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大陆 第十七章】

当疑问解开时，觉得没有比这再简单不过的了，然而在寻求解答时，简直就像捕捉天上的云彩。

法布尔

艾佛利被推出门外，拔下还在自己身上啃咬的几只甲虫，回身猛推内厅门。门已被里面顶住，无法打开。他只得再转身往外猛跑。突然听见昨晚落脚的灰楼那儿传来一片枪声。有人大声传令：“一个活口也别留。”他忙一扭头往廊柱旁的一条黑暗的通道逃去。也不知转了多少弯，不觉走到了室外。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许多教卫队士兵举着火把在城里四处巡逻。突然有声音大呼：“这里还有一个，快来。”四面的火把迅速向他靠了过来。艾佛利不及多想急忙寻路向外围跑去，没几步就见前面是一道一人高的竹墙。艾佛利知道外面就是行尸和变异动物的世界了。“可是这城里又能好多少呢？”他往上一窜翻身出了墙外。

银陵城山脚下的一座银矿堆后，亚尔维斯听着山上城里激烈的枪声，看着火光中翻身出墙的艾佛利，自言自语道：“白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黄色的晨曦在天边勾勒出一抹静逸。晶莹的露珠贴着草尖在微风中摇摆，倏忽一颤，沿着嫩绿的草梗优雅地滑入土中。四周平静得能触摸到晨星没入地平线的律动。

奥尔加和他的手下在这埋伏了整整一个通宵。十多天前接到报告，在辖区西南端的这个小村附近，出现了一匹变异野马而且屡屡伤人。奥尔加带了五十多名手下前来捕捉，在这附近已经搜索了三天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怪物的踪迹。直到昨晚才发现了一处水塘，周遭到处都是野马的蹄印。水塘边还抛散着几具新鲜的尸骨。他们猜测这里很有可能是变异怪物常来饮水的地方。便让大部分手下分散四处继续寻找怪物，自己和剩下的二十名教卫队士兵埋伏在这周围，希望能捕捉到可能来此的怪物。

此地往西南二十多公里外有一座小土岗。土岗的另一面就属于杰·兰登的西部辖区。一段时间来，奥尔加一直很想知道杰那里到底情况怎样了，从西区游荡到北区的行尸和怪物这两年越来越多。奥尔加原本打算这次去两江都城和杰商量，看两人能不能在两区交界区域联手搞一次对行尸和怪物的大清除行动。结果却心灰意冷地提前离开了都城，事后还听说这次会议杰也根本没去。他觉得如果这里行尸和怪物不断增多的情况一直不改变的话，很有必要设法和杰联系，找个办法一起解决这个麻烦。

急促的蹄声打断了奥尔加的沉思。透过野草的间隙能看到，一匹天青色的野马正向埋伏地点小跑而来。野马的嘴里还衔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腹部有半截肠子拖在体外，四肢僵硬地随着青马的脚步上下摆动。就在青马即将进入包围圈时，警觉的青马突然停止了脚步，赤红的双眼观察起四周。似乎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奥尔加担心被它逃脱，跃出草丛大声下令：“围上它。”

教卫队士兵迅速从埋伏处现身并散开，围向青马。那匹青马一见有人出现，立即扔下口中的尸体转身想向来处逃离。不过已有两个士兵赶到，持刀堵住了它的去路。由于西区的子弹供应一直不是很充足，所以每次训练和清除怪物，奥尔加都要求尽量使用冷兵器。

那变异青马见去路被堵，一声嘶鸣咧开马嘴，只见一团黑绿的气团从马嘴喷出。那两个堵路的士兵被迎面一喷，竟然钢刀脱手整个人软绵绵地栽倒在地。青马趁此空隙往前一跃，还想逃跑。一道光影斜砍而下，又是一名士兵已然赶到。挥刀直劈马头。青马只得再次止住脚步偏头躲过。经这两次拦截，众人已把青马团团围住。那青马见已没有机会可以趁隙逃窜，也不再乱窜，四蹄暴躁地踩着小碎步，赤红的双眼死盯着眼前的人。奥尔加握着锋利的大扫刀走上前来。马前的是西区教卫队队长丹尼斯·布德，他两眼盯着青马没有回身，口中请示道：“大人让我来干掉它吧。”

