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 第二章 武当弃徒，重归山门

天已微亮，四周的雾气让天色更晚才出现亮光，寒冬凋零的古树不显葱茏，但武当大殿依然一派正大之气。昨晚的大雨将本就湿润的土地变得泥泞，几个土坑也尽是泥水，一夜的大雨，洗刷了昨天的一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而对于武当大殿门前一玄衣一白衣的两位老者来说，也许今天是一切的开始。

“师弟，你虽离开这三十多年了，但这得一切皆未有大变，你一路劳顿，先去梳洗一番，我带你见见现在武当一派，武当虽人丁单薄，如今一派上下不过十余人，但我武当并不是以人为胜之派，如若有人能够重现太极神功，不断我武当一脉的传承，人少些又有什么关系？”叶秋真人回复了一派宗主之风，飘然之姿，凝立的身影仿佛从未变过，再没有昨晚的纵歌高呼，凛然霸气，身上一尘不染，只有鞋上的些许泥土昭示着这神仙一般的武当掌门也曾有年少无知，笑傲天地的轻狂。

“师兄，你太小看我了，武当存亡之际，我这点劳苦又算得了什么，让门人出来吧，什么让我看看武当这些年又出了什么人物。”盘腿坐于武当大殿台阶上的叶恒真人傲然道。背负的古剑如今正插在叶恒前的一方巨石之上，传统的东方古剑，纤细的剑尖直插入巨石寸余，迎风而立，似乎如他的主人一般，傲立于世，不服天地。

叶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他了解这位师弟，说的话从来不改，早已到了武当早课时间，远处早有几个年轻弟子在偷看着这位祖师和那位黑衣老者，叶秋祖师本就是神仙人物，绝世的身姿早已映入武当门人弟子心中，本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祖师竟和一陌生老者一同坐于武当殿门，看其身影竟似已经颇久，这对武当门人来说几不可思议。

当看到叶秋真人转身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他们挤作一团，神色慌乱，但没人敢走，对于这位祖师，大多是存着敬畏之心，武当虽已势微，但门风仍在，虽然略显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恭敬的排好，等祖师到达面前，几人皆躬身行礼：“高呼祖师，”昨晚后殿偷看的那个青年道士也赫然在列，身穿青衣，似乎惧怕祖师，站在最后，不敢看叶秋真人。

这一行六人皆是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最大的也不过双十年华，玄衣，白衣，青衣皆有，皆是道装打扮，一位白衣小道似是其中最大的，上前一步，躬身说道：“三代弟子萧栾见过祖师爷，不知祖师有何吩咐？”叶秋真人看了一眼萧栾，淡淡说道：“去叫你师父和两位师叔，召集全部门人弟子在太极殿，我有话要说，去吧。”

“是，祖师。”萧栾带着五位师弟快速退下，最后那位青衣小道，也转身离开，离开时后头看了一眼，看着掌门师祖，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轻叹了一口气，再不言语，也转身离开。青衣小道凝望着祖师离开的背影，蓦地提气，朝萧栾他们追去。自此命运的巨轮开始了它的又一次转动，却不知道它又要将谁愚弄？

萧栾快速找到其师易寒，叶秋一生收了三个徒弟：大师兄易浩，二师兄易寒，小师弟易牧。此三人资质虽非绝佳，但也是百里挑一的筋骨，易浩不过四十许，就已达道家觉醒，神通圆慧之境，比之其师自是不如，但是这天下却也少有敌手了，此人一身盖世修为，为人正直，全身一股浩然正气，极少出山，但一出山便是惊天动地，看到有不平之事定要管上一管，但世上不平的事多了，一人之力终有极限，况且现在已是2004年，拳脚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也不能和国家法制相抗衡，自此愤不出山。老二易寒，代表武当处理各种事物，但武当本就人丁单薄，门人弟子，也各自苦修，他处理的不过是一些日常用品，饭菜事物等，一身修为虽不及大师兄，但也是世上一流高手之境。老三易牧天生木讷少言，一生仅收了一个弟子，但天资极高，心无旁骛，故能极情于剑，一身剑术通神，如今骎骎然已是除叶秋真人之外的武当第二高手。三人收到消息都快速召门人弟子来到这真武大殿内等待掌门叶秋真人。青衣小道也来了，仍是站于最后，一双眼睛紧盯着大殿门口，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人来齐之后，叶秋真人与叶恒真人一同进来这殿中。武当门人见到神仙一般的祖师竟和一玄衣道人并肩而来，甚是诧异，而叶恒一身道袍也是武当道服，易寒等人也已听说黑衣之人，看到此人风采，虽是垂暮之年，但精神矍铄，疏无老态，步履沉稳，观其三元五气也是修炼有成，修为通天之辈，一双眼睛发出慑人精光，不威自怒，再观其道袍，已猜出大半，这老人也许是叶秋真人同辈的武当前辈，他们的师叔一级的人物。但又心中疑惑，武当多年未有外人，这师叔怎么从没见过，这风雨莫测，江湖重起的时刻，这样一位人物的到来，又有什么玄机呢？

这也不怪易浩等人，武当弟子皆是俗世孤儿弃婴一类为武当前辈收留，收为弟子，教授神功，门人多不知道自己身世，而叶恒被逐出师门的之时最大的易浩也不过十岁左右，过了这么多，就更既不真切了。

叶秋真人和叶恒进来了之后，并没有像门人弟子解释什么，径直来到张三丰灵位之前，叶恒直接跪下，叶秋真人从香案上拿起三支香，也跪于灵位之前。叶恒朝拜，恭声说道：“三丰祖师在上，不肖之徒叶恒，于三十四年前犯错被逐出武当门墙，三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武当，今有幸得掌门原谅，望重归武当，请求祖师恩准。”说罢，又是朝拜大礼，一拜不起，额触地砖。

