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相守 第二十五章 被爱的人总是更会爱人

借着餐厅的灯光，方祈差不多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个男人，男人的五官和他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比起方祈的稚嫩与锐气，他更多的是在商场上久战的沉稳和冷静。

继母似乎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连忙拉住方父说：“小祈只是不懂事，你别怪他，随便说说就行了，别动手。”

方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一下子就不敢再说什么。

方祈见了，喝了一口可乐，轻蔑的说：“原来你就喜欢这种货色……”

“啪！”

方祈话没说完，一声脆响响起，他的脸被打得微微侧到一边，脸庞后知后觉开始火辣辣的灼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侧缓缓流下。

继母一声惊呼，忙上前抱住方祈查看，挡在了方祈的身前。

方祈隔着继母，和她身后的方父对视着。

方父显然也吃了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然后将戒指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银色的戒指，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是和方祈母亲一起的那一款。

“我是否太久没有管教你？连这种不尊重人的话都说出来，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这么说着，方祈却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尊重？我只给配被我尊重的人该有的尊重，你还有脸提我的母亲，你又给过她尊重吗？母亲过世不到半年，你就娶这女人进门，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一怔。

当年方祈不过五六岁，那些事情他根本弄不清楚，至于这些，几乎都是这些年他在这个家中听到的最多的东西。

姐姐究竟为什么会离开，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少管。”方父瞪着方祈，试图搬出他的父权来镇压方祈，好像在大人的眼里，小孩做的一切都是无理取闹。

方祈偏着头，颇为嘲讽的笑了。

“你配吗？”

方父瞬间暴怒，但方祈却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站在玄关换鞋时，身后传来方父的声音。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方祈直接当没听见，就要出去时，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老管家。

“小少爷，你也要走了吗？”

老管家这么问着他，眼神却有些悲伤，他们都走了，这个家便再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方祈动作一滞，想说些什么，结果脑后一声闷响，紧接着响起一声尖叫，然后他就再也没了意识。

……

方祈被这一砸，修养了好一阵，等到再好的时候，在学校里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被送到了小镇上。

起初方祈对小镇上的一切都不熟悉，对这里的人和事都抱着敷衍的态度，想着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而且店里的伙计也就把他当做从城里来的小少爷，对他虽有好奇却很少和他接触，所以方祈参与感是真的很低。

但说实话，他在这里，比在那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家里似乎过得更轻松些。

他会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被小文艾叫醒，给文艾煮一顿味道一般的面条，也会被爷爷怂恿起来打太极，结果打到一半自己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也会在大家都来药馆避雨，药馆一群人忙着给人家准备姜汤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在柜台后面，把算盘拨的噼啪乱响。

方祈还记得，那时老爷子总是会在出诊的半路上跑去好友家喝酒，然后让自己去接被他丢下的文艾，他们路过村口时，偶尔也会听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八卦，文艾人小鬼大，每次都要扎人堆里听个半天，听到高潮处她甚至还会和那些大妈们交换信息，只是有些时候，方祈一出现，他们就都默契的顿一下。

方祈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有时候就是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的八卦精神很多时候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不过方祈对此倒是很无所谓，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文艾在看见方祈以后，也会从石墩上跳下来，然后笑着问一句“你来了？”，跟着方祈回去，然后跟方祈分享她获得的新情报。

方祈那时看着每天都活得像个小太阳一样的文艾，总会觉得困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充满了力量，她年纪虽小，却会在方祈因为煮面而烫伤了手的时候一边教育他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会很早很早就起床在药馆里忙上忙下，会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总是能很轻易的融入他们。

那时的文艾，就像一缕太阳，照进了方祈的人生，是他晦涩昏暗的人生中，难得的平静时光。

他大概永远都会记得，他才到小镇上的时候，脸上的疤还未完全消去，在脸颊一侧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小丫头第一次注意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问了方祈伤痕的来历后，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你肯定很疼吧。

轻轻一句话，落在方祈的心间，破天荒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委屈。

就好像一个从来都没有吃到过糖的小孩，突然面前被捧来了一大捧五颜六色的糖果，他有些茫然无措，但又害怕自己要是做错了什么，就会失去这些，所以也就格外珍惜。

站在黑暗中窥探幸福的方祈，当时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小丫头嘴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却悄悄的去问各个师兄姐，给方祈找来了好多祛疤痕的药膏。

小文艾说，方祈这张脸上，不应该留下疤痕。

他见过小文艾的家里人，因为小文艾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家里人都格外的偏爱她，什么事都是唯小文艾为先，甚至见过在哥哥面前撒娇的文艾。

与他相比，文艾更像是在蜜罐里浸泡长大的，也许是有了足够的爱，才能把爱分出来给别人。

被爱的人，总是比不被爱的人，更会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