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之子 第六章 鸭蛋与金星

宋小豌坐在无人的教室里，吃算盘珠子。吃一颗算盘珠子，掉一颗眼泪珠子。眼泪落下去变算盘珠子，她捡起来再吃。眼泪掉不完，珠子也吃不完。没有窗户棱的窗外是漆黑的夜，是空荡荡的夜空。没有月亮，有星星也好啊。没有星星，有……咦，有赵崇光。赵崇光推开教室的门，身后有一道月光跟进来。她抬头看他身后，奇怪，他身后明明没有月亮。赵崇光一如既往不爱说话，向她招手，示意她出来。宋小豌指指课桌上一大堆的算盘珠子。“我还没吃完。”她在心里委屈地说，意思是她还不能走。赵崇光听得懂她没说出口的话。伸出手掌，像武侠书里的少侠，直接就把一桌子的珠子给吸走了。对于赵崇光这些“妖里妖气”的异能，宋小豌早已习以为常，既然珠子已经吃完了，就是完成老师任务了，开开心心起身，出去了。

外面的天空，真大。真广阔。赵崇光示意她抬头看天空。她看天空。刚才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还是……一颗都没有。她满心以为这种气氛，男孩一定是带她来看漫天的无边星辰。她纳闷地看赵崇光。赵崇光看着她，打了个饱嗝。他打了个饱嗝，她的肚子饿得咕噜叫了一声。饱嗝对应饥肠辘辘。“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啊。”赵崇光听到了她的心里话，刚准备说话，“哇”一口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算盘珠子。宋小豌呆住了。赵崇光刚准备说话，“哇”，又吐出一大口珠子。宋小豌急忙起身，体贴地学妈妈对喝醉酒的爸爸那样，轻拍他后背，“刚谁叫你吃的？”赵崇光想解释什么，刚开口，“哇”。“哇”。“哇”。不一会儿，赵崇光被小山一样的算盘珠子山给淹没了。宋小豌吓坏了，拼命扒珠子，想救他。毕竟，赵崇光是这个世界，她唯一的朋友。她不能失去这唯一的朋友。扒着扒着，自己也掉了进去。在她掉进珠山后，珠子就瞬间全部坍缩成液状，直往她鼻孔里钻。她窒息。本能地喊，“赵崇光，救我！！！”这一喊，两坨算盘珠子团被吸过来，狠狠砸在她的眼睛上。

宋小豌醒来。

在黄昏的河边。一个长满苍耳的河边。她很久很久没见苍耳了。打从二年级那会儿联合赵崇光锄光了附近的苍耳，就再没见过苍耳。几年不见，苍耳发展得很凶猛。她身边到处是。她抬头。是赵崇光。现在的赵崇光，很高了。对她来说。虽然才五年级，可是，赵崇光大概是因为什么都吃，发育得很好。从一个儿童变少年了。他脸色冷漠地踢了踢她，“嘛呢？踢都踢不醒。”宋小豌想跟他说说自己可怕的噩梦，结果，一眼看到他，眼泪直掉。

赵崇光：哭什么？

宋小豌：做噩梦了。梦见你被算盘珠子吃掉了。

赵崇光：梦是反的。是我把算盘珠子吃掉了。

宋小豌听着这蹩脚的安慰，很安慰，擦了擦眼泪，不哭了。

赵崇光：手。

宋小豌：我不吃糖了。

赵崇光：我给的也不吃？

宋小豌：怎么？你给的不是糖？我妈说糖吃多了，会蛀牙。

赵崇光：我给的，从来就不是糖。

宋小豌：嗯？

这么超前的话，她听不懂。赵崇光也不懂，不是都说女孩要比男孩成熟么？他眼前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可能，这个女孩跟其他女孩都不一样吧。他懒得再多说，伸出手，到她跟前，再打开。

宋小豌眼睛一亮。

赵崇光的手上，一个略带烟青色的鸭蛋。又椭又大。

宋小豌伸手就去拿。

赵崇光躲过。

宋小豌不明白地看他。

赵崇光：你觉得这鸭蛋像什么？

宋小豌：像鸡蛋？

赵崇光翻翻白眼，决定不让她继续猜了，“像金星。”

什么跟什么？为什么会像金星？金星什么样子？她脑补不来。宋小豌的脑洞跟不上他的脑洞，骂他，“像什么金星？我看像你脑洞。”再次去拿。

赵崇光又躲过。

宋小豌：你干嘛？我不喜欢耍人。

赵崇光：我喜欢。

宋小豌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脚面上，他疼得张开手，她抢走了鸭蛋，跑了。

赵崇光并没有去追她，站在原地，瞅着她开心地跑开，说了一句给自己听，“早拿出这本事，还能被人欺负？”

宋小豌一边欣赏漂亮的鸭蛋一边走去，身边的河水里，一个鸭群，在自由泳。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宋小豌才发现赵崇光并没有跟上来，回头望去。

天地之间，小小少年——赵崇光，一个人在锄苍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