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熹传 上巳踏青

“邓绥妹妹，到你了。”?顺着流水转到我面前就旋着涡流不动了，那我就来两句：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不行不行，这个不应景，必须是应景的。”马仁和梁美仪同时起哄，我见拗不过，继续道：“下面还有几句，请听”。接着念“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妙，此诗不抑于儿女私情，既有应景部份又有鼓励人向上的部份，不愧为今日诗魁。”随着一声莺啭妙音，原是太后携小皇帝到这边游玩来了，大家正想行礼，太后挥了挥手势制止。

“这是哪家千金？”太后看着我问。

“太后娘娘千秋，正是我家老三邓娞。”站在太后身后的娘亲赶快上前行礼道。

“果真生得标致，才识也好，赐金钗一枚。”说着从自己头发上拨出一根如意金钗，她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端着给我。

太后接着又逐个认识了一遍在场的几个世家子弟，也一一赏赐了财物，都是在侍从原先准备好的礼品盒中拿出来的首饰字画。

“听说阴家明玉写得一手好字，不如现场挥毫，让大家鉴赏一番。”太后又转头对跟在她身后的阴明玉说话，阴明玉赶快行礼答应。

侍从很快便准备好笔墨纸砚，阴明玉轻轻挽了广口袖，提着笔略作思考：“上巳良辰近，三春淑气妍。秾花轻著雨，细柳淡笼烟。燕翦当风掠，莺梭拂露穿。”

少倾，行云流水般的娟秀小楷就跃然纸上，她在运笔的时候我才仔细观察起她来，虽说是大堂姐的女儿，我们却比较陌生，论辈份她还得叫我姨，但年龄又比我大两岁，我只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大家族聚会的场合见过她，大家戏弄我们，让她叫我姨的时候，她还乖乖叫了一声，是受长辈追捧的乖乖女。后来就没再见过，如今也出落得婷婷玉立，清丽可人。

皇上先叫了一声“好！”太后也跟着赞赏的点点头，还让人赏赐了一块水色上乘的紫玉佩。

我偷偷瞄了一眼皇上，他正看着阴明玉笑容满面，虽说登基不久，年龄也尚小，却也龙章凤姿，风采不凡，跟我姐和阴明玉三人站一起，倒也般配。

只是我心里仿佛不甚愉快，感觉我敦厚的姐姐可能会被他冷落，他跟阴明玉才天生一对。

“哀家观邓绥倒是邓家小辈们中长得最像邓公的一位，往后有空可常来宫中陪哀家解闷。宫中有女官，才学也甚好，也可以过来旁听。”我还在发呆思考我姐的处境，我娘就拉着我跪下谢恩。

他们又簇拥着到另外景点，我不爱凑那个热闹，带着彩屏捌到兰亭，想着刚才太后开的金口，有点郁闷，要我多进宫陪她解闷，那我自己不得闷死，皇家那么多繁琐礼节，虽生在世家，爹爹也并不逼我守那些繁文缛节，只灌输我做人要良善。

我正踢着地上的蚂蚁出气，一双黑色长靴就踱到我跟前。“哥，你不跟他们去吗？”

“知道你爱吃枣泥酥饼，给你端了一盘，来，吃吧！”以为是我哥，声音却是仲肖的。

“不如叫上你哥，我们去后山骑马射箭，放心，管箭场大伯跟我熟悉的。后山箭场没有列入今天的游玩项目，恐怕守门人不愿意，他跟我打保票。”

射箭我倒是有兴趣，这个府里没场地，从没学过。

“彩屏，你去寻大少爷，跟你家大少爷说一声到后山箭场找我们。”这人好霸道，我还没开口答应，他倒是先看出我的心思，还吩咐彩屏去叫上我哥，彩屏看看我，我示意她没事儿，她才走开。

离开纷纷扬扬的前园，我们攀上去后院的山坡，应该好久没人出入这条通道，仲肖挥着木棍击打两边的杂草，还不时停下来等我，“太后不像她表面那样严肃的，只是在人前为了维持那份威严才要扮作冷冰冰的样子，其它她人还不错，没外人在场的时候对我们也是很慈爱，还陪我们玩游戏。”

见我一路无言，也猜到我在为刚才太后吩咐的事郁闷，仲肖开口宽慰我。

“你姑妈，对你对我肯定是不同的，我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啊。”我烦闷，所以开口也提高了音量。

