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道方兴 第二章 面馆

“客官，您请慢用”，店小二端上牛肉面，“我们这的牛肉面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我连连点头，便抄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我试图找回我对计师兄的思绪，可是在这刻却怎么也找不回了。

远处马蹄得得，声音如雨点般向着这座面馆倾泻而来，渐渐作响。

一群马。一群人。马停。人至。

他们迅速地进入这家面馆，风卷残云般地坐满了我旁边的几张桌子，动作齐整，像是这样的配合已经有许多年了。小二也和他们配合了多年似的，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笑容，转身跑入了后堂。我低着头吃面，眼神往旁边一瞟，他们都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脚踩草鞋。

众人却是无言。我连吃面的速度也不免放缓了。一片平静中，我听到除了我之外的细微咀嚼的声音，我停下咀嚼，屏息一听，登时便知声音从我头上方位来的。

“吃完了么？”旁边一人开口问道，声若洪钟，犹如惊雷。

我的头顶登时传来一个清脆俏皮的声音：

“本姑娘还没吃完，你们急什么，瞧你们这耐性。”

我抬头一望，只见她从屋顶飘然落下。她身着翠绿衣裳，朱唇皓齿，肌肤雪白，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手上拿着半块烧饼。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就在这屋顶待着了。

原先说话那人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李姑娘，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这人说话犹如半空霹雳，异响非凡。我听师父说过，说话声音大的人一般是内力修为精进，太阳穴是高高鼓起的，可惜他戴着斗笠，看不到他的太阳穴。

李姑娘笑道：“陈堂主脾气真不小啊，那依你的脾气，恐怕我早已什么了？”

原来这人是什么堂主，那倒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看他样子也不过四五十岁，能当上堂主想必有其过人之处。

陈堂主哼了一声，脱下斗笠便往李姑娘扔去，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显是愤怒异常，但他的太阳穴却是与普通人无异。

斗笠依劲而发，斜刺里往李姑娘面部飞去，斗笠还未及身，那陈堂主已挥起左拳朝她右边臂膀而去，看起来势大力沉。李姑娘提起左脚，向上飞踢，陈堂主左拳还未打到李姑娘身上，鼻子已受其左脚飞踢之痛，顿时卸了左拳的力，伸手捂住鼻子。李姑娘借着左脚飞踢之势，原地在空中往后翻了个身，踢完陈堂主的鼻子后也顺势踢飞了斗笠。

我忍不住赞道：“好！”话一出口，登时自觉不妥，后悔不已。

其他人纷纷站起来，围住李姑娘。那陈堂主捂完鼻子，转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和他对视一眼，眼光便往李姑娘的方向转去，肩膀一耸双手一摊，示意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可与我没有干系。陈堂主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他可能觉得我在嘲讽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吃了小姑娘的亏，两只大手变换成拳头朝我砸来。

而我的剑，我的剑很快，我的剑在途云庄是出了名的快。

我起身掏出别在腰间的剑，右手手腕一抖，向前一送，对准他的右拳。

我以为这陈堂主会停住右拳猛攻之势，避免右手受伤，而我能够再用剑去挡住他的左拳。但是，我掏出的是那柄木剑！

这陈堂主武功稀松平常，更不会中途变招，右拳砸向了我的木剑，左拳砸向了我的左肩。我的左肩登时遭重，他的右手也被我的剑尖刺疼，我俩不约而同地为彼此各不相同的疼痛惊呼起来。

其余众人一齐向李姑娘袭去。

师父说过，路见不平，该出手时就得出手，这才是为侠之道。

正如我所说的，我的剑很快。我抛下木剑，掏出了铁剑，使出一招梨花漫天，我的右手手腕剧烈地抖动起来，一个个地挑飞了他们的斗笠，店里登时斗笠横飞。

众人惊呼中，我已收剑。他们拾起斗笠，悻悻地站在陈堂主身后，却不敢再往前了。

只听得李姑娘在旁鼓掌大笑。

陈堂主脸色铁青，指着我对李姑娘愤愤地道：

“李姑娘，算你走运，有这臭小子替你解围。我们这些人在青鱼帮里虽然武艺低微，但也在这混了二十几个年头，江湖交情也不算浅。那人…咳咳，你拿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迟早会找人让你交出来的。”

说完，陈堂主大步走出了面馆。

马嘶。上马。人群散去。

原来是青鱼帮，年少时也曾听师父说过，算得上是当地较为庞大的一个帮派了，不过听说他们帮派是以打渔为生，怎么会这么多人为难一个小姑娘。我心想这李姑娘到底拿了他们青鱼帮什么东西，需要他们如此兴师动众。我转头看向李姑娘。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同时开口道：“你的剑很快。”

我又问：“你拿了他什么东西？”

她又同时说道：“我叫李晴溪。”

我说：“我的剑是出了名的快。”

她再次同时说道：“你别听他胡说。”

对话似乎没问题，但话头却是两端而起同时说出，我想她的嘴和我的剑一样快，于是我打算沉默片刻，让她能先说。但她也沉默了，似乎在等我说话。

“哈哈，哈哈”，我和她同时仰天笑了起来。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师父是谁？”

我说：“我叫叶方兴，我是途云派第一号人物，我师父是勿驳道人。”

她笑道：“途云派，我可没听说过。不过你说你是途云派第一号人物，那你是比你师父还要厉害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离开师父的时候，师父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你是什么门派？我看你左脚踢飞斗笠的武功，着实也不低啊。”

她说：“那是自然，不过我无门无派，自小就跟我爹爹学武功，我爹爹的武功可比我厉害得多了。不过之后我得问问我爹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过途云派。”

话已至此，按照师父和我说过的，江湖人士刚认识，互相通晓了名字，就应该要匆匆告别了，各有各的去处，各有各的江湖要闯荡。什么山不改什么水长流什么后会有期之类的话在我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我抱拳说道：“李姑娘，江山不改，本性难移，后会有期，这就别过了。”

李晴溪咯咯直笑，我以为是我的抱拳礼做的不对，于是重新做了一次抱拳。

她停下了笑声，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说：“江湖。”

她说道：“那你别急着走，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江湖。”

我说：“我要孤身一人去江湖。”

她笑着道：“江湖都是人罢了，一个人两个人去没什么不一样的。你不想知道青鱼帮的秘密么？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缠着我么？这就是江湖啊。”

我说：“可是我要找的是，和我自己有关的江湖。”

她看上去笑得更开心了：

“你跟着我，跟我有关的江湖，不就跟你有关了么？”

我心下觉得她说得很对，便点了点头，说：“走吧。”

我拿出包袱里的一两碎银，放在桌上，便跟着李晴溪，往城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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