起出手，都没能留住它。”说到这里，荀芷宁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们确实也大意了，若不然，它就不会只是负伤逃走了。”

“担生被伤到了？”萧奕云闻言，眼前不由一亮道。

荀芷宁点了点头道：“嗯，此事虽是你三师伯分析的，但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我们岂不是要上乌蒙山了？”萧奕云再次出言问道。

荀芷宁听了，面上先是一愣，而后失笑道：“你个小鬼头，看事情还蛮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