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钱塘 第十八章 春 深

钱镠剪灭董昌，唐昭宗李晔表彰其平叛有功，改浙东威胜军为镇东军，任命钱镠为镇东军节度使。

钱镠令鲍君福驻守绍兴。

至此，钱镠名义上已经统领两浙，为什么说是名义上呢？因为浙西的镇江、苏州、常州三州尚在杨行密掌握中，浙东的有些州县比如温州、衢州、丽水、金华也不服钱镠节制。

钱镠不急，饺子得一个一个吃，吃急了容易噎着！

进攻苏州城得手，又俘获钱镠大将成及，让杨行密心情大好，像吃了蜜蜂屎似的，兴奋得睡不着觉。

杨行密对成及府库私宅进行了搜查，发现除了大量书籍，没有金银钱财，对其肃然起敬，大加赞赏。

杨行密劝说成及：“成将军如归顺淮南，我将拜你为淮南行军司马。”

成及答道：“我家有百余口人居于杭州，今日被俘，命该如此，岂能接受杨将军的职位，一个人在淮南享受荣华富贵，那样，钱将军如何看我，我家百余口人又如何看我？”

说完，成及欲用珮刀自刎，杨行密及时制止：“成将军不可，这样我会背负逼死成将军恶名的。”

杨行密是个体面之人，杨行密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在五代十国国主中，杨行密与钱镠口碑和风评都属上乘，他俩有一个共同特点：相互伤害又惺惺相惜，都不擅杀降将，尤其是有德行、有忠心的大将。

钱镠虽然得到了绍兴，但浙西三镇镇江、苏州、常州均落入杨行密手中，尤其是丢掉了苏州，让钱镠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丢失苏州，杭州失去了北向屏障，说不定什么时候杨行密就来挑事、找麻烦。

钱镠的神经绷得牢牢的。

果然杨行密又有了新想法，既然浙西三镇都在我手里，何不再给钱镠点颜色看看，继续向南推进，压缩钱镠向北的空间呢，你钱镠既然灭了董昌，占领了浙东，那你以后还是往东发展吧。

说干就干，给你好看。

公元896年（唐昭宗乾宁三年）十月，杨行密派魏约、张宣、杨燔、阎建四将领兵三万围攻嘉兴。

十一月，杨行密又派田頵、安仁义领兵两万进攻金华。

金华刺史王坛坚壁自守。

田頵、安仁义见金华难攻，又转攻东阳，东阳守将向金华刺史王坛求援，王坛不予理睬。

东阳守将不得已向钱镠求救。

公元897年（唐昭宗乾宁四年）一月，钱镠派老将、行军司马杜棱、都监使吴璋率三万精兵救援东阳。

老将杜稜已经五十多岁，让他再次披挂上阵，钱镠有他的考虑：“杜稜对金华、东阳地形熟悉，与金华刺史王坛、东阳守将均是故交，此前王坛政治倾向摇摆不定，这次也是让杜稜做做思想工作，马上过年了，也顺便慰问劳军。”

有都监使吴璋在侧，钱镠很放心。

果然熟人好说话，杜稜与王坛约定，只要杜稜一进攻淮南军，王坛就出兵支援，东阳守军也出城攻击。

金华、东阳处于浙江中部地区，田頵、安仁义属于孤军深入，既无粮草支援，又无援军支持，杜稜率三路军一进攻，田頵、安仁义即溃败而走。

东阳之围即解，王坛思想工作做通，杜稜回杭州复命。

钱镠大喜，对杜稜打趣道：“以后不劳你大驾了，多给你儿子一些机会吧。”