“那你每月就去一次意思一下就可以，她倒不会真的要你天天去的。”说完伸过手来：“来，这里有道坎，我拉你一下。”

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知道男女有别了，所以并不肯伸手给他，他一把将我拉过去，还戏谑着说：“阿满长大啦，放心，哥不会真的吃了你，但凡你有点闪失，昭伯不得将我杀了。

射箭场看守大门的侍从看到仲肖就满面堆笑小跑上来，“公子是要来射击么？今日天气好，准能百发百中。”

“潘伯伯好，里面有人么？”仲肖也笑笑看着射击场。

“今天都去参加宴会了，没人来。”

“那有劳潘伯了，先帮我们准备一下弓箭，等一下还有朋友过来，是邓家公子，你给他放行。”潘伯点头哈腰称是。

“你连射击场的人都熟悉啊，神通广大。”我对仲肖咂舌。

“潘伯原是我爹部下，看守兵械的，年老了退役回家，爹给他在这里谋了个看门的职，也算安顿。”

他接过潘伯送来的两把弓和两个箭筒，选了小的那把，手指轻轻地拉动弓弦，感受着弓弦的张力，从脚边的箭筒中随意抽了一支，搭好箭对着我说：“看好了，手要稳，眼睛瞄准，气息不要乱。”

“嗖”的一声，只看到离弦的箭没入靶心，箭头碰撞靶心的声音几不可闻，可知此人用力的巧劲和使力力度的可怕。

“好箭法！”我不由自主感叹。

“来，你来试试。这把弓应该适合你”他将弓递给我。我学着他的样子搭了箭，两根手指夹住箭的尾端用力往后拉，箭飞出去的同时我一个趔趄，仲肖赶紧伸手虚虚揽住了我。

“一定要站稳了才放箭，不然箭离弦时候的力道会将你拉向前。以后我有空多教教你如何？”

“仲肖哥不急着回军营吗？”

“有一个月的省亲时间呢？再说我下次回来也可以教你啊，不急，你还小，可以慢慢来，我可以等的，只要你愿意学。等学会了我带去你射野鹿。你可愿意？”他目光灼灼。

“我更想射猛隼。”我似是想避开他的目光又似是心底真正的想法，应口而出。

“行，你学会了，我带你去草原射隼。好不好？”他想寻求他的答案，眼光并没有收敛，大胆而热切的等我的回答。

“阿满，学得怎么样了？”远处大哥奔跑而来，打断了尴尬的气氛。我并非不懂仲肖的含意，至于我自己的心意如何，我也还没确定。

“弓还拉不稳呢，没想到最小的弓都这么重。”我回哥哥道。

“不急，慢慢学，你又不上战场，玩玩就是了。是了，也别在这呆太久，免得娘亲寻你不到。”

我哥又仔细教了我几次，看我可以擦着靶边中了几箭，就让我停手，催着我回去。

这段时间，仲肖时不时过来找我哥玩，顺便捎了北境带回来的三块上乘的狐狸皮子，说是给娘亲、姐姐和我做披肩，还特意说让阿满来试试，娘亲以为他跟我哥兄弟情深，只有我知道他醉翁之意。

雪狐的皮如月光下的雪，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泽，将脸蛋的线条衬托得更柔顺。“小姐好美。”彩屏在旁边感叹，娘亲也赞赏点头。

“果真适合阿满！”仲肖眼中流光溢彩。

“现在天气乍暖还寒，这个披肩很合时宜，谢谢仲肖了，晚上用完餐再回府。”娘亲开口。

“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伯母款待。”

席间聊起明天准备进宫去见太后的事，自从上次东苑太后说了让进宫，我们也未知其用意，一直未敢轻举妄动，昨天宫中内侍传话，太后见邓家三小姐伶俐，甚是喜爱，宣进长乐宫陪读。说白了就是去陪太后解闷儿。

“不如明天我也去探姑母，到时可以帮阿满缓解一二。”仲肖见我为明天进宫的事烦闷，提了建议。

“好是好，有你在，阿满不至于手足无措，只是你去也要通报，也得太后允许才能进宫。”我娘不无担忧道。

“伯母放心，我从边关回来还没进宫，太后也交待让我进宫给她说说边关的事，正好明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