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熹传 缘结临羌城三

“邓世伯，我这次是特意到临羌城来寻您的，您对临羌叛乱的平息和安抚，做得太漂亮了，名震朝野，父帅命我来取经，匈奴大部慑于我军威势近几年未曾大规划起兵，但仍有零散部落屡屡来犯，北境虽也坚固如旧，但我父帅想寻求更好的解决办法，尽可能和平收复，然后让他们在边境屯地耕田。详细的我父帅修有书信一封，我呈您仔细看看，说着掏出油纸包着的信笺。

“窦将军想掏光我的老底啊，他可不是说要取经，他还要我亲自去协助。”我爹看完信件哈哈大笑，窦伯父征询我爹爹意思，如果爹爹肯答应去北境协助他，他就向皇上请旨，作为大汉朝的武将，去协助收复匈奴本是责无旁贷，但我爹考虑到临羌刚刚平息叛乱，还有余寇，若不乘机做好安顿，怕是又会起乱。

临羌城我爹肯定是不能离开的，思虑再三，决定派出他最得力的下属刘主簿跟着窦昂前往北境协助，平息叛乱，安顿游民，屯田种地整个过程，我爹都带着刘主簿一起完成。

有朋自远方来，接风洗尘自是必要，娘亲安排了家宴，我和哥哥姐姐都须出席，爹爹介绍了双方认识，哥哥是早已跟窦昂认识，虽然天各一方，但都是将门之后，小时候有大节日，六大家族也偶尔聚集，他们年龄相仿，席间谈论边境战事倒也欢洽，介绍到我的时候，爹爹说“这是我家阿满，就是顽皮一点，倒也进退有度！”

我已经换了女装，估计在我受训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来了，所以见到女装打扮的我也没甚惊讶，反而多了一份似笑非笑的憨态，还跟着我老爹的话尾夸了一句“阿满妹妹，有趣得紧。”

“是了，邓世伯，我来的途中遇到匈奴中的一支散部呼衍氏，前年带兵侵犯我边境，我爹和我一块打过的，击杀了它的首领呼衍单于，几乎是歼灭了那一部兵力，首领单于弟弟呼衍浩带着小部队突围逃跑，没想到他们逃到临羌城外，今天在路上相遇，我未有防备，被伤了一剑，马被带毒的箭所伤，跑至半路倒地而亡，好在遇到阿满妹妹相助，方才得以脱险，未知这队匈奴到此有何意图，还是得加以防备才好。”

爹爹脸色逐渐凝重，双眉紧蹙，思付了一阵问道：“呼衍浩这支队伍有多少人？兵力如何？”

“最多不过百人，今天遇到的正是呼衍浩自己带着亲兵，算是武艺精干，约摸二十来人，个个武功不俗，我跟他们对战十几个回合，身上也无护甲，还有重任，才趁机逃跑，如果他落单，不是我的对手。”窦昂道。

爹爹点点头，算是了解了情况，没有想像中严重，半松了口气又叹气：“羌族带头叛乱的羌王迷吾给张纡诱降后，于加盟桌上毒酒毒杀，还毒杀部众八百余人。张纡一面斩下迷吾的头颅，一面派兵追杀羌民，又杀死数千人，迷吾的儿子迷唐带着余下数百人逃脱，现扎居榆谷，近来正频频与其他部落联盟结好，企图壮大力量进攻我军，虽知他不成气候，也不可不防，我还在思量怎么招降他，就是张太守做绝了，失信于人，手段还卑鄙至极，令人作呕，之所以我没用兵，就是心中觉得有愧，想假于时日，慢慢感化他，近日有探子来报，发现一支从北边来的商人队伍进入榆谷，还未摸清是何来头，看来正是你所说的匈奴散部，待我摸清底细，再作定夺。

上月我放过羌王迷吾的弟弟号父一命，这人算一条汉子，已有归顺之意，等我与他说明利弊，让他去说服迷唐，毕竟是自己的亲叔父，招降会更有胜算。我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如果最终招降不了，他还执迷不悟就只能用武力了。”

“邓世伯仁义，小侄受教。”窦昂连连拱手致礼。又转头向我道：“阿满妹妹还是少出去玩，这一支队伍最近盘恒在城外，应还有所企图，别落入他们之手，倒成了要挟世伯的掣肘。”

“我知道了。”明知他说的有理，我也不服气横了他一眼。“不过我好奇你怎么判断出我对你无害，还敢出手相帮？”他不在乎我那一眼还继续道。

“你说话的口音就是洛阳的啊，那有头上的古玉卷云三梁冠，腰带那个花纹和宽度，没有六品以上品阶不能佩戴，另外，你腰带还绣有虎食人卣之图章，这个先帝有旨，只能云台28将中后代才可以佩戴的绣纹。虎食人卣是当时结盟喝酒用的杯，每人手中一只，先帝感念28将的沙场浴血之功，特赐腰带佩纹虎食人卣。我细细想了一遍，现在28将子子孙孙中，这个年龄就能达到六品官阶的武将也就只有王家、阴家还有窦家的哥哥，想来不出第四家了。”

我把我的判断分析给他们，因为还带着对他当着爹娘的面训我不要出去玩心中不服气，语气未免有些微不情不愿。

爹爹看着我满脸赞赏的笑意，娘忍不住又嗔他，就你宠着她闯祸，又盯着我“这半个月好好禁足，把女红的任务做好。”听到女红我又泄气了，认命叹了一声：“知道了。”

“北境暂时无战事，世侄倒可以多留几日，到处看看，也避开一下正向你寻仇的呼衍浩，他们看到你，一定还会想办法确认你的生死，不会轻易离开。”

“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想多待几日学习一下世伯治世安民之策。”

