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断 第二十一章 请命

听到了这句回答，沈苓闭上了眼，把整张脸埋进了披风里。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她知道徐兆在等她的回应，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苓突然很庆幸姜甲把他们关在了两间牢房里，这样她就不用直接面对徐兆。

她不得不承认，徐兆给出的这句话，是她所期待的。

在披风里捂了太久，沈苓有点呼吸不上来了，她抬起头喘气，才想起来徐兆半天也一句话都没说。不会是自己太久没理他，所以放弃了吧。

想到这，沈苓立马翻起来趴在牢门上喊徐兆：“你还在吗？”

徐兆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等着沈苓的回应，一听到沈苓的声音他立马回道：“在啊。”

沈苓松了口气：“你怎么不说话？”

徐兆说：“我在等你。”

沈苓一只手扣着牢门上的木屑，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很奇怪，都被关在大牢里了还在说这些。”

徐兆环顾四周，看着破败的牢房，他知道这里不是告白的好地方，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告白也说不过去了，总不能含糊其辞过去，再让沈苓误会他喜欢别人。

更何况，说难听点，他们可能明天就会死，现在不说，还要等什么时候说。他可不想把这话憋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如果国主愿意赐他一口棺材的话。

他刚想解释，就听到沈苓接着说道：“但是，如果是跟你在一起，倒也不用在乎这么多。你说是吧？”

徐兆愣住了，呆了半天才想起来追问：“你说什么？”

沈苓“哎呀”一声，说：“我说，跟你在一起啊！”

徐兆恍了一下，搓了下手指，汗水有些黏腻，刚刚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去。他看着眼前的那堵墙，笑了：“姝姝。”

听到他叫她，沈苓立马应声：“嗯？”

“姝姝啊。”

“我在啊。”

徐兆一遍遍的叫着，沈苓也不烦，一遍遍的应着。

最后，徐兆靠在牢门上，看着墙上那扇高高的窗，说：“姝姝，等我们出去，如果国主愿意放我们一马，那我们就找个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如果国主还准我们回北林，那我们就和周丛他们一起过日子。如果……如果国主容不下我了，那我们就来世再见。你要平平安安的，姝姝。”

沈苓回道：“笨蛋，他若容不下你了，还能独留我吗？等那时候，我们去阴曹地府，也好好过日子。”

“好。”徐兆说。

三天后，主城中穿传出圣旨：徐兆沈苓二人欺君罔上，判谋逆之罪，于择日问斩。

天下大惊。

一时间无数大臣进谏劝阻，百姓联名上书。姜甲一概不理。

消息传到北林后，轰动了整个北林城，北林的百姓没想到国主居然真的动了杀心，心痛不已，却无计可施。

北林军更是难以置信，甚至决定自发起军上主城为徐兆争取一线生机。在最后关头，周丛出现了。

他的断臂还裹着纱布，右手执剑，站在了军营门口，大声呵斥：“你们现在起兵，是想把大将军谋逆的罪名坐实吗！”

将士们相顾无言，有人小声说：“周将军，没有了大将军，北林军要如何？”

周丛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抬手将手中的剑狠狠甩在地上，剑刃插进土地里，立在周丛与军队中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不是周丛的佩剑，而且徐兆的佩剑——天涯断。

“北林军，不是徐兆的北林军，更不是北林的北林军。是国主的北林军，姜国的北林军，你们明不明白？”周丛咬着牙，不让自己颤抖的声音被大家发现，“没有徐兆，北林军也要一直在这里，守护姜国的边城。不让……不让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到最后，周丛也有些说不下去了，但他不能放任北林军真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去了主城，否则国主大怒，徐兆真的就没有丝毫的机会了。

一行清泪划过周丛的脸颊，他仰起头：“我们要好好的，等他们回来。”

他回想这么多年与徐兆并肩作战的时光，徐兆不是神人，他也有受伤失策的时候，那么多次危难都过来了，周丛相信，这次徐兆也能逢凶化吉。

姜甲正在殿内批奏折，突然有人进来：“国主，刚刚长公主的侍女嫣儿来过，说长公主近几日在华月殿内闭门不出，茶饭不思，还常常哭泣，想请国主去看看。”

为了不让姜清替徐兆求情扰乱他，这段时间姜清来找姜甲时，他都避而不见。听到姜清不吃不喝，姜甲有些急了，想着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惹妹妹不开心了，想到这，他立马放下奏折：“走，去华月殿看看。”

到了华月殿外，果然大门紧闭。姜甲没有多想，令人打开大门，踩着台阶就上去了。

进了大门，他便看到了庭院内跪了一地的大臣，有二十来个，为首的，便是跪在台阶下的姜清。

姜清看到姜甲进来了，立马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恳请国主赦免徐沈二位将军！”

后面的大臣们紧接着齐声说道：“恳请国主赦免徐沈二位将军！”

