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之子 第五章 会咬人的戒尺

在吴芳逼着宋小豌吃下一整瓶苍耳时，邹春被父亲逼着去祭拜爷爷。他不想去，他想弄清楚自己费劲摘的苍耳去了哪。他当然不知道，被吴芳给偷走了。邹春父亲跟吴芳父亲的母牛官司打得很不顺利。村里想息事宁人，劝邹春父亲象征性地赔一点钱给吴家，这事就算了。毕竟，人家死了两头牛。邹春父亲不想赔，自己出了那么大力，接生费没捞着就算了，还要倒贴钱。实在是不甘心。他一边给父亲烧钱一边郁闷地念叨，“爸，出来收钱。”邹春想着自己失踪的苍耳跟着父亲顺口说，“爸，出来拿钱。”出事了。在邹春都没明白自己惹了什么祸时，他的父亲，掰了根父亲坟旁的柳条，绕着父亲的坟头，追着儿子打。

吴芳以一瓶苍耳想跟宋小豌了结全部恩怨，不仅未能如愿，还被吓得生了一场大病。赵崇光不听宋小豌的劝，当着吴芳的面，把一瓶苍耳给“吃”进了手掌。吃了一瓶苍耳不过瘾，还把吴芳在学校完成的回家作业本给“吃”了。就在他打算吃掉她的书包，叫她从此无法读书时，吴芳尖叫着跑掉了。宋小豌埋怨赵崇光，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未来的新娘。赵崇光这才知道，原来，宋小豌也有预言的异能。当得知自己未来的妻子就是吴芳时，赵崇光不想长大。宋小豌想长大，但是，她好像没有了长大的机会。两个小孩，一个不想长大，一个没机会长大，不一样的心愿，同样的忧伤。在同时坠入这份忧伤的缝隙，两人忽然就互换了心底的秘密。赵崇光这才知道，原来，她早就看到了他看到的。

怎么办？她不想这么早地去死。

怎么办？他不想长大了娶吴芳。

两个小孩坐在野外的河边，一起琢磨怎么才能让还没发生的现实不发生。宋小豌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以前没有。赵崇光是早就经历过了。经验告诉他，不能阻止。宋小豌问阻止了会怎么样？阻止了的话会发生比这个现实更可怕的事。宋小豌心里想，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呢？只要能活着，什么都不怕。于是，两人一顿密谋。一个为了不娶吴芳，一个为了能顺顺利利长大，两人很快达成一致。至于怎么阻止？赵崇光给的办法很有逻辑性。1代表他们的今天；2代表还没发生，但是一定会发生的明天；3代表通过2抵达的3，也就是后天。想不要明天，直接去后天，就不过明天，跳过去，直接去后天就可以了。怎么去？把明天的日历撕了？宋小豌问赵崇光。赵崇光说，他有办法。让她跟着他走就好了。宋小豌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索性闭上眼跟赵崇光走。

小小年纪的他跟她，用不了多久，甚至都不用长大就能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会有比死还可怕的事。

邹春的屁股差点开花。第二天上学，还一瘸一拐。他想不通，他爸可以让爸出来拿钱花，他怎么就不可以说这话。不都是儿子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邹春父亲在祭拜父亲时得到了灵感。拿着一大捆冥币，去祭拜了母牛母子。很诚恳地在接生的地方，烧了很多钱。吴芳的父亲，拿着擀面杖将邹春父亲给赶出了很远很远。有父必有其子。孩子的一切，都是来自复制大人。如果这个孩子没有足够的觉醒力，那么，他们的人生也就是一个循环套着另一个循环而已。

赵崇光所谓的办法就是跳级。他结合自己脑海里的画面与宋小豌脑海里的画面，得出结论，宋小豌遭遇的可怕事件是在二年级。那么，他们不念二年级，从2直接跳到3，不就好了嘛。如此至简至纯至朴的办法，被宋小婉奉为大神级别的妙招，他们把画面里出现的衣服，鞋，裤子，全扔了。还把附近能看见的苍耳统统锄掉了。跟吴芳，邹春保持着绝对的距离。总之，远离跟那个画面有关的东西、人。然后，奋发图强，以绝对让全校老师，各自家长惊愕的成绩，提前进入了三年级。虽然手续上繁琐了些，但是，架不住两个孩子以命相搏。总之，他们顺利跳过了二年级，来到了三年级。

