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相守 第二十六章 为什么会这样

但真正让方祈想明白的却是那个与方祈过去不怎么亲近的爷爷。

方老爷子饱读诗书，在镇子上德高望重，据说在他年轻时，他考取了有名的学府，在医学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年纪大了以后就回了小镇开药馆，也算是一种继承祖业。

按照一般的定律来说，像方家这样的医学世家，一定会想着子承父业让方家的事业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但从方父去经商看来，方老爷子似乎不怎么在在意这些事情。

对此方祈也曾表示困惑，方老爷子却说，与其逼迫一个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让他满心怨愤，以至于无法认真做事最后一事无成，那还不如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这样就算他做不成，也不至于浑浑噩噩不知所终。

有时候，总是去考量一件事情到底对不对，到底有没有价值，除了会让自己很累很累，没有任何用处。

那时的方祈，也未曾意识到，他在爷爷和奶奶这里，获得了他所渴求的关爱，奶奶会关心他吃得饱，穿的暖吗，也会在他闯祸的时候给他打掩护，爷爷虽然有时候有些凶，却总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他引导。

小镇上的生活，虽然平淡如水，却是治愈人心的一味良药。

当然，这是后来没发生那些事情的前提下。

似乎命运之神从不眷顾方祈，第二年暑假方祈离开时，许诺来送他的文艾没有来，方祈却不知道那是他和文艾的最后一面。

在文艾不告而别离开后的一年多的时候，方祈与方父大吵一架，随后一个人去坐车去了小镇上，文艾不在，他思虑再三，没有去药馆，反而一个人去了离小镇不远的西山。

西山不高，但深，山腰处有一座寺院，偶尔节假日时会有人去寺院祈福，镇上的人去世以后，也会被葬在山上。

方祈上山的时候，天色尚早，他一个人沿着山路向上，偶尔会碰见一两个人，但因为镇上的人和他都不熟，所以也没有打招呼。

许是心中带着气，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走的，方祈居然在山上迷了路，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后来更是下起了大雨，方祈心中虽然有些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愣是找了个洞穴，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在山上过了一夜。

那夜洞外雨声嘈杂，打在树叶上，仿佛整个天地间都被这场大雨笼罩，风声雷声交杂，到了后半夜手机更是不堪重负电量告罄，方祈一夜都没敢睡，直到天蒙蒙亮，雨势小了些，他才从洞里出来，赶着下山，说来也奇，本来找不到的路，现在一下子就找到了。

方祈又困又饿还冷，却是一步也不敢再耽搁，脚步虚浮的下了山后就直奔药馆。

令他奇怪的是，一路上，像他一样往药馆去的人，有很多，他们三三两两的往药馆而去，神情悲切，却在看见方祈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奇怪到方祈甚至读不懂他们的情绪。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方祈的心中升起，他几乎是跑着去的药馆，明明全身都没了力气，在路上甚至险些摔倒，方祈却在看见药馆前高高挂起的白色魂幡时，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怎么了？

他跌跌撞撞的跑进药馆，他看见了好多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他们都偏过头来看着方祈，低声交谈着，耳边嘈杂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方祈想要听清，却是什么都听不清楚。

直到迎面撞上一个人，方祈抬头一看，却发现是姐姐，他如获大赦般抓住姐姐的手想要问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问什么，在看见姐姐脸上有些慌乱的神情的时候，方祈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姐姐的话还没说完，一边握住方祈冰凉的手，语气却有些哽咽。

“知道什么？”方祈有些茫然的看着姐姐，想要知道更多，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姐姐身后冲了出来。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一时间，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默着，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几个人。

方祈被这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响，甚至眼前都发着黑晕。

“你他妈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方父炸雷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祈却置若罔闻，方姐姐上前来扶他，他抓着方姐姐的手，近乎固执的想要知道答案：“到底怎么了？”

方姐姐看着方祈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一时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一个人出去，爸爸打电话给爷爷找你，镇上的人告诉爷爷你上山了，爷爷担心你，上山去找你，路上摔了一跤......“

话说到这，方姐姐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方父怒火中烧，只说：“你告诉他这些有什么用，你觉得这个逆子会在乎吗？我看他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哪里会觉得自己有半点错！”

说着他就上前拎起方祈，又是几巴掌下去，方祈的脸登时肿了起来，看方父的架势，大有就此把方祈打死的架势。在一旁围观的众人见状，也不再旁观，忙上前拉住方父，劝着方父不要冲动，说着方祈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之类的话。

方祈看着方父狰狞的脸，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一旁的姐姐一边哭着一边来扶他，他的脑中却只有姐姐方才的话。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姐姐，有些狼狈的爬向了灵堂。

在看见堂屋里，穿戴整齐的老爷子的时候，他整个人如遭雷劈般定在了原地。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想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方祈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原本已经停了的雨又下了起来，方祈在雨中，宛若一个雕塑，丝毫不动。

父亲的谩骂声渐渐飘远，雨水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凉意，方祈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去去，看着他们将方老爷子装棺，看着他们布置灵堂......方祈就那么跪着，不声不响的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