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 第六卷 扎根 第一章 分享平伙

一根木头盖不成房，

一块砖头砌不成墙。

——水族谚语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易卜拉欣开始参加各种民俗活动。其中，吃平伙具有民族饮食特色，是年轻人十分喜爱的社交聚会。

传说，吃平伙是撒尔塔人祖先在古代狩猎分配猎物的一种方式，久而久之演变成饮食习俗和社交文化。

入冬以后，田地里基本上没有可干的农活。村里的小伙子们选择在家境相对宽裕、媳妇厨艺也不错的优素福家聚会。他们凑钱买来一只小肥羊作为吃平伙的主餐。

易卜拉欣和优素福把小肥羊按倒在空地上，将它的脖子转向西方。白阿訇低声诵读一段经文，拿起保安刀宰杀小肥羊，然后双手接住优素福从汤瓶里倒出的清水冲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告别众人走了。

毕恭毕敬地送走白阿訇，小伙子们自由奔放的个性立刻显现出来。大家一起动手干活。有的剥羊皮。有的洗杂碎。有的打扫卫生。烹饪活全都交给优素福媳妇哈希妮。

哈希妮干活麻溜，先把小肥羊洗干净，将大锅里的水烧热，然后把小肥羊整体放入锅里，在灶里添加柴草，用大火猛煮。

小伙子们噼里啪啦地蹬掉鞋子，爬上大大的热炕，围坐在几张小炕桌拼成的大桌子边，一边吃着金黄酥脆的油香饼，悠闲地喝着味道悠长的盖碗茶，一边说买卖、谈庄稼、讲新闻，天上地下，古今中外，无所不谈。

哈希妮把羊心、羊肝和羊肺洗干净，剁成小碎块，拌上葱花、调料、香油，再撒上一点面粉搅匀，按照客人的人数分成12份，分别装在小碗里。

这候，锅里的水开始沸腾。

哈希妮掀起锅盖，将蒸笼架在大锅上，把装好羊杂碎的小碗整齐地摆放在笼屉中，再盖上蒸笼盖，用大火蒸一会儿。

羊杂碎蒸熟以后，她把碗从笼屉里端出来，摆放在案板上，用勺子舀上滚烫的肉汤，浇在碗里的羊杂碎上，再撒上碧绿的青蒜苗。于是，一道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撒尔塔小菜发子就做好了。

哈希妮把发子一碗一碗地端上炕桌。

优素福招呼大家道：“润嗓子的发子来了。大家吃饭吧。”

小伙子们一边继续说笑，一边吃着平伙的第一道菜。

不一会儿，哈希妮又端来两小盘鲜嫩醇香的爆炒羊肝。

优素福说道：“常言道，先来的克巴布(撒尔塔语，羊肝)比后来的羊肉香。兄弟们，尝一尝哈希妮做的味道怎么样？”

易卜拉欣夹上一片羊肝，放到口中咀嚼了几下，发现羊肝既新鲜又有味道，口感非常好，不禁夸奖道：“优素福阿哥，新姐（西北方言，嫂子）的手艺真不错！尕阴屲人里头数第一啊。”

正在这个时，从厨房里传来哈希妮的叫喊声：“优素福，快过来给我帮个忙。”

优素福笑着说道：“你刚在这里夸她，她就来劲了。”

小伙子们都大笑起来。

优素福急忙来到厨房，把煮熟的小肥羊从锅里捞出，放在木制的容器里控肉汤。

哈希妮在漂着油花花的肉汤里下起指甲盖大小的面片。她把面片稍微煮了一会儿，连汤带面舀到小碗里，撒上一小撮香菜末，倒进香醋和油泼辣子面，然后端上炕桌，请大家品尝。

优素福把冒着热气的小肥羊卸成7大块，再按照客人的人数剁成12份。每一份里都有前件、后件、肋巴、胸岔、背子、脖子和尾巴7个部位。12盘羊肉端上桌子。很多人大快朵颐，当场吃得干干净净。易卜拉欣吃了两小块羊肉，然后请哈希妮把其余的打包，准备带回家分享给很久没有吃过肉的父母和弟弟们。

平伙平伙，平起平坐。首先，无论贫富贵贱，分配平伙肉一律平等。一人一份，份量相同。其次，吃平伙人均分摊费用，既可以现场交钱，也可以用粮食抵顶。总之，吃平伙是撒尔塔人团结和睦、平等互助的集体精神的典型写照。他们豪爽豁达的性格在吃平伙的风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并不常见，至少要等上好几年才会有一次。官府摊派的赋役越来越多。自然灾害也越来越频繁。前年春天下了一场暴风雨，正在抽穗的庄稼全部被打折。去年又干旱了一年，地里没有长出几棵像样的禾苗。今年又突然降下一场冰雹，打落了枝头上刚刚成型的水果。农民的生活一年比一年艰难。

每年农历三月十一日是撒尔塔人的传统节日阿术拉节，也是妇女和儿童的节日。按照祖先流传下来的风俗，麦里燕做了一锅叫做罗波弱的肉粥。她用炉火把羊头和羊蹄上的碎毛燎掉，反复用水冲洗干净，然后放到锅里炖煮，撒上花椒、青盐，与青稞、小麦、大豆等混在一起乱炖。这样煮出来的肉粥既有粮食的清香，又有羊肉的香味，美味可口，老少咸宜。

每年都有一个30天的斋月。斋月结束，他们又迎来一年一度的尔德节（撒尔塔语，开斋节）。

清晨，易卜拉欣和弟弟们洗漱完毕，来到阿达、阿妈面前道一声“色兰”，然后跟着牛尔撒一起到礼拜寺里做礼拜。回家吃过早饭，他们还要到埋扎上去，给去世的亲人上坟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