“好。”奥尔加笑着站定，手里的刀并没有松开，在一旁守护着手下向青马靠近。

青马见身边的人越围越近突然伴着“唏呖呖”的长嘶，前蹄一扬高高地人立起来，左蹄对着眼前的丹尼斯飞踢而出。丹尼斯侧身躲避。不想那青马的左蹄竟只是虚晃一下，这时快速地收回左蹄，右蹄已是更快地踢向丹尼斯。眼看他躲避不急，一旁的奥尔加手疾眼快，手中扫刀挥向空中的马蹄。那青马识得厉害，两只后蹄急忙在地上一挫，整个身子往后倒退几步，躲过了扫刀。接着一低头咧开嘴又是喷出一团黑绿色的毒雾。

奥尔加屏息退出毒雾的范围，撕下一截教袍：“水。”早有手下拿来随身携带的水壶，倒出壶中的水浸湿了那团布。奥尔加把手中湿布递给身边的丹尼斯：“再去，这怪物身子灵便，注意提防它耍的花招。”

“是，大人。”队长左手接过湿布掩住自己的口鼻，再次逼近青马。待到近前手中钢刀猛力劈向马额。青马见钢刀直奔自己面门，两只前腿一曲头向下一伏，身子借势偏转，后臀高抬。两只后蹄腾空扫向队长的胸口。这次丹尼斯在心里已预做了准备，马身偏转时手中已经收回一半的劲力。这时见青马的后蹄扫来，原本劈向马额的钢刀也不收回，立刻转腕再加一把劲，钢刀直接剁向青马的后腿。血光四溅，青马惨嘶不止，右后腿的大半被砍离身子。它疼的伏在地上直打滚，口中喷出的毒雾遮蔽了身周半米左右的范围。丹尼斯挺刀屏息快步挨近还在地上打滚的青马身旁，钢刀一下插入青马的后脑勺。接着快速退回奥尔加身边。青马又是接连挺了几下身子，马嘶声渐渐停止，一直不停煽动的鼻翼也不见再有动静。奥尔加从腰间抽出放逐棒交给丹尼斯。接过放逐棒掩着口鼻，丹尼斯再次走到青马身边。拔出还插在马脑上的钢刀，把放逐棒探入伤口。一道白色光柱瞬间暴涨，周围的毒雾被光圈冲得无影无踪。最先两个被毒雾毒晕在地的士兵也在光圈中苏醒复原。青马的尸体逐渐变成一团灰白的细灰，接着光柱也渐渐收拢直至最后消失。

四处不断传来马蹄声，那些受命四处搜寻怪物的教卫队士兵，见刚才升起的光柱，知道怪物已在这里被制服，纷纷从各处往这里归队。突然一支小队来势甚急，马上的骑手不断挥鞭催促胯下马加速狂奔，似乎有什么紧急的要事发生。

不一会儿这小队人马到得近处下马，领队的士兵带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站在奥尔加面前。伤者一见奥尔加已是泣不成声，一脸悲痛地伏地行礼。满脸的血污使奥尔加一时没能认出他是谁。一旁领队的禀报道：“大人，我们在搜寻怪物时遇上东区的艾佛利·莱斯队长从西区逃来，他说有紧急要事求见大人。”

奥尔加看向一旁的艾佛利，只见他右脸颧骨上的皮肉似乎被什么东西锉去了一大片，都能看见脸骨。全身血迹斑斑，破破烂烂的衣服浸透了鲜血。他伸手扶起艾佛利：“兄弟，快来这边坐着，有话慢慢说。”

“大人，”艾佛利一边站起，一边哭着说：“我家贝拉米护教大人和西区的杰·兰登护教大人遇难了。”

“什么？”奥尔加目瞪口呆地看着艾佛利。

艾佛利把经过从头至尾给奥尔加详细地叙述了一遍，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奥尔加：“这是我家大人在推我逃离白厅时交付我的，让我一定要交给大人你。”

读完肖恩的信奥尔加如被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却又似乎千头万绪有无数的念头闪过。肖恩和杰的遇难；这场大浩劫是被自己视为兄弟、导师的那些人一手造成的；圣使和大哥早就死于新的实验中而且大哥有可能已经变异成一个怪物，又正是这个怪物杀害了老哥和杰。这些事任何一件都足以摧毁奥尔加内心世界中所有的一切，而现在它们同时压在他的面前。一向行事果敢的奥尔加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连丹尼斯把放逐棒交还他手中，都是提醒了几次才发觉。

