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知何时醒转来的陈秋旭忽然插话,“你不是澜。”
“的确”,江鹤唳没回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如你所说,澜丫头是个性子刚烈的,你方才的表现,可不像。不至于做了鬼,就转性了吧?”
“姑娘,你这般遮遮掩掩,却叫本座如何替你申冤?”
“我是澜,也……早不是澜了……”
抱孩子的姑娘空洞的眼窝看向身边的俊俏青年,低低叹息,“我确有隐瞒,因为……不愿再提。”
青年扶着她的肩膀,即使没有眼珠,也能看出他满面温柔,“剩下的,我来说吧。”
在壮烈与温情之间,还有另一个故事,关乎男女之情,最终悲剧收场。
【郎君自述】
我叫钱月。
钱塘翠柳烟依旧,却少香车再绕行。
不晓云空盈澹月,天涯海角可知情。
我与阿澜青梅竹马,那时她被赶到地里收稻穗,捡稻粒,而我刚从山上砍柴回来。
阿澜啊阿澜,你怎的哭的这般伤心。阿澜阿澜,你谷粒可收完了?回去不会挨骂吧?
月郎啊月朗,你怎的砍柴还拿着本书?
因为我的阿澜说过,我只有考上功名才有出路,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眼见着我的小姑娘破涕为笑,指着我说,“可你拿的是《西厢月》啊!”
阿澜阿澜,你笑了,你笑得真好看,好像仙女啊。
油嘴滑舌。
阿澜阿澜,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月郎啊月郎,今日一别,便是永别,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什么?!
我目送阿澜离开,期望她能给个答案。
没有。
履舄交错,车马盈门,我躲在远处,看着迎亲的队伍和宾客们熙来攘往。
阿澜……
阿澜啊……
我不甘心。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我说过,一定会对你负责。
我不知道,那时阿澜已经怀胎三月了。
我也不知道阿澜嫁到了何处,那之后的几个月,我仍旧重复着渔樵耕读的生活。一如既往。
直到那个面容不甚好看的兄长在一个雨夜敲打我的窗。
“妹,危,危,你,杀,我,徐,徐家,山山。”
我没听懂他那咭哩咕哝没头没脑的一长串。
“妹,危,杀,我!”
我没开窗,也没搭理他,我看见他眼中满是焦急,又渐渐化作失望。
他消失在夜雨里,而我的心越来越不安。我披上衣衫出门,不知不觉走到阿澜家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
我万万没想到,正撞上这灭门惨案。
阿澜!
我向着兄长离开的方向追去。
还是迟了一步,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双双葬身火海。
阿澜!
我躲在角落阴影,看见朱大常走进来,跟身边的人说,“去首阳请道长出山。”
首阳!不!怎么会……怎么会!对了,我要去苍梧,我要去找君上申冤!
卡擦——
我惊慌失措之下踩到了烧成碳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寒光闪过,我眼前再无光亮。
“真是个废物”,道长背着手,“刚从山上下来,就看见你放任这么个隐患偷听而一无所觉。”
那人揪住朱大常衣领,“你我干的可是灭门的勾当!如果让江鹤唳知道你我这些年靠人口贩卖发不义之财,你觉得他会不会放过我们呢?”
朱大常连声应是,接着一脸讪笑,“这澜丫头一把火烧光了小人的家底,还要请道长再暗中送些姑娘过来才是。”
“哼!山上存货也不多了,有的我还要留给弟子做炉鼎,你加紧培养人手,拐不到就硬抢!”道长摸了摸胡须,嗓音分外阴冷,“臭丫头别以为能一死了之,敢断老子财路,老子就拿你来炼魂祭器!”
何首乌在徐家镇养阴尸,炼邪术,这些年他功力其实大不如前了,只是靠着这惨无人道的法子勉强维持。
徐吝懒得管,他也就乐得放肆。
被炼过的魂魄,无一不是生前遭受巨大折磨,死后还要忍受惨绝人寰的酷刑。
最终只会有两种结果,其一,失去自主意识就此浑浑噩噩成为何首乌的帮凶,其二,负隅顽抗直到魂飞魄散。
我们的魂魄残缺不堪,我们的眼睛转了世也不再能看见。
可是我们给何首乌编织了一个彩色的梦境,梦里有美人,有财宝,有数不清的灵丹妙药,功法秘籍。
梦里,他是天下第一,他贪图享乐,他丧志松懈。
我们让他死在了美梦里。
“我的阿澜死前有身孕,何首乌就用她养鬼胎”,钱月空荡荡的眼窝流下黑红的血泪,“我就跟她说”
阿澜阿澜,你假意屈服吧。阿澜阿澜,不要再受无畏的苦。
你是要我去做何首乌的帮凶?!
