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 第三章 本是人杰，奈何天妒

箫烬走进林中深处，找一巨石，挥袖将石上水珠拂开，盘腿坐于石上，淡淡的向真武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理会，闭眼静神，修练起来。仅是一会儿，萧烬全身就笼罩着一股青气，竟是生机勃勃之气，绵绵不绝，林中的大树似乎和萧烬呼应一般散发出一人令人无比舒服的气息，无色无味，仅仅是感觉。

寒冬之际，山谷虽四季如春，但树叶也不禁有些泛黄，现出些凋零之态。但萧烬周遭数米之内，所有树木竟蓬发着一股勃勃生气，老态尽去，树叶以人眼可辨的速度变绿，甚至开出新芽。萧烬周遭青气环绕，与周围古树散发的气息竟形成了一种古奥的玄机，一放一收，一枯一荣，一涵一韵，皆随青气而动，变化流转，似是阴阳交泰，生生不息。

这时，萧烬已处在一种玄奥的境界里，以自身修为感应天地，以自身气息调动万物气息，以内在调动外在大世界，而且融合为一，这乃是极高的境界。萧烬虽功力不足，只能影响周围数米，但境界之高足以震惊江湖。武林中达到这引气之境的屈指可数，但皆是在五十岁以上，自身功力达到一个恐怖的层次，已洞悉世事，了解至理之人，才能沟通阴阳，影响外在法则。此境界就是尽得长生之要的易牧也不过刚刚踏入，但也只是沟通，尚不能调动。

以十四岁之身达到这个程度实在是惊世骇俗，要是为武当门人所知，必当其为绝世天才。萧烬从小无父无母，和武当众人一起长大，但从小沉默寡言，极少说话，只有和师兄萧寰才会聊上几句。因性格孤僻，与武当三代弟子也不甚熟悉，但武当众人皆知其身世之苦，虽然联系极少，但皆是非常照顾这位不能习武的师弟，有什么都让给萧烬。萧烬虽寡言少语，但其时历历记在心中。况且皆是孤儿，武当就如他们家一般，师傅便如父母一般，相互之间话虽不多，但关系其实极好。

萧烬自小就极是聪颖，喜看各类杂书，一身筋骨虽好，但不能习武，实是最大的遗憾。自萧烬懂事以来，天天练习太极内丹功，这是一套静虚养气的法门，以内在灵气滋养心脉，活络血气，乃是道教长生的无上秘法，也是武当四大神功之首。前半部乃是照应气感，滋生真气补充自身，接引外界灵气，沟通天地的法门，萧烬早已到达，沟通天地之能，更是炉火纯青，连其师也不过刚刚这个境界。但此功后半部乃是贯通任督二脉，引气如体，引外界灵气入体内，内外交合，阴阳造化，之后百病尽消，筋脉通畅，练成之后长生自是不在话下，更是江湖绝顶高手，想想一个内力高绝，又可引动天地巨力的高手天下又有几人可敌。

萧烬天生两脉淤塞，心血凝结，若贯通两脉定是损及心血，必死无疑，而前半部练至极致，也不过江湖二流高手之境，空有境界，却无功力。江湖之人多是先修功力，再修境界，功力易于提高，但是境界难以一蹴而就，所以武林多是早已打通任督二脉，功力虽强，境界却难达到，故穷其一生，也难登绝顶。可惜萧烬年纪轻轻就功达天藏，境界高远，非常人所能，但天生无法修习高深武学，不能打通任督二脉，就永远无法达到巅峰。江湖人人盼望的无上境界被一个不过弱冠的少年达到，本因震古烁今，于江湖闯下一番名声。奈何天意弄人，世事无常啊。

这一坐便是一早上，午饭时间早已是过了。萧烬修习太极内丹功，一身长身真气流转不定，不但疏无饿感，更是精神大涨，修为更加精深，但有些事早已注定，强求不得啊！

萧烬双手圆转，缓缓收功，微微皱眉叹道：“还是如此啊，真气虽精深不少，但本质未变，看来我真的不能修习后半部的太极内丹功啊！”萧烬真气虽厚，但招式稀松，任督二脉不同十层功力发挥不出一层，故武当随便一个弟子皆可轻松打败他。虽是如此，但萧烬天生淡薄，无欲无求，对此事也不甚在意，转头想想，起身向易牧的院子走去！

萧烬走进三师叔的院子，看见易牧正在和萧寰拆招，两人使得皆是武当最平常的武当八卦游身掌，但交手之间青气涌动，内力吞吐已不是寻常的比试了。

萧烬就在一旁看着，八卦游身掌他也会，但是无论是招式还是真气都不及萧寰十分之一，萧烬虽不甚在乎，但心里也不太好受。萧寰不过比他大两岁，但一身功夫已达江湖次一流高手之境，放眼江湖，除了江湖大派门阀，或者世家子弟，江湖青年一辈中已是无敌，只等打通任督二脉，就可直达一流高手之境，那才是真正的青年无敌。

近半个时辰，两人方才比完，双双走到萧烬身边。易牧呵呵笑道：“烬儿啊，修炼完了，呵呵，功力又进步了，不错不错，太极内丹功确实对你极有帮助啊。”萧寰也过来拍拍萧烬的肩，笑着看了看他。其实只有萧寰知道萧烬一身功力有多高，天赋之强远甚于他，但天生不能习练上层武学，实在是莫大遗憾。萧寰原来一些武学上的难题，萧烬之言片语句句不提武学，却令萧寰豁然贯通，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方才知道这位师弟有着极高的天赋，乃是真人不露相，于是经常和他讨论些武学上的难题，才发现这位师弟境界之高，见识之博，远在自己之上，限于经脉问题不能修习高深武学实在是一种浪费。

