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七十四章 掐指盲算

第二百七十四章掐指盲算

定睛望向那道楼梯，但见得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青年，正从楼上缓步而下。他身材高挑，生得眉清目秀，一眼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位混迹武林多年的老江湖，反而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皮肤不黑也不白，衬在这风雨楼中黄晕的灯光下，显得恰到好处，隐约间又透着一股神秘感。

“知道是哪里来的吗？”那风雨楼主出言问道，声音恰如玉玦坠地，清脆无比。

“他是第一次来，而且还穿了一身黑衣，看装束……难以判断。”驼老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风雨楼主闻言，抬起右手，在指节处来回点了几下，不由蹙起了眉毛：“和从宣州而来的那封信有关？”

“宣州？”驼老听罢，也将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

“驼老，前几日我一直在忙别的东西，倒是没有读那封从宣州寄来的信，你知道那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吗？”风雨楼主抬眼看向驼老，轻声问道。

“就只写了有位客人要来我们歌山风雨楼占卜算命，具体的并没有说。”驼老一边回忆着那封信里的内容，一边开口答道。

风雨楼主听罢，缓缓地摊开右手，复又用左手在掌间轻轻地画了几下。他沉吟了好半天，方才抬起头来，看向了驼老：“驼老，近日来，可有收到父亲的来信？”

驼老一听，不禁有些意外：“少爷何出此言？难道这黑衣人还和老爷有什么渊源不成？”

风雨楼主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不过是想知道，这位客人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来算这件事情。”

“呃……”驼老听了此话，心中不禁有些意外。毕竟，自二人相见起，他还没有倒出功夫，来向这位风雨楼主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这位风雨楼主却像是早便知道了一样，一开口便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看到驼老脸上露出惊讶，风雨楼主淡淡一笑道：“下楼之前，我为自己占了一卦。”

“少爷的占算本事真的是越来越强了！”驼老闻言，面上不由挂起了一抹喜色。

风雨楼主听罢，轻出了口气道：“我虞夜既然已经答应了父亲，要执掌歌山风雨楼，那我自然就得勤加修炼！”

驼老一听此言，不禁连连颔首，深以为然。

“所以，这信……”

“近几日并没有收到老爷来的信，故而，此事应和老爷无关。”驼老摇头答道。

“嗯……如此说来，这位黑衣人应该就是由宣州的风雨楼自行推到我们这里来的。”虞夜微微转了转眼珠，方才有了一丝眉目，只不过，他的眉头还没有松开多久，便又紧紧地皱了起来，“这究竟是多大个生意？怎么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此事，老朽便不得而知了……”

“嗯。”虞夜点了点头，略微思忖了片刻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他到第三层吧。”

驼老一听，不禁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来：“少爷这是……”

“嗯，先用掐指占算试一试吧，不行，再带他到第四层来。”虞夜还未等驼老把话说完，便出言接了一句。

驼老闻言，稍稍想了一下，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少爷执意如此，老朽也不好出言相劝，只不过……”说话间，驼老将目光向楼上瞟了一眼，不禁欲言又止。

“驼老，你是怕我刚才损耗甚大吧？”虞夜笑着看向驼老，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事的，掐掐手指而已，耗不了我什么的！”

“可是，那黑衣人说了，是一单大生意啊！”驼老略有一些担忧地说道。

“再大的生意，也不如我刚才所算之事大，驼老你就放心好了！”

见得虞夜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驼老稍微犹豫了一下，方才拱手行了一礼，退到楼下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虞夜微微锁起眉头，低声沉吟了起来：“究竟是什么生意？为何我就是算不出来呢？”

……

“坐！”一间烛光昏暗的小室内，虞夜落座于一片由黑色纱布围成的空间内，显得极为神秘。

那位刚刚进屋的黑衣人闻言，便择了一处纱布外置有蒲团的地方坐了下来：“虞少家主安好！”望着黑色纱布中，虞夜的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黑衣人不由嘴角一挑。

虞夜听罢，心中稍稍顿了一下，方才淡然一笑：“客人倒是知道的不少。”

“呵呵，小人曾于秋浦风雨楼中问卜多年，虞少家主执掌歌山风雨楼的事情，小人自是有所耳闻。”那黑衣人也不做作，倒是直接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你还是我们风雨楼的常客。”虞夜折起手指，来回点了几下，方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正是！”那黑衣人出言应道。

“听驼老说，你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族中的一单大生意？”虞夜一边说着，一边掐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就像是在拼命地算着什么。

“不错，是一笔天大的生意！”

“秋浦？”虞夜转了转眼珠，眉头不禁为之一展，“郑家？”

