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 第九章:苍生

“你能想到这一层，倒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你比刚上山时聪明了不少。”叶凝放下茶盏，眉眼间有几分笑意，“你猜的不错，神君的确也留下了应对之策。”

“你……”他的前半句话气的江染想要跳脚，但后半句话却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江染不由得往前凑了凑，“什么解决之法啊？”

“你。”叶凝轻轻用手指敲击着桌案，简洁明了的道。

“我？”江染彻底懵了，“什么意思啊？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神君陨落之时，曾留下了两枚玉环，一枚是你手上戴的卓玉环，另一枚叫作青玉环，都是至高的法器。”叶凝看着懵懵懂懂的她，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到底是年纪还小，根本不清楚自己肩上背的是什么样的担子，略一停顿，接着道：“他曾经还留下预言，说是等这两枚玉环认主之时，便是新的神魔大战爆发之日，这两枚法器的主人，将会联手平息这场大战，彻底净化魔气。而你，便是这两枚法器的主人之一。”

江染伸到嘴边的筷子顿住了，她呆愣愣的看着师父，仿佛魂魄出窍一般，“所……所以我也要去守护苍生？”

“是的。”叶凝点头，“不过青玉环尚未认主，所以还不是时候。”

“那……那这青玉环在哪啊？”江染再也没心思吃东西了，索性把筷子放下，“它的主人是谁啊？”

“这两枚法器原本都收藏在重清宫内，但百年之前那个魔族人杀上仙门的时候，青玉环便也随之消失了。”叶凝淡淡，“从此仙门里就只剩下了卓玉环，直到它认你为主。”

“所以师父才一定要把我留在仙门？”江染有些恍然，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那日得罪了师父才被强行留下，后来也猜测过，是因为这枚法器，但她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种话本里才出现过的拯救苍生的命运，竟然会落在自己身上。

“是的。”叶凝略略蹙眉，“不然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那日来拜师的人，比你天资好的，又比你听话的可有好多，若非因为你是那个天选之人，我又如何会把你留在仙门？”

“所以，是这宿命害我留在仙门的？”江染无言，“唉，我可真不想当之拯救天下苍生的人，会不会我拯救完苍生自己也魂飞魄散了？”

“……”叶凝没有回答她，轻轻震了震衣袖站起身来，“你吃完了吗，若是吃完了，就随我出去。”

“我哪还有心情吃饭啊？”江染没好气的道，“换了是你知道自己身上背着这么重的担子，你还有心情吃饭？”

“阿染，这是你的宿命，不是旁人能够改变的了的。”叶凝回身，定定看着她，“不过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师父都在你身边。”

“嗯？”江染反倒愣住了，她从没听过师父说这样的软话，一时间觉得心里又莫名的激动，犹豫了一会，忽然道：“那师父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中的毒，你是何时给我解的？”

“那不是毒。”叶凝无奈的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在仙门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化灵丸可以暂时化掉修仙之人的灵力？”

“化灵丸？”江染恍然大悟，“难怪我的灵力会自己恢复了，我还以为是师父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把毒解了呢。”

“好了，别闹了。”叶凝转身往门外走去，“事情说完了，你也吃饱了，该跟我去做事了。”

“做什么事啊？”江染有些意外，“你现在不应该立刻把我赶回山上去吗？”

“我此次下山本是为了寻找能够抑制魔气的办法，不料却意外发现了青玉环的踪迹。”叶凝从腰间拿出钱袋，一边将银钱递给店主，一边回头向她解释，“这毕竟是我仙门之物，还是要拿回来为好，你既然是卓玉环的主人，想必是可以和青玉环相互感应的，便与我同去吧，你上山这么久，还从未实战演习过，也算是历练历练。”

“明明就是你一个人找不到青玉环，需要我帮忙吧。”江染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因怕叫师父听见，没敢说的很大声。