“三师叔，我想请您将太极内丹功的下卷传给我，我已修至瓶颈，再修下去，也没有什么进展的。”萧烬开口说道。他知道自己上班卷已是修至大成，自己领悟的不过是加深精炼之道，自己虽有领悟，但和三丰祖师，历代武当掌教，大学比起来无论见识，经历差距绝不是一星半点，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领悟到太极内丹功下卷的地步。

“烬儿，不是师叔不教你，你天资聪颖，小小年纪贯通几部道家秘典，那些虽不是盖世奇功，但我玄门哪样武功不与玄门真意相合，你掌握了这些道理，其实就是掌握了天地间最玄奥的道理，掌握了这些，武功不过小道尔。我武当向来以技击为末学，养气长生之道也不过是旁技，核心仍是“道”，你掌握了这些真理，要练绝世的武功那还不容易。但你自身心血极旺，任督二脉又凝结不开，自身血气不能化为能量，只能不断堵在你任督二脉里，而你只有不断修习太极内丹功修补元气，以道家长生真气护住心脉，以真灵不断补充生命能量才能保住你的命啊！你任督二脉里的不但是你的血气，还是你的命能啊，下部的要你打通任督二脉，那不是要你自断命能，修炼了下卷就相当于自杀，不是师叔藏私，而是你若有下卷在手，又怎么能克制自己不去修炼，我若给你，不就相当于间接杀了你吗？这绝对不行。”易牧肯定的说道。

易牧极少有这么严厉的语气，但一旦坚持了就不会再更改。萧寰也过来说道：“师弟，师傅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以你如今“道”之修为，妨论武当，天下又有几人能比？你也不必太过失望啊！”

萧烬早已被拒多次，倒也不怎么在乎了，虽知师叔是为了自己好，但心中多少有点失望。告别三师叔，走了出来，看着这山谷，看着这一草一木，不禁心驰神往，迷醉其中。猛然醒悟，自己虽阅遍道家经典，心境超然，无欲无求，但是这一片山谷便是自己最大的寄托，这份执念绝对是心境最大的漏洞。但又如何斩断这份情思？这片山谷是自己从小的记忆，有自己的一切，难道只有抛弃这一切才能达到这道家的无上境界？萧烬不禁对此产生了怀疑，也是第一次对武当“道”学产生了疑问。这种疑问一生，就如野火燎原一般，将自己全部的心思吸引过去了，连太极内丹功的下半部也没有任何的心思了。

其实萧烬，从小浸淫道学十多载，对“道”的追求其实远超对武功的追求。从小便不能习练精深的武学，太过刚猛的纯阳无极功也不能学，在别的武当弟子勤修武艺的时候，萧烬却有大量的时间。导致萧烬从小一有时间就去真武大殿的后殿藏书阁看书。

武当是天下道教之首，道书之全恐怕天下无出其右者，而且全是珍贵独本，皆是原话，不是现在的俗世道书皆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学者善加修改，按自己的理解来编译，早已丧失了原书的真意，实在是将中华道学之真意曲解，即使少有诠释对了的，但俗世之人于俗世随波逐流，又有谁看得懂这些，又有谁真正去看这些。中华道学之玄奥精深早已被世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悲，可惜啊

然萧烬一生接触皆是古篆，从小又受道家养育，其内蕴涵养非一般人能比。接触的古书皆是世间玄奥正理，加上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在安静的真武后殿看了整整十年的道书，对“道”的理解比之掌门叶秋真人也是犹有过之。毕竟叶秋也是人，不可能整天对着那些艰涩难懂的道书，但几十年的阅历对着“道”的理解也是不同凡响，对其修为也是极为有利。

萧烬因无法习武，反而静心修习道学，对“道”的理解已是宗师级的，一理通百理通，更是在十年将大殿所藏道书看完，故小小年纪，便能将太极内丹功修至极致，借青木树灵之气滋养自身真气，天地之力何其巨大，能够调动一二已是绝顶高手，萧烬借天地之力十多年锻炼体魄，修习真气，现在不但气定神足，真气之浑厚犹在萧寰之上。但天生所限，不能练武，他一旦调动天地之力进入体内，天地之力为找突破口，形成循环，必冲击任督二脉，到时萧烬必定暴血而亡。故萧烬虽能调动，但也不敢引气如体，那自然也不能驾驭攻敌，这就像口有万千宝藏，却不能用了分毫，实在是郁闷。但萧烬仅仅是靠天地元气滋养真气，吸收吞纳一些元力为真气，还是办得到，虽然仅是如此，但是对萧烬的内功修为，内丹化孕作用却仍是巨大，使其短短十多年边让萧烬将上半卷的太极内丹功修至绝顶境界，

但如今的萧烬身体的真气容量已是极限，如今他不过不断提纯而已，使其更加精深，但他即使质的积累达到，但终其一生也难有质的飞跃。这便是他的悲哀，本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必是身登绝顶之人，可惜上苍也妒忌这样的人物，不肯给其安稳的一生，这样的人注定不是突破自身绝境，达到天下之巅，便是暴雪而亡，折于尘世。天道无情，天道飘渺，谁有知道这究竟如何呢？

在萧烬苦苦思索着无情之道的时候，叶秋和叶恒两位武当现存最高人物，就在远方的小山上远远注视着他。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点头，望着萧烬远去的身影，两人也不停留，一白一黑如两只大鸟一般，朝真武大殿快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