抵达三年级后，他们真的好像躲过了大灾难。日子开始变得顺风顺水起来。吴芳由于赵崇光的妖行为，从那以后再不敢找宋小豌的麻烦。邹春母亲病重，家里日子很难，他也没了心思捉弄同学，再加上宋小豌转走了，不在他们班级了，疏远，自然而然来临。还有一件奇怪的事，自从宋小豌与赵崇光过上了安稳日子，他们那些预言一般的异能忽然就没了。孩子，毕竟还是孩子，随着一段舒服的日子，他们之前的恐惧，很快被抛到了脑后。因为患难与共，一起逃过了可怕的未来，他们俩从三年级开始，成为了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这种好，被人类的小说描述成：青梅竹马。

赵崇光与宋小豌得在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与她的这一次现象叫：夸克禁闭。

过了顺风顺水就该进入水逆了。这是三国定律告诉我们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逆久必顺。久顺必逆。进入五年级的宋小豌，遇到了超级拦路虎——珠算。天知道他们那会儿的数学课到底为什么要有珠算。宋小豌觉得自己逃过了苍耳，迟早要死在这算盘上。无论她多努力，无论她用功，无论赵崇光给她补多少次课，她就是学不会珠算，就是无法将算盘打得像别人那样丝滑。教数学的老师，手中习惯性握着一杆戒尺。戒尺不是用来丈量任何，而是用来打他们。体罚犯法。赵崇光抗议过。结果，打得更狠。扬言这不是体罚，只是叫你记。其实，数学老师手里的这杆戒尺，基本上是用来打宋小豌的。进入五年级后，大部分，可以说99%的同学都学会了珠算，唯独宋小豌学不会。

放学后，宋小豌又被留了下来。赵崇光一如既往在教室外等她。宋小豌胆颤心惊地背诵珠算口诀。毫无疑问，又错了。常年被摸得圆润的戒尺，扬起。落下。落在宋小豌的手心上。宋小豌疼。第一反应，缩回手，背到了身后。

数学老师：疼吗？

宋小豌既不敢说疼，也不敢说不疼。她在心里喊着说，“废话！！！打你，你疼不疼？”

数学老师：你说什么？

宋小豌：老师，我没说话。

老师刚刚明明听到了宋小豌的喊声，宋小豌瞄了赵崇光一眼，示意他不要做任何事。

数学老师：打你，是为你好。往哪看？

宋小豌立即收回注意力。

数学老师：打你，是为了让你记。知道吗？

宋小豌：知、知道。

数学老师：要说难，怎么大家都背得下来，就你特殊？一班，三班，连四班那样的差班都全体通过了，怎么到了我们班，就过不去了？你一个人拖了全班的后腿，你明白么？

宋小豌：对不起……

数学老师：明明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明明背得出，非不肯动脑筋背。明明可以争全校第一，你非给我弄了一个全校倒数第一。

宋小豌：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数学老师：伸出手。

宋小豌不动。

数学老师：伸出手！！！没听见？

窗外的赵崇光看了一眼教室。

戒尺扬起，落下，落在宋小豌的掌心，也好像落在赵崇光的心上，他随着宋小豌的蹙眉，跟着蹙眉。

数学老师：把手伸过来！

宋小豌太疼了，把手背在身后，疼得在后背上直搓。

数学老师：把手伸过来！！！

宋小豌央求地看着老师。

数学老师：不要让老师说第二遍。

宋小豌哭了，边哭边伸出手。

老师扬起戒尺，再次打宋小豌时，忽然像触电般扔了戒尺。仔细一看，他的手掌，一个像蛇一样的咬痕，疼得他原地直跳。

宋小豌一双泪眼看向窗外。

窗外，是赵崇光。

回家路上，宋小豌问赵崇光，能不能再跳级？从五年级直接跳到初中？不，干脆跳到大学毕业。赵崇光没回答她，打开她的手，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她又红又肿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