杜稜有三个儿子：

长子杜建思

次子杜建孚

三子杜建微

三兄弟中，以三子杜建微名气最大、名望最高，武力最强，与顾全武并称吴越第一名将，与罗隐（后面介绍，与杜同为新登人）被称为文秀武气。

其实杜建微不拘于武功，也能某善断，有小杜如晦之称，且略通诗文，《全唐诗》收录有杜建微的一首诗，我们来欣赏一下：

中剑砄耳缺，被箭射胛过，

为将需有胆，有胆即无贾。

充满浓郁的武将风。

杜建微后来做到吴越国丞相，杜建微很长寿，活了88岁。

公元897年（唐昭宗乾宁四年）四月，钱镠命顾全武、弟弟钱镇、沈夏、陈璋、高遇、许再思领兵救援嘉兴。

嘉兴已经被围半年有余，嘉兴守将叫曹珪。

前文提到，曹珪是嘉兴人，与钱镠是旧人，二人在贩盐途中认识，钱镠做杭州刺史时，曹珪前来投奔钱镠，钱镠让其驻守嘉兴，因表现突出，钱镠提升曹珪为嘉兴镇守使。

钱镠手下大将都各有特点，曹珪的特点是善于守城。

魏约等围攻嘉兴已有半年，嘉兴三面被围，一面朝海，淮南军不断从三面进攻，但曹珪指挥有方，防守有度，魏约愣是毫无办法。

曹珪最担心的是城里的粮草供应，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曹珪所担心的，正是魏约所希望的，曹珪如果粮草充足，估计自己得被熬死。

魏约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近段时间攻击的节奏也放缓了，大家熬呗，看谁熬得过谁，过不了多久，你曹珪要么出海捕鱼要么入海喂鱼。

魏约还请求杨行密在杭州与嘉兴之间的要道派驻军队，防止钱镠派兵救援嘉兴。

年初，田頵、安仁义进攻金华、东阳失败后逃回扬州，杨行密即派二人领兵屯于杭州北郊驿亭埭，以配合魏约围城，田頵、安仁义的作用是打援。

当田頵、安仁义准备出发前往杭州时，杨行密也携带一僧人同往。

杨行密此去目的明确，听说你钱镠新修筑了罗城，异常坚固，易守难攻，好吧，我今天带一大师来，我还不相信你杭州城就没有薄弱点可以破解。

杨行密估计在为下一步攻打杭州做准备了，可不是吗，嘉兴指日可下，拿下嘉兴，下一步就剑指杭州。

杨行密想象着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在杭州观赏西湖美景，欣赏西湖美女了。

杨行密陪着大师环视一圈杭州罗城，僧曰：“此腰鼓城也，击之终不可得。”

杨行密大为不悦，丢下大师，返回扬州。

此次解嘉兴之围，钱镠听从钟起的建议，决定不走寻常路，走海路直通嘉兴，大大出乎杨行密、田頵、安仁义意料之外。

顾全武领兵出钱塘江口进入海上，不到一天就抵达嘉兴。

晚上，顾全武派沈夏、陈璋领兵五千悄悄从东门（东门面海）进入嘉兴城，与曹珪约定夜里子时同时发动攻击，打淮南军一个措手不及。

见到杭州援军，曹珪像见了亲人一样欣喜异常，他鼓动手下将士们说：“嘉兴被围半年有余，我们断粮已有数日，今晚兄弟们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时辰一到，我们就杀出城去，把淮南军赶出嘉兴，大家有信心吗？”

将士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齐声回应曹珪：“曹将军，你就放心吧，只要吃饱了饭，你说咋干就咋干，只要喝足了水，你说干谁就干谁，揍这帮孙子。”

此时的淮南军已经进入梦乡，他们也够辛苦的，他们在嘉兴城外已经驻扎了半年之久，虽然吃喝不成问题，但精神高度疲劳，导致的结果是心情抑郁、情绪欠佳、脾气暴躁、反应迟钝、眼光无神、四肢乏力、周身不适、浑身发痒。

等到杭州军杀到阵前，有些士兵症状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要么成为俘虏，要么成为刀下之鬼，主将李宗礼、偏将顾金等二十余人被斩杀。

顾全武弃船上岸，率领手下连挑十八座营寨，直奔中军大帐，魏约、张宣、杨燔、阎建等被生擒，三千余士卒被斩杀，其余逃回淮南。

顾全武又乘胜进攻田頵、安仁义驻扎地杭州北郊驿亭埭。

田頵、安仁义听闻顾全武率兵来攻，吓破了胆，径直逃往吴兴。

嘉兴之围被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