叶秋真人也俯身下拜，大声朗道：三丰祖师在上，今重列叶恒于武当门墙，叶恒重罪难消，俗事缠身，但一生精诚，武当执天下道首，能容天下之人，特请叶恒重归武当。”说完，起身将三支香插于香炉之中，又点燃三支递于叶恒，叶恒再俯身三拜，方才起身，将香插于香炉之内。两人转过身来，看着武当众门人。叶恒真人眼角似有微痕，两眼通红，竟似要哭出来一般。

各位武当弟子终于明白过来，这位原是叶秋真人一辈的武当弃徒，怪不得身穿武当黑袍。

祖师张三丰创出一拳，一掌，一腿和四大神功就曾立下规矩：习太极神功者，为武当正统，可穿白衣道袍，方合太极意境；习拳掌腿着，乃是戾气所生，司长刑法杀戮，可穿黑衣玄服；习四大功者修丹养气，合道长生，可穿青衣道服，合青木长生之要。

武当派武功虽追求无欲无求，淡薄之至，随心所欲，但是封建百年传下的条条框框倒也是理不清楚。但这衣着之要直至今日仍是不敢废弃，可见武当门服之严。武当门人看叶恒黑衣加身，一气玄奥，便知道这位重入武当的师叔，乃是陆地神仙级的人物，更是拳法的大宗师，但全身毫无戾气，习武之人多少沾有拳法招式之戾气，这些乃是杀人之术，怎么肯能没有戾气，但叶恒不但戾气全无，还带有一股飘然出尘之态，各门人弟子尽皆敬服，愈加恭敬了。

武当弟子除那年轻道士外，只有萧牧及其弟子萧寰身穿青衣。萧牧以长生之道炼化拳术，剑招，剑走偏锋确是浩然正大，真气绵绵不如，便如古木长生，生命旺盛。萧牧以养身之道习练武功，竟达大成，实是武当不出世的奇才，武道的极致都殊途同归，萧牧有此成就实是看破世事，洞悉入微，有大智大慧啊！门下弟子萧寰三代里虽非武艺最高，但真气绵长，气韵长久，确是武当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而那青衣年轻弟子，却是老大萧浩门下，名叫萧烬，乃是其师萧浩十四年前于武当山下所救，其父被人杀死于道旁，故取名为“烬”，希望俗世恩怨，江湖情仇皆化为灰烬之意。

萧烬天生任脉督脉凝结，心血塞于两脉，本是早夭之象，但萧浩不忍如此，便让其随易牧学习青木长生之道，不期打通玄关，攻破任督二脉，但求源化心血，延长寿命。萧烬更不能研习上层武修功法，故他虽萧浩门人，但多在萧牧门下学习长生之道。萧寰和其师一样沉默寡言，却惟独对这位一样寡言的师弟细心开导，两人关系很是亲密。

除这三人外，武当门人半数以上皆是黑衣玄服，这个年代，人心不古，谁又能静下心来苦练这枯燥的长生之道，又别论这艰涩精微，浩大如宇的太极神功了。太极神功讲的是阴阳变化，随心所欲，超至于然，古今真正踏入太极境界这不过三两人，连当世武当掌门叶秋真人也差了一步，虽是一步，但却是云泥之别。

太极生生造化，需有绝顶的才智，渊博的知识，深谙宇宙变化，星辰交替，万物死生之道，阴阳交替之行，更要有超然心境，不动如山的意志，不然断难炼成，古今能达到这些条件的百不足一，一旦练成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盖世神通。

然太极大成除三丰祖师之外，再无别人。叶秋掌门所习得乃是三百年前一位叫燕曚祖师所创的《太极十三式》，燕曚祖师学究天人，一生钻研太极神功，然终所成，但对太极的理解已达旷古绝今，修练太极不成，于太极为基，自创了一门绝学，便是这《太极十三式》，此神功虽以太极为基，但意境，深度却是差之太远，随较太极相比，更易练成，但威力，神通，太极神功的种种妙用却是难以相提并论。

而搏击之道却是如今可用之道，练也容易速成，威力绝大，年轻之人多有雄心壮志，盖天气势，故多选拳脚搏击之术，以求速成。故黑衣为多，白衣也就易浩及其弟子萧辰，萧霄习练，也不过区区三人。但萧浩为人不够沉稳，不合太极的要旨，《太极十三式》也不过学会前八式，但仅仅前八式世上也难逢敌手了。

武当门下今时不同往日，二代弟子不过三人，三代弟子也不过十三人，于过去动辄上百的门人相比，实在是凋零了。武当门下弟子十六人便有十日学这搏击之道，其对应心法内功来自于四大神功，内力乃是习武之基础，如无内力为基，即使招式再精妙百倍，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来。

叶秋真人转过身来，和众弟子们人说道：“叶恒重归武当，今后尔等当以师叔，师叔祖尊之，叶恒师叔乃武修之人，一身拳法已臻化境，玄派弟子可多多请教，让武功早日大成。”叶恒利于其后，一脸肃然，不置可否。

集会之后，早课时间已过，武当弟子各自散去，觅地潜修去了。萧烬立于大殿一旁，没有急着走，隐约听到叶恒真人说道：只有这样了，其他再听不真切。摇摇头，似是不解，一会儿，似是放弃，转身离开大殿，往殿外林中走去。

下过雨的外面一切是那么的清新，雾气却让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朦胧，就像萧烬的心中，好像有个答案，但就像大雾笼罩着一样，看不真切，萧烬也不再想，慢慢一步一步走进林中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