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片刻,便出来请叶小芸入内,经前庭,转曲廊,来到右跨院一间小花厅里。
那儿已站着一个身长玉立,风貌翩翩的公子,正含笑向他点头。
叶小芸赶紧走前几步,抱拳为礼:
“在下叶小芸,这一位兄台是?”
那人温文尔雅的回以长揖:
“未学谢沧,叶兄驾临求见家父,未晓有何指教?”
叶小芸略一迟疑,笑得有几分不自然:
“我想,这件事最好由我面禀老爷子比较合宜。”
谢沧形色不变,安详自若的道:
“叶兄或许有所不知。近数年来,由于家父年齿日增,嫌忌烦冗。舍下内外诸事,皆嘱我兄弟二人代决从行。叶兄此来,或有要务,尚祈明白相示,如我兄弟可以作主,亦免繁转一层,否则,自当亲禀家父,再凭裁夺。”
话是婉婉转转,却已说得够明白了。———你要见我爹不是?得先把因由讲出来,我认为有这个需要才能让你见,反之,咱们眼前就消亭着将事情了结。
谢沧是一副足可当家的架势,叶小芸好生气恼,偏又发作不得,他搓着一双手道:
“兄台,老实说吧,这档干事,除了令尊老爷子,谁也替他作不了主,因为只有他本人才能解决这个事情。”
谢沧深沉的一笑,道:
“竟有这么严重?若然,则更不可轻率惊动家父,所谓父债子还,有什么涉及家父的问题,请叶兄无妨据实见告,我自信还有几分担当!”
叶小芸皱眉思量半晌,只有单刀直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令尊翁谢老爷子,素有‘绝刀’之称,刀法上炉火纯青,别创一格。自出道以来,但凡交锋试刃,只胜不败,因而自诩为刀中之圣。”
谢沧冷哼一声,面色微露不豫:
“家父的刀上功夫,有目共见,决非欺世盗名,妄加封抬。这刀中之圣,乃是江湖同源的美誉,不是家父自诩,叶兄言来,务请三思!”
叶小芸苦笑道:
“好吧,不管是老爷子的意思或是别人家的推崇,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当时引起了另一位使刀的大宗师不服,因而便向令尊翁下了战书,约好某日某地,各凭所学,分判一个强弱高低,也确定一下谁才配享刀中之圣这个美誉。”
突然退后两步,谢沧怔仲中更带着惊讶的注视着叶小芸。
仿佛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发觉了面前之人的存在价值,就这么定定的凝注了好一会,他才低缓的道:
“在约定的那一天,家父去了,但整整在原地等了一日一夜,对方竟没有出现。从那一时开始,家父就天天盼着这位挑战者露面,却是月复月,年复年,直到今日以前,再也没有与那挑战者相遇。甚至连那人消息行迹亦随而沉匿,不曾听人提起,好像就这么忽然间隐灭烟散了……”
叶小芸清了清嗓门,严肃的道:
“那个人没有隐灭烟散,也不是消声匿迹,只是在与令尊约战之前,发生一点意外。这个意外,使他无法赴约,由而身心痛苦,难以平复。他曾经立下誓言,对与令尊之约,他必然履行,就算他今生不能亲自如愿,也一定指派传人弟子来代他践行,不论胜负如何,至少亦有了个交待!”
谢沧沉重的道:
“这样说来,叶兄就是来代替‘大天刃’狄腾虎践约之人了?”
叶小芸微微躬身道:
“在下正是。”
默然片刻,谢沧才道:
“叶兄可否见示,狄腾虎当年出了一桩什么意外,以至不能践约?”
叶小芸形色凛然的道:
“狄大叔是被他一个朋友暗算了,起因为了谋财,那人用心极狠,手段极毒。狄大叔在遭至暗算之后,虽说保了性命,但全身真力破散,难以聚气凝劲,等于一个半残之人,在这种情形下,他自然无法前来履约比斗。”
点点头,谢沧道:
“叶兄且请小坐,我这就进去禀明家父,再传回示。”
于是,叶小芸在一张酸枝太师椅上落坐,目送着谢沧匆匆出门而去。
在谢沧的背影消失之后,他不禁兴起一股歉疚的感觉。
人家好歹也算得上是名门大户,举止应对中规中矩。光看谢沧的风貌人品,谈吐气质,就如道幼承庭训,教诲有方。
这么一户和乐安详的人家,却在自己到来后要起波澜了,想想真还有点汗颜不安。
但是,狄大叔的心愿全系在自己身上,不替他偿愿,就会更汗颜不完了。
人生在世,到底有几多可以自行作主的事呢?身不由己的苦处最是难言,唉!