小小年纪，说话倒是世故，我就腹诽他。知道我姐是未来进宫的妃嫔，窦昂不敢对着我姐多说话，言语间多了一份拘谨和尊重。倒是一转眼又跟我哥聊起来“昭伯会凫水么？”昭伯是我哥邓骘的字，他们小时就认识，现在聊开了那种熟悉感就自然而生，称呼也就变得随意而亲密。

哥哥点头：“当然，找个时间比赛？”

窦昂来了兴趣，“不如就明天，你找个溪流。”“还有，阿满不会凫水，你有时间还是要教教她，不然下次溜出去玩遇到水渠就麻烦，再说，年龄小学凫水更容易会。”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大汉虽不用女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没有到当众游水的开放程度。我娘都罚我那么多女红任务了，再去凫水，估计任务得加倍。也不懂得私下提议，我还感恩你。果然，娘亲开口：“阿满，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更擅长女红的好，凫水倒是无须，又不用上战场。”

倒是爹爹豁然开朗，调头对哥哥讲“仲肖说得有理，虽是女子，多一项技能防身，总好过面对困境束手无策，昭伯趁这段时间天气炎热，阿满年龄也不大，让她学学无妨。”

“阿满，跟你娘求个情，每日午后允你一个时辰出来后院，跟着你哥先学学动作，不急于下水，动作娴熟了再下水，事半功倍。”

我闻言大喜，这是我爹变相给我争取的游玩时间，那有不遵命的。娘亲虽严肃，也怕真的拘坏了我，且她向来遵从三从四德，不轻易出言反驳我爹。

做女红的日子百无聊奈，每天就期待午后一个时辰的光景，哥哥除了教我动作，也会带着仲肖一起陪我下棋，偶尔也捉点虫子吓吓我，可惜我一点都不惊，这都是我小时玩过的玩意，他们见我无聊，也会从市集上给我带东西，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爹爹也带他们参习了他留下的那两千余人的部队如何帮当地百姓屯田，帮助贫民耕地，如何修理城池关隘，他们闲暇也会去游水了，也炫技，比赛各种兵器，倒耍出了革命友谊，哥哥最近有想加入北境抗击匈奴的想法，娘亲原本的打算就是哥哥是家中老大，要走文官路线，将来就算不能位列三品以上，靠着祖荫，平平稳稳也没问题。爹爹倒是支持哥哥，男子当于沙场上杀敌，保家卫国。

“阿满过来，为了庆祝你解禁，看看我给你弄了什么？”我才用完早点，仲肖就进我招手，原来他昨晚一后院窸窸窣窣的，就是在弄秋千，这段时间相处，发现这人鬼点子比我还多，经常会弄出些花样跟我玩儿，当然也会谈论兵器，历史人物，也会争辩得面红耳赤，但更多的是我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欣赏。

我自小除了《尚书》、《战国策》、《春秋》、《史记》，还喜欢研读各类兵书，兴趣繁杂，涉猎也广，还有个身经百战的老张头时不时指点一二，所以他们谈论的排兵布阵，我也能插上口，仲肖由开始的不可思议到现在的自然接受，也不敢再轻易捉弄我，拿小虫子吓我。

“再过三日，我就要回营，这次还要带你哥哥一起去，怕你太无聊了，给你扎个秋千玩儿，别再偷溜出去，虽是邓世伯已经收复大部份叛民，难免还有漏网之鱼，你虽自恃有点武艺，但面对有实战经验又人多的，你就会很危险。你可救过我，我不想看着我的救命恩人被贼人捉走了，你要想玩，等我下次来带你去。”

说这话的时候，这大哥哥眼中有异样的东西，这时我还懵懂不晓，后来才知这叫情愫。

转眼冬去春来，哥哥跟着仲肖到北境已有半年，北境有窦家元帅镇关，小战不断，大战未发，哥哥历经几次实战，人倒也长进了不少，还进了官阶，虽是小小品级，也算是自己挣来的军功。随信寄来北境的物什和稀有的玩意，偶尔也会在信端添上一句，仲肖问候世伯母和妹妹们安好，或者来一句仲肖捎带了几个玩意给伯母和妹妹玩儿。

爹爹这边呢，迷唐的叔父号父率领其部众八百户归降了。其自告奋勇，想要劝说迷唐也归顺，爹爹自是支持，可惜迷唐自恃兵力尚勇，还拉拢到了北匈奴的精锐，他又东拼西凑，聚集五千部众想要夺取临羌以西地方。

在屡次劝降无果后，爹爹先发制人，调集湟中地区的汉军、义从胡、羌军等六千人，以长史任尚为大将。汉军凭借着革船顺利渡过黄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击迷唐，取得大胜，斩首一千八百余级，俘获二千余人，获得马牛羊三万余头。迷唐在总部被歼灭殆尽的情况下，在榆谷难以立足，收集残众向西迁徙一千余里，原来附属迷唐的小部落等尽反叛迷唐而投降，迷唐手下大将东号也投降了汉军。

北匈奴呼衍浩所带的百来人只剩下不到五十人，趁乱逃窜，不知去向，迷唐带着亲信十余人落伤而逃，兵力已溃，穷寇莫追，谅他再也成不气候，爹爹收兵回营。自此，临羌众羌算是全部归服。

爹爹殚精竭虑，战事刚歇又要安顿流民，躬身农耕、修河巩坝，不慎染上咳嗽顽疾，虽经延医，症状缓减，但仍时常咳嗽，姐姐本就娇弱，也染上咳疾，需时常药石调理。

娘亲焦虑不已，如果咳疾不能治愈，不可向当今太后交待，姐姐可是准备入宫的。眼看冬天就到，这边的冬天风沙大，更不利于咳疾疗愈，爹爹遣家仆和侍卫送我们先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