阿澜阿澜,你总得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阿澜阿澜,你总得为我想一想。你总是这么倔强,可你最后除了魂飞魄散,没有任何好结果。
我不会帮他害人!
你不忍一时,不获取他的信任,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阿澜阿澜,你不想一劳永逸除掉他吗?阿澜阿澜,别再任性了!
阿澜,你听出来了吗?那是风声剑鸣,风声出鞘总是伴着鹤鸣,那是江鹤唳的剑,就在今夜。
动手吧,首阳的人刚好在里面。
“我们为了让何首乌死,杀过无辜之人。我们不求原谅,只求君上将这些真相大白天下。”
他们聚成黑雾,又徐徐消散在阳光下。
天亮了,最终还是落得个魂飞魄散。
江鹤唳轻轻叹息,缓缓站起来,“本座一直都很好奇,那朱大常为什么总往膳房跑。”
“想来……密道就在那里。朱大常和胖厨子应该也躲在下面。”
“原来如此,难怪你拦着贫道不让追”,纪离笙慢慢饮了一点醉花阴,继续道,“外面到处都是朝廷的人,他躲在客栈才是最安全的,等风头过去,他就可以带着下面新抓来的姑娘逃走。”
“事不宜迟,本座怕朱大常狗急跳墙,会对她们不利。”
三人即刻动身,在膳房里四处翻找。
“这里”,陈秋旭敲了敲米缸,仔细听,“不太对劲”。
笃——笃——
一声是敲在中间,一声敲在底部,这两声截然不同,底部明显是空的。
纪离笙伸手去摸,果然在中间摸到一块带着把手的木板,用力一提,白米洒落一地,木板下面的米缸果然没有底。
“果然,萧默,你先下去看看”,江鹤唳道,“这先前呢,本座就觉得很奇怪,这厨子为什么把米缸的盖子盖在肚子上,他身旁分明就有些布片,这盖子是木质的,也并不能御寒,看来他这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一般人看见缸里有米,自然不会觉得下面是空的,也就找不到密道入口在哪。”
下面传来拂尘挥舞的声音,陈秋旭要下去帮忙,却被江鹤唳拉住。
“你也用不着担心他,他还不至于瞎到两个大活人都看不清,这下面人多眼杂的,还是上面清静,也好接应你师叔。要不然万一我们三个都下去了,有人却封住这出口,我们就只好相对无言咯”。
“江鹤唳!别废话了!丢根绳子下来!”
江鹤唳用绳子把姑娘们一个一个拉上来,偏头轻笑,“晚晚,帮师尊个忙,给当地衙门写封信,就说这案子已经查明白了,让他们多派些人手来收尾。”
“可是……”
“去写,我们当着他们的面离开此地,晚上再绕回来。”
徐家镇每一户人家的妻子,几乎都是买回去的,如果不是有此地官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会这么多年一无所觉?
只怕他们也从中作梗,分得一杯羹。
徐家镇如此排外,却容忍朱大常久住,还开了客栈,必然是有求于他,这客栈是假,走私人口才是真。
这些镇民只把娶来的姑娘们当做生育的工具,免费的劳动力,半点人权都不给,因为就算折腾死了,反正也不贵,随时都可以找朱大常买新的。
有的人家就把姑娘关在猪圈里,甚至邀请邻里一起做些不堪之事。
性子刚烈不从的,毒打饿饭都是寻常之事,若被“退货”,朱大常就会让她们生不如死,再烈的性子也顺从了,等调教好了,再送回人家手里,必然是赞不绝口。
只有澜丫头和那一批姑娘们是例外,她们比别的姑娘眼中多了一种叫作“信念”的东西,她们始终不肯放弃自己做人的权利。
被多次退回后,就没人再买她们了。
澜丫头教她们识字,教她们记得自己的名字,就是希望她们不要忘记。
我们是人!
姑娘啊姑娘,不要在一声声猪猡和欺辱中迷失自我,要永远相信希望。
生命不息,希望永存。
江鹤唳从怀里摸出一支小巧的哨子,吹响。
两只仙鹤飞过来,口吐人言,却是花慕如的声音。
“师兄,传我灵兽,有何要事?”
“凡人的事情本座不好插手,京城离此地又太远,只好劳你着门下弟子带仙鹤接应监察司的人,今夜子时,听本座号令再动手。”
江鹤唳让一只仙鹤先回去复命,又将一封信放进另一只仙鹤叫上绑着的竹筒里,“去吧,带给监察司司正吴老,本座于他有恩,他不会为难你。”
仙鹤极通人性地蹭了蹭江鹤唳的手,展开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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