几日前，姜清听闻有许多大臣替徐兆说话姜甲都避而不见，于是让嫣儿去请各位大臣到华月殿一聚。

华月殿是后宫的寝殿，按照规矩大臣是不能入内的。姜清直言，现在后宫之内并没有妃嫔，况且救两位将军要紧，不必在乎那么多。

在华月殿，不少大臣觉得，徐兆镇守北林多年，北林离不开徐兆。姜清却说，他们需要做的只有保住他们两人的性命，剩下的无需强求。

“王兄这样对他们，只怕他们早就对朝廷寒心了。但王兄要是真的将二位将军斩首，那才是寒了全天下人的心。”

一番商量后，他们决定一同向姜甲上谏，既然姜甲不见他们，姜清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让姜甲过来。

姜甲看到这阵势，心里的担心变为了怒火：“你们这是要干嘛？造反吗？”

姜清拿起放在身旁的一沓奏折，双手奉上：“王兄，徐将军欺君在前确实犯了大错，但这些年他战功累累，又何以致死？今日，我与诸位大臣在此，只求王兄网开一面，为两位将军留一条生路。为姜国留一条生路。”

姜甲怒不可遏：“什么意思？每个人都在跟寡人强调他徐兆立过多少功，寡人就不信了，没有徐兆，姜国还能灭了不成！”

周围的侍从吓得全部跪下，伏倒在地不敢抬头。

姜清声音悲凉：“王兄，姜国不是没了徐兆不行。但是若让朝中大臣和姜国百姓觉得，我姜国皇室忘恩负义，手刃功臣，失了民心与忠臣，你怎么让天下人信服于你？姜国还怎么能有未来？”

身后的大臣也纷纷劝道：“请国主三思啊。”

姜甲没有说话，姜清接着说：“更何况，根本就没有证据能证明徐兆谋逆，王兄，你在怕什么？”

被戳到了心窝子，姜甲往前走了几步，将姜清手里的奏折打掉，力气之大让姜清没稳住，向一旁倒去，摔在了地上。嫣儿一惊，想去扶她，却被姜清的眼神制止了。

姜甲指着地上散乱的奏折：“这样的东西，寡人那里有一堆，每天都有不同的折子递上来给他求情，还有请愿书。你们是在逼寡人放过他吗？这姜国，到底谁是国主？”

“王兄，你是觉得，徐兆比你更得民心是吗？”姜清爬坐起来冷声道。

众人被姜清这句话吓得浑身颤抖，想拦又不敢说话。

“你只看到了所有人都在为徐兆求情，却没想过为什么，王兄，你是真的不记得当年父王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了。辩忠佞，用忠臣这六个字，你是忘了吗？”

姜甲推完姜清，心里就后悔了，他从未见过姜清这个样子，表情漠然声音冷到了心底。

姜清手心刺痛，心里更痛，她最不愿看到姜甲这个执迷不悟的样子。姜甲乃一国之主，偏偏要在一个将军的事情上死磕，要是真的杀了徐兆，身后这些大臣必然会对姜甲执政失望，姜国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姜甲被姜清的眼神刺痛，脑子也醒悟过来，他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姜清吵成这样。

辩忠佞，用忠臣。他怎么会不记得，这是姜朝乾从小就在他耳边反复叮嘱的一句话。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扶姜清起来：“对不起清儿，是为兄太过激恼了。”

姜清依着姜甲站了起来，被地面擦破的手在姜甲的袖子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姜甲看到姜清的手在流血，心疼不已：“是为兄错了，今日不该跟你吵，也不该动手。”

姜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说：“王兄，放了两位将军吧？别杀他们。”

姜甲抿着唇一言不发。

姜清皱皱眉，突然后退一步，伸手一把抽出了站在一旁的侍卫的佩剑抵在脖子前：“王兄若一直执迷不悟，姜清愿以死明志。”

嫣儿吓死了：“公主！不要啊！”

各位大臣也出声拦她。

姜甲不可置信：“妹妹，你为了救徐兆，连命都不要了吗？”

姜清眨眨眼，大颗的眼泪滴落：“王兄，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是在救你。”

姜甲向她伸手：“好好好，我答应你，把剑给我，别伤到自己。”

姜清看姜甲这个样子，知道他是在哄她，咬咬牙，手上居然真的用劲准备把剑割下去。被夺了剑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掌拍在姜清的胳膊上，姜清没有防备，手里的剑一下飞了出去，整个人也向前扑了出去，被姜甲一把接住。

姜甲脸都白了，慌慌张张的去检查姜清脖子，侍卫出手及时，姜清还没来得及割下去，脖子只被划了一道不深的口子，但也有血珠冒出来。

姜清刚挣扎了一下，就被姜甲打横抱起来，向寝殿里狂奔去，边跑边说：“叫太医来！”

跪在地上的大臣纷纷起来给姜甲让路，随来的公公也跑去找太医了。

姜清在姜甲怀里，没忍住哭了起来：“王兄，你别走错路，我真的很怕，你别走错路。”

姜甲已经决定重新裁决了，他连忙应声：“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一场闹剧，最终以姜清脖子和手上的伤口结束，姜甲开始思考，以其他方式处理徐兆沈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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