不消多时,口廊上已传来一阵轻促的脚步声,他急忙站起,迎门而入的一共是四个人。
谢沧在前,另一个与他面目酷肖,却肤色微黑的青年紧随于后。第三位,是个国字脸膛,银发无须的高大老者。
老人双目炯亮,不怒自威,眉字间别有一种雍容沉稳的气度。
跟在老人后面的一位,年纪也不小了,稀疏的几根黄头发就那么散披于顶,五短身材衬着他没啥特征的平凡面孔,看上去不怎么起眼。
银发老人一进花厅,目光就落在叶小芸的身上,谢沧往旁一站,垂着手说话:
“爹,这一位,就是狄腾虎的衣钵传人叶小芸,”
老人微微颔首,抱拳当胸:
“老夫谢意绝,听沧儿来禀,说令师当年因遭暗算,以至未能赴会切磋,实属不幸,令师近来日子可好?脾气亦该稍稍磨顺了些吧?”
叶小芸躬身道:
“回谢前辈话。狄大叔是我的大叔,因为我在遇见狄大叔之前已有过师承。说我是他老人家的传人没有错,却不能算徒弟。师门的规矩摆在那里,混淆不得。再回禀前辈,我大叔的身子骨这些年来不够健朗,脾气仍然火爆。多添的是一份怅恨,百般无奈,因此把他老人家的豪情壮志全寄托在我身上了!”
如此回话,虽则有欠方雅,却但真率直得可爱,谢意绝豁然大笑,一指那肤色黝黑的青年道:
“沧儿你已见过,这一个是我的二子谢浪。”
又一指那貌不惊人的老儿道:
“我的挚交好友梁应天,应天有号,人称‘双翼临云’,不知世兄可曾闻及?”
叶小芸形容严谨的道:
“晚辈阅历甚浅,见闻不足,所知所识实在有限。高人奇士更是攀附不上半个,还望前辈多所指导教示,”
谢意绝和悦的笑笑,道:
“世兄不用客气,强将手下无弱兵。腾虎兄既然视你为衣钵所传,又委你为来践当年旧约的代表,世兄各方面的火候必不待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这一辈老朽,也该到急流勇退的辰光了。”
叶小芸微显不安的道:
“前辈言重,都是晚辈无端打搅,引起前辈困扰。但身受上命,义无反顾,斗胆犯颜,还乞前辈恕看!”
摆摆手,谢意绝以十分谅解的语气道:
“事情不能怪你,亦不能怪百瑞兄。,武林中人,要的是一口气。岁说只是一个虚名,但关系师门的威望,考验本身修为深浅,最是不可轻忽。腾虎兄执意与我相互印证所学,目的并非只在单纯的一论高下。更在于彼此探讨各自技艺的精妙之处,惮使双方获益,再上一层楼。”
谈到这里,气氛还相当融洽。就像故识聚晤,纸上论剑。
虽然立场观念有别,倒也没有一触即发的紧张的形势,但在此际,“双翼临云”梁应天突然开口道:
“扯了这么多,说穿了只是一件事。叶小芸,你大老远找上门来,就是要代替狄腾虎履践旧日之约,单挑我们谢大哥试试你的刀口子?”
出言是这般火辣,叶小芸听在耳中不禁愣了半晌,他瞧着这位其貌不扬,口气张狂的梁应天,强自按捺着胸膈问那一股冲动,笑得十分难看:
“梁前辈请勿误会。我只是肩承狄大叔的重托,延续他老人家尚未完成的心志。谢前辈为刀法名家。我一个未学后进,除了求教领益,怎敢故以镝锋相识?梁前辈高看于我,我还没有这份能耐。”
冷冷一哼,梁应天寒着脸道:
“后生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胆上生毛,堂而皇之登门叫阵。这种江湖大忌,也敢明知故犯,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叶小芸,你要称量我谢大哥,行,且过了我这一关方能如愿,否则,且自早请,亦不用在此丢人现眼了。”
谢意绝觉得甚为尴尬,忙打圆场:
“应天,应天,稍安勿躁。叶世兄通情达理,极有分寸,并非骄横狂妄之辈。人家以礼论事,我们就该以礼待之,切勿乱了章法,贻人笑柄。”
一点头,梁应天重重的道:
“不行,大哥,他想斗你,必先斗过我再说…、。”
谢意绝微微摇头:
“应天,不可造次,这是对我个人功力的考验,你无须拦在当中!”
梁应天极为刚烈的接口道:
“要是狄腾虎亲自到来,大哥,不论在身份地位上、辈序名望上,你们互为比试尚称允当。如今他竟然派来了一个无名小卒来向你溺战,岂不欺人太甚,存心折辱?万一这姓叶的占了上风,狄腾虎必然讥嘲大哥空负盛誉,所学却不及其传人;若大哥胜了,他更有话说,他会讲未曾亲临,固难周全,小辈试锋,不过一测大哥深浅市已。正是败则无颜,胜亦不武,这进退维谷的境况,乃是狄腾虎有意安排,却陷大哥于困窘,大哥明人,莫非还思之不透?”
谢意绝一听,也不由犹豫起来,梁应天的话有两句最使他矍然而惊。
———“败则无颜,胜亦不武”。
眼前的形势,如果真是狄腾虎的有意安排,可得多加慎重,一世英名,可不能就此付诸流水。#审核:13815087005 时间:03 9 2020 10:11AM#发布:13815087005 时间:03 9 2020 10:1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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