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 第八卷 西进 第二章 火车西行

有窗户的屋亮堂，

有修养的人稳当。

——蒙古族谚语

傍晚，马玉良把马玉民和牛万山送到金城火车站。

马玉民和牛万山登上开往天山省雅玛里克的绿皮火车。他们是第一次看到火车，对这个钢铁制造的庞然大物感到十分惊奇。他们坐在座位上，怀里一直抱着行李，不停地东张西望。他们对一排排整齐的绿皮座椅、一个个宽敞明亮的玻璃窗户和长长的行李架充满了好奇。

突然，火车发出呜的一声长鸣，把第一次乘坐火车的旅客吓了一大跳。大家惊魂未定，火车又猛烈地震动一下，然后慢慢地启动了。

车窗外面的人、房屋和树木很快地向后面闪过去。

马玉民和牛万山把脸紧紧贴在车窗玻璃上，仔细地观察牵引12节车厢的火车头。

马玉民瞪着明亮的淡黄色大眼睛，兴奋地问道：“撒尼，你看这个火车像阿门个东西？”

牛万山想了一下回答道：“我看像一条长蛇。你说呢？”

马玉民说道：“我看像一条神话故事里的巨龙。”

一位干部模样的青年男子坐在他们对面。他听不懂牛万山和马玉民使用的语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神奇的表情。

他微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什么民族啊？”

马玉民用汉语回答道：“东乡族。”

那个人迟疑了一下说道：“东乡族？我好像很少听到这个民族。”

马玉民腼腆地回答道：“我们东乡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很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东乡族。”

那个人说道：“我看你们的衣着打扮像回族，可是又听不懂你们说的话。”

牛万山解释道：“我们和回族的风俗习惯是一样的，不过，回族说汉语，我们有自己的土话东乡语。”

马玉民问那个人道：“天山省要走几天才能到？”

那个人回答道：“5天5夜。”

马玉民和牛万山异口同声地惊呼道：“这么快啊！”

说话间，火车徐徐地驶出金城西部城区，跨过飞架在大河上的大桥，开始攀爬巍峨峻峭的乌鞘岭。

那个人又问他们道：“你们要去天山省什么地方？干什么去？”

马玉民回答道：“我们到农十师苛苛苏垦区，投奔亲戚去。”

那个人说道：“哦，是去生产建设兵团啊。”

牛万山问道：“兵团是阿门个情况啊？”

他发现那个人没有听懂自己的话，急忙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道：“兵团是什么情况？”

那个人清了一下嗓子，向他们娓娓道来：

“天山省和平解放的时候，经济是以农牧业为主体的自然经济，生产力水平十分低下，生产方式也非常落后，基本上处于停滞的状态，老百姓的生活贫苦不堪。

“为了巩固边防、加快发展，减轻当地政府和各族人民的经济负担，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天山省部队把主要力量投入到生产建设中，当年实现了粮食大部分自给、食油蔬菜全部自给。于是，上级命令组建生产建设兵团，军民结合、屯垦戍边。兵团建设正规化的国营农牧团场，由军队自给性生产转为企业化生产。后来，国家又号召知识分子和科技人员加入兵团行列，投身天山省的社会主义建设。”

正在这时，列车服务员推着洋铁皮制作的餐车走过来。她一边推着餐车，一边大声地叫卖道：“现在供应午餐。臊子面，炸酱面，打卤面，每份5分钱。”

列车员的吆喝声打断了那个人的讲述。

他和气地说道：“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给你们继续讲。哎，对了，我一路上总是看到你们啃饼子、吃腌菜，怎么不买火车上的热饭吃呀？你们带的钱不够了吗？”

马玉民回答道：“火车上的饭不干净。”

那个人不解地说道：“怎么不干净了？我们大家都在吃。肚子没有任何问题啊。噢，对了，你们的风俗习惯和回族一样。是不是害怕火车上的饭不清真啊？”

马玉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

牛万山从旅行包里拿出金黄色的锅盔和装着腌菜的小瓦罐，请那个人尝一尝，又分给马玉民分了一些。

牛万山还想继续聆听那个人讲话。他拿着锅盔并不送进口中，趁那个人吞下一口面条的空隙，和他交谈起来。

他问道：“你上知天文地理、下知政治历史，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啊？”

那个人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是老师。我是1958年支援天山省的江苏知识青年。我叫于大川，是雅玛里克市一所学校的老师。”

牛万山听了恍然大悟。他想起马玉良对自己说过的话，暗暗地下定决心道：将来一定要让自己的尕娃们上学读书，像舍伊卜和于老师一样，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事情。

吃过午饭，牛万山冒昧地向于大川请求道：“于老师，你继续给我们说吧。我们可喜欢听你说了。”

于老师看了一眼其他座位上开始打盹的乘客，放低声音说道：“好吧。别人都午睡了。我小一点声音说。”

马玉民和牛万山郑重地点点头。

于老师说道：“今年夏天，天山省发生了几万名边民越境叛逃事件。兵团调遣大批干部职工奔赴边境农牧区，维护社会治安，为外逃的边民代耕、代牧、代管，迅速在长达2000多公里的边境沿线建立团场。现在兵团正急需人员。你们去了以后刚好派上用场。”

马玉民和牛万山听到这里，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们听了马玉良和于老师的讲述，对天山省兵团有了大概的了解，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和希望。他们天真地以为，天山省遍地都是白面馍馍，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银元。

火车翻过乌鞘岭，进入漫长的河西走廊。铁路两旁的农田越来越宽阔。牛万山和马玉民第一次看到这么辽阔平坦土地。他们的心儿随着西行的火车，向着梦幻一样的天山省飞奔而去。

第三天凌晨，火车在西域关火车站停下来。

列车广播员通知说：“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终点站西域关到了。请您带上您的全部行李物品下车，换乘开往雅玛里克市的列车……”

牛万山和马玉民跟着于老师走下火车，在一个车站引导员的带领下，穿过几道锃亮的铁轨，又登上一列老旧的火车。

火车像一头慢腾腾的老黄牛，吃力地向西方前行。

车窗外面的景色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农田逐渐变成草地，草地又逐渐变成荒野。荒野变成寸草不生的黑色石头滩。火车跑了大半天都看不到一座村庄，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牛万山和马玉民面面相觑，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老师看出他们内心的恐慌，安慰道：“你们不要担心。天山省的地理条件和内地不一样，戈壁滩多、沙漠多，但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就会形成绿洲。绿洲的土地特别肥沃。在天山，人们只在绿洲中居住和劳动。”

牛万山小心翼翼地问道：“于老师，天山省真的有鱼米之乡吗？”

于老师回答道：“当然有啊。”

牛万山忧愁地望着车窗户外连绵不断的戈壁沙滩，心中实在想象不出这样荒凉的土地上还会有鱼米之乡。他不禁对自己冒失的天山之行有些后悔了。

于老师对他们的担忧心知肚明，笑着说道：“你们是第一次到天山省，不了解那里的情况。现在，我就给你们介绍天山省的情况吧。”

牛万山和马玉民收回目光，认真地聆听于老师的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