“让兄弟们准备一下，带足弹药随我去西区银陵城。”呆了很久的奥尔加终于开口命令丹尼斯。

“带北区的教卫队去西区，这事是不是先让总教知会后，再听他们的指示吧？”丹尼斯诧异地提问。

奥尔加摇摇头：“若不是老哥觉察到西区的形势万分紧急，也不会写这信给我。如今他也确实在那遇害了。西区的事越晚一天处理，局面就越难控制。其实我担心或许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这次去那是危险重重，恐怕......”他没有再往下说完，而是转向艾佛利，“兄弟你再辛苦一趟，我会让丹尼斯安排两个人立即随你一起去两江都城面见大祭司。把所有的一切都报告他。转告他我已先去银陵城，若我没能收复西区，将来就全靠他了。”

“遵命，我这就走，大人你也千万保重！”

稍作准备后艾佛利和两个教卫队士兵向两江都城的方向离去。奥尔加心事重重地看着身边的手下准备行装，心里暗自担忧：“大哥，那个怪物真的是你吗？若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啊？”

亚尔维斯上午就到了银陵城。这次他是奉康拉德之命前来刺探消息，打扮成一个商人的模样。原本以为这儿应该有许多各地的行商到处走动。来了一看才知道完全错了。整个银陵城除了谷地矿区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犯人苦工，和那些身着制服的教卫队，就只有城里有很少一些当地人做些杂务。像他这样显眼的打扮，根本不可能隐瞒身份。他只能躲在矿区的矿堆后远远地打量银陵城。今晚看见一队教卫队带着两个护教去了山顶的白厅，又过了没多久城里突然火光冲天。火光中枪声大作，接着又见似乎有人翻过保护墙逃离城区。城里人声鼎沸乱了很久。

“一定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发生，只有想办法混进白厅才有可能知道底细。”亚尔维斯对自己说。

一队人推着煤渣从亚尔维斯躲藏的煤堆旁经过。队尾有人也许是腿脚受了伤，离得其他人有点远，正一瘸一拐费力地追着队伍。亚尔维斯偷偷地向那人摸近。队伍拐弯时，他突然从隐藏的煤堆后窜到那人背后。捂住他的嘴，拔出匕首一下刺入他的肋下。很快手里挣扎着的身体就软了下来。放下尸体剥下他的衣服，衣服上沾了不少的血，不过破烂的衣服脏得早就黑糊糊的一团。亚尔维斯把破衣服混在煤堆里狠命地揉搓一番，这下就不怎么看得出上面的血迹。他满意地换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把尸体和自己的东西一起藏到煤堆里。推着小车追上前面的队伍。

倒完煤渣再拉上整车的煤，队伍回头又往炼厂车间的方向走回。亚尔维斯瘸着腿故意走得很慢，和队伍渐渐拉远，正想离开山脚边的坡道往山上的城区走。

“嗨，快点走。贼头狗脑地东张西望想偷什么懒！”“啪”亚尔维斯背上狠狠地挨了一鞭，疼得他手里的车都险险脱手。抬头见是一名教卫队士兵正对他怒目呵斥。

“大人，绝不敢偷懒，是我的腿不利索......”亚尔维斯点头哈腰地讨饶。

不等他说完，那士兵抬腿对着亚尔维斯的屁股一脚：“少他妈的啰嗦，快跟上前面的队伍，再见到你拖拖拉拉的，小心我卸了你的瘸腿。”嘴里骂骂咧咧的赶着亚尔维斯跟着队伍走进了炼厂车间。

踏入车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呛人的浓烟混杂着酸臭的汗味，让亚尔维斯都快窒息。宽大的车间内有四座炼炉，一座正在填料。一群人正往炉里间隔着倒进煤块和一种闪着晶光的粉末，每一层再加上已炼就的银块。亚尔维斯猜那些粉末或许就是用和南区交易换来的珍珠制成的吧。另外三座炼炉，炉火烧得通红。不少人围着炉子不断往里面加煤鼓风。有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不停地在炉子之间来回查看，指挥着手下干这干那。还有一部分人正把已经冷却的成品放置到铁箱内，那些半透明的成品大约书本大小微微发着荧光。

亚尔维斯和队伍一起等着卸料。就见从门外进来一个教卫队军官，走到工头身边。为了盖过车间内嘈杂的声音，那军官大声地问道：“侍教大人想知道，最后一批秘银什么时候能完工？”

“原本最晚明天就能出炉，可是实在是电力不足，只能全靠人力。大概还需要三天才能全部完工。只能把刚出炉的一部分秘银运往白厅先使用着，剩下的一旦制成马上就送去。”

那军官听完，也不再多说一句别的，转头就出门而去。

“秘银？班森曾说漏嘴，银子在西区有别的特殊用途，也许就是这个特殊用途吧。只是他们把秘银用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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