黑衣人一听虞夜这么说，立刻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以前，我仅是听人说，虞少家主乃是一位精通占算的少年卜师，如今见了，我方才发现，用‘天才’二字来形容少家主你，可能更为恰当一些。”

“都是些家学罢了，算不得天才！”虞夜随口自谦了一句，让人听在耳中，难以分清是礼节上的谦虚，还是打发人的敷衍。

“虞少家主过谦了！”黑衣人笑着应了一句道。

“客气的话我们也不用多说了，此番，你们郑家想让我算什么？难道说，这单生意已经大到连我们虞家在秋浦的风雨楼都算不了的程度了吗？”

“呃……”那黑衣人稍微迟疑了一下，方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能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虞夜听他话说一半便沉默了，于是连忙追问道。

那黑衣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纱布中的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开口解释道：“我知道虞少家主必对小人此番前来歌山所为的那单生意存有疑惑，但还请虞少家主见谅，小人其实也不清楚那生意究竟是什么。”

“哦？”虞夜听罢，不禁有些意外，“不知是何事，又怎么让我来卜算？”

“秋浦风雨楼的楼主也是这么和在下说的，所以，他才让我来了歌山。他告诉我说，只要虞少家主你肯出手占算此事，那么，这个问题定能迎刃而解。”

虞夜闻言，咧嘴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唉，他们这些人呐！”

听出了虞夜语气中的感叹，那黑衣人的心中不由有些失望。此番，他乃是受家中主人所托，来到风雨楼占算生意。只不过，这一次的占算有异于往常，他的主人说，他并不需要知道这桩买卖究竟是什么，他只要将郑家有生意需要风雨楼来占算的消息带到，风雨楼中自会有人能够解决此事。

然而，当他访遍了秋浦风雨楼中所有的卜师之后，他方才知道，若想办成这么一件事，他只能依靠由婺州虞氏嫡脉所执掌的歌山风雨楼。如今他到了这里，也见到了被人称为卜师界神童的虞家少家主虞夜，可是虞夜的这般反应，却不得不让他心头一紧。

“难道说，少家主你……也算不了此事吗？”那黑衣人眉头微微一蹙，面上满是担忧。

“也不是不能算，盲算之事对于我来说虽然并不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我就是有点儿好奇，仅是一单生意而已，你的主人为何非要如此为之？”

虞夜的话说到这里，便没再往下说了。那黑衣人也知道，虞夜这么做就是为了留给他时间，好让他给出一些能够让人接受的解释，可问题是，他确实是不知道他主人让他卜算的究竟是什么事情，所以，他也只能瞪着眼睛，坐在黑纱帘外，默默地发呆。

虞夜见他不吱声，暗暗地用拇指在食指的指节上点了几下，方才开口说道：“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那黑衣人听罢，不禁连连点头：“虞少家主明鉴，此事，小人确实是不清楚。”

虞夜闻言，嘴角轻轻一挑：“若是什么信息都没有，这价钱……可能就不会太少了。”

“此事小的自然知道，虞少家主尽管算就是了，钱对我们家主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好，若真是如此，虞某也不便再多言了。”虞夜笑着看了一眼那黑衣人，复又说道，“你们家主人竟舍得花如此大的价钱来卜算，看来，这还真是一桩大生意！”

黑衣人听了，点了点头道：“确实如虞少家主所言，而且，这单买卖居然大到连如我这样的家中之人，都无法知道。”

“嗯。”虞夜下意识地颔了颔首道，“说吧，怎么算，算什么？吉凶，气运，还是什么别的？”

黑衣人抬起眼睛稍微思忖了片刻，方才说道：“主人让我来卜算此事能否做成。”

“仅此而已？”虞夜眼睛微睁，心中很是意外。

“嗯，仅此而已！”黑衣人闭起眼睛，在脑海中又回忆了一遍，方才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先算此事好了。不过，你的主人问的虽然容易，但这算出来的结果，有可能会很复杂。”

“若真是如此，不也正合了那高价钱？”黑衣人笑着说道，语气自是风轻云淡，毕竟，他也不是那位真正出钱的主。

“呵，也是！”虞夜很是随意地应了他一句，便缓缓地闭起了双眼。

时间过去了很久，小室内没有一丝声响。虞夜盘腿坐在黑纱布之中，两手落在双膝处不停地捻算，面上表情时而蹙眉，时而豁然开朗，时而充满了莫名其妙，时而又有些感慨。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出自那黑衣人之口，他并不是因为呆着无聊，想弄出些动静来吸引虞夜的注意，他只不过是嗓子不太舒服，有些没忍住罢了。

“嗯，果然不好算！”虞夜缓缓地睁开眼睛，抬起手来拭了拭自己额上的汗水，“而且，这结果……”