叶凝付完了钱，转身便走出了店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江染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按理来说，她想方设法想要下山，如今终于成功，应该开心才是，但此刻她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自己下山原本是为了游山玩水的，可不是为了帮师父去找什么仙门法器，何况长的东西一定很费劲，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师父，阿染今日有些累了，不如你就让阿染先回山上去吧。”江染想了又想，还是道，“何况我也没什么修为，若跟师父一块儿去，指不定要拖师父的后腿，我还是先回去吧。”

“我既然敢带你去，又如何会怕你拖累我？”叶凝头也不回，声音从前方飘过来，“你不是一直想下山吗，这次我让你玩个够。”

“我……”江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越想越是着急，忍不住脱口：“我想下山是为了下山玩，可不是跟你去找什么青玉环的。”

“是吗？”叶凝还是没有回头，声音里已透出几分冷漠，“我原本想着你若同我一起找到青玉环，也算是为仙门立下大功，功过相抵，你私自下山的事情我便不再追究，既然你那般不愿意，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山上领罚吧。”

“什么？”江染跳了起来，“领罚？你还没忘了这事啊？”

“你做的那些好事，如何能忘？”叶凝不动声色，“忤逆师命，私自下山，入那等烟花之地，你说该怎么罚？”

“师父……”江染暗自叹了口气，勉强装出一副笑脸，“师父吩咐，徒儿自当遵从，既然师父要我去找青玉环，徒儿自是要去的。”

叶凝还是没有回头，但白衣之下的手指却微微虚掩，唇角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浅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叶凝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等江染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赶上来与他并肩，这才接着道：“你父王这几日飞鸽传书，说是已经六年没见你了，再过几日是你的生辰，想让你回去一趟。”

“回去？”江染一愣，“是我父王说的？”

“当然。”叶凝侧首看了她一眼，“过几日是你的生辰，不如先把正事放一放，我陪你回去一趟，如何？”

“……”江染没有应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自她离开王府上山拜师，整整六年了，父王时常遣人到山上来给她送东西，却从未亲自上山见过她，是以对这个一生仅仅相处过三年的父王，她着实没有什么记忆和感情。

记得刚上山的时候，她时常想念王府里的生活，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会躲在被窝里落泪，泪水几乎浸湿了枕巾，她曾多次写信央求父王带她回家，但父王却始终未曾回过她一信一纸。

“怎么了？”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叶凝也顿住了脚步，“你不愿意回去？”

“不是不是。”江染赶紧否认，“我只是太长时间未曾回府，都已经忘了，除了重清宫，我还有另外一个家。”

“既是如此，我便带你回去看看，如何？”叶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哄孩子似的道：“谁都会想家的，何况你还这么小。”

“那……师父，你也有想过家吗？”江染侧首看着师父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小心翼翼的问。

叶凝顿住了，他把手从江染的肩膀上收回，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师父？”这回轮到江染有些不知所措，她望着师父的神色，不知是否错觉，竟从他冷漠的神情中看出了几分伤感，“我以前听父王说，师父五岁就上山了，你那时候那么小，就没有想过家吗？”

叶凝没有回答她，从袖子里抖出一只幻鸽，小声念了一句什么，那鸽子便在空中一个翻身，展翅向着远方飞去。

“我已给你父王发了信，走吧，我陪你回去。”叶凝做完了这一切，这才转回身重新看着她，脸上那一丝伤感也转瞬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如往常一般的古井无波。

“好，谢谢师父。”江染本来还想问，但看师父的神情便也知道这大概是师父不愿意提起的回忆，便知趣的闭了嘴。

说句实话，在山上待的这六年，她仙术学的虽不怎么样，但人倒是成熟了不少，学会了该怎么看人脸色。譬如方才这种情形，若是换了她刚上山的时候，才不会见师父不高兴就不问了的，以那时的性格，她一定会缠着师父刨根问底，直到把师父问的烦了，一巴掌把她扇回房中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