“好，还是不好？”黑衣人听他语气有些迟疑，于是连忙问道。

“应该算是好！只不过……这是在没有外力干扰下的结果。”

“外力是指……”

“按照我算的结果来看，应该是人！”虞夜单手握拳轻轻置于嘴前，若有所思地说道。

“人？什么样的人？”

“一个和这件事情本没有丝毫联系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虞夜微微地蹙起眉毛，因为对于这样的占算结果，他也很是不解。

“少家主，那你可否告诉小的，这位与此事原本无关的人，是怎么卷到这单生意里的？”黑衣人本来就不知道这单生意究竟是什么，如今，虞夜的占算结果又如此奇怪，这不由得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

“嗯……”虞夜闻言，微微地昂起头来，手指不停地张合轻点，直到他在冥冥之中算到了什么，“此人好像是由于认识一位和这件事情相关的人，才卷进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了。”黑衣人听罢，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虞夜透过黑纱，盯了那黑衣人半晌，不由在心中暗道：“看起来，这家伙还真的没有骗我，他果然不知道这单生意究竟是什么！”

“除此之外，我还算出了一些别的东西！”见那黑衣人并不打算继续发问，虞夜便将自己算出来的一些其他信息，告诉了他，“我在占算的过程中发现，你主人让我算的这东西，好像并不是一单生意。”

“嗯？”黑衣人闻言一缩脖子，面上表情很是惊讶，“那是什么？”

“不好说，但我总感觉，这占算出来的东西，都不像是在生意场上能够发生的事情。”虞夜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都有些什么事情？”黑衣人一听他这么说，于是更加好奇了起来。

“具体的不清楚，但总也少不了刀兵之事。”虞夜回答道。

“刀兵之事……”黑衣人低声喃喃了一句，眼珠转了又转，方才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刀兵之事倒也没什么了，若是单大生意，路上遇到一些山匪水寇也是常事！”

“倘若真是什么水寇山匪之流，生意损失了，也便损失了。可我占算的结果，却不仅仅是损失钱财……”

“若是遇上了这些贼人，家中护卫难以得全也属正常！”黑衣人也不等虞夜说完，便自顾自地接了一句。

“这件事情你如此解释也无不可，但我若是说，这场所谓的生意如果败了，你们家主人便会被其亲人所杀呢？”

“这……真的？”黑衣人听罢，眼睛豁然睁开，面上除了惊讶之外，还带了一抹恐惧的神情。

“信不信由你！”虞夜简洁地回答道。他对自己的占算本领相当自信，所以，他并不在意，他算出来的东西，会不会被别人接受。

“而且，如此结果若真的发生了，你们家的那位主人，可是为另一方势力，做了一套极为完美的嫁衣。”虞夜有些感慨地说道，“所以我觉着，此事绝不是一单普通意义上的生意。”

黑衣人听到这里，不禁立刻站起了身来：“不行，若真是如此，我必须要将这个结果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主人。”

看到那黑衣人打算转身出屋，虞夜嘴角一翘，笑容中略带了一抹苦涩：“还请客人你稍安勿躁，此事可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正在向门外走去的黑衣人闻言，不禁回过头来看向黑纱布中的那个身影道：“虞少家主还有何事要交待吗？”

“呵呵，有，但和你们主人所托的事情无关！”虞夜挑眉看了他一眼道。

“如今事情紧急，虞少家主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小的下次来的时候再说吧！”话音一落，那黑衣人便要出屋，然而，却再次被虞夜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若是在此时此刻出了屋子，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我还能见到你。”虞夜闭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虞少家主，你此言何意？”那黑衣人觉着，虞夜所说的话略带了一丝威胁，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带着什么好脾气。

“唉！”虞夜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于是微微地叹了口气，“我其实还有两件事情没有说，虽然这和那单生意无关，但却和我们两个有关！”

“虞少家主和我？”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卜算这笔买卖，还会算到自己的头上，故而，他的心中很是惊讶。

“嗯！”虞夜点了点头，复又说道，“此番你回了郑家，若是将占卜的结果如实地告诉了你的主人，你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相应的，在你死了之后，你的主人便会派别人来我这里，而其目的，也非是为了占卜算命，而是将我杀死！”

“什么！”黑衣人虽然不相信这件事情会发生，但这终归是虞夜算出来的结果，这由不得他不小心防范。

“所以，我劝你此次回去，还是只说个好结果为妙！”说出此话的时候，虞夜的语气不容置疑，毕竟，这不仅关系到了那黑衣人的性命，同时，也关系到了他自己的存亡。

“这……”黑衣人闻言，心中十分犹豫，自然是对他的这个建议不置可否。

“你若是真的打算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家的主人，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杀了！”说话间，虞夜站起身来，掀开了黑色纱布，目光